薛崇敗走濮城的消息幾日便傳到了其他諸郡州縣,崎陽也不例外,消息過來的時候張道全正好趕上最後一次被拉出去勞役;而趙英傑和冷狄由於對此事愛莫能助,也隻得繼續窩在大牢裏數日子。


    距離濮州城失守……時間上倒是差不多了,但具體確切到哪一天……冷狄還真沒那本事,所以這會子他倆能交流的,也隻有前幾日張老先生那番意味深長的相論了。


    “……你覺得老人家說的事情……有可能?”


    趙英傑根正苗紅,從小就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對於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他是真沒接觸過,而且他也知道封建迷信害死人,所以對於張道全之前那番話他起初並不太相信,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比如當下自己都穿越了……


    冷狄很理解趙英傑為什麽會這麽問,估計這孩子以往那些根深蒂固的三觀目前已是產生了一定程度的粉碎性動搖……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誒。


    “嘖。”撇撇嘴,冷狄坦言道,“這些東西能傳承幾千年,說明還是有它們的道理,而且重點並不在於它們真實與否……你糾結這個幹什麽?。”


    說到底,相學也就是如今人們所說的以貌取人,但其實以貌取人是一套極其複雜的、由社會學、心理學、生物學等多種學科理論高度整合概括而產生的方法……而且它的實用性遠遠超乎常人所想。


    不過此時此刻,冷狄並不打算和趙英傑討論如此艱深的話題。


    “怎麽說?”趙英傑蹙蹙眉,似是非懂。


    “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意思。”冷狄聳聳肩,神情有些無奈,雖然張道全自詡袁天罡第十七代正統傳人,雖然他一直表示自己和趙英傑是帝王之相……


    但不管怎麽說,袁氏傳人也好,帝王之相也罷,老人家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曆史所言、如冷狄所想的——“這場豪賭,倆位公子必勝無虞。”


    兩相結合……冷狄還真吃不準這老人家到底什麽來頭。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張道全一番忽悠之後,趙英傑到底還是接受了他的囑托。


    “如若來日有幸抵達長安,老人家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替您完成心願的。”


    張道全所托之物就是個巴掌來長的銅牌,其上無字,正正方方,樣子樸拙無華,若是帶些紋路再走幾道絢麗色澤……倒還挺像宮廷裏禦賜的那類腰牌玩意兒。


    趙英傑反複端詳都沒看出有什麽特別之處,給冷狄看了一眼後便小心翼翼收進了衣兜裏。


    冷狄知道像趙英傑這種人民警察大抵都比較古板(或者說實在),答應了別人的事多半還是會盡力去完成,這對他們來說是種職責,隻是帝都長安於他倆現在而言……真真可謂千山萬水。


    誒,不提也罷。


    正相互沉默不語著呢,牢門方向卻是猛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聽起來似乎是有很多人正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趕。


    “怎麽了?又抓到逃奴了?”趙英傑出於本能朝外撇了一眼,話沒說完,便立即扭頭提醒還在沉思的冷狄道,“那什麽將軍來了。”


    “哦?”


    冷狄聞言眉頭一挑,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劉琦蘊親自來探監……看來應該是濮州戰事有結果了。


    果然。


    隨著越行越近的蹭蹭雜亂腳步聲,劉琦蘊便帶著一夥兵士風風火火地趕到了牢門外,冷狄瞅了一眼,發現除了那劉將軍外,副將恒常英也在,他倆身旁還有幾個帶刀的貼身侍衛。


    “把他倆帶出來。”


    冷狄沒開口,趙英傑也在屏氣觀望,劉琦蘊在牢門外站定,淩厲目光一掃房內二人,逐對身旁牢工吩咐道。


    “諾。”


    牢工取出鑰匙,三下五除二剛將牢門打開,劉琦蘊身後幾名貼身侍衛便陰著臉衝將入內,不由分說,倆人一組的將趙英傑和冷狄架了出來。


    “押至帥營!”


    劉琦蘊神情複雜,悶悶一揮手,言畢便先行拂袖而去。


    趙英傑看了冷狄一眼,冷狄神態自若。


    半柱香之後,還和上次一樣,劉琦蘊端坐於堂上,趙英傑和冷狄幹站著……嗯,這次好一點,沒有五花大綁了,不過感覺得出……劉將軍這會子似乎有些心浮氣躁。


    “說吧。”


    兩方人馬稍作沉默,劉琦蘊突然擲了掌中酒盅,沉聲道。


    趙冷二人麵麵相覷,冷狄反問道,“說什麽?”


    “哼。”


    將軍滿臉慍怒之色,極不友善地悶哼一聲,冷言道,“你們是不是事前就已得知了那夥賊寇的攻城之策?”


    冷狄被他問得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看來高中曆史老師沒坑自己,濮州城一戰,天平節度使薛崇……確實是敗了,而當下這劉將軍,似乎有些無法接受現實。


    微微施笑,冷狄坦言,“將軍,就算某等知道賊寇的攻城之策……那也沒辦法去告知那薛大統領不是?就算某等想這麽幹……王仙芝也不見得會讓小人如願;再者,某等若真是奸細……那跑到將軍這崎陽也沒什麽用啊?”


    “若非奸細,那多半就是逃兵!”將軍一口咬定。


    冷狄咯咯一笑,“若為義軍,順天應道,何來逃兵一說?若為官兵,又何故以蜉蝣之力硬闖將軍城門?”


    劉琦蘊啞然。


    是啊,如果這倆位年輕人是義軍細作……那他們當務之急應是潛入前線,滲透進濮州城內才對,何苦橫跨幾百裏跟著山匪跑到自己這兒自投羅網呢?


    劉琦蘊站不住理,登時無言以對。


    “將軍,”冷狄稍微等了片刻,接著再次悠悠問道,“濮州城……”


    “如你所言,濮城失守,薛崇……”劉琦蘊緊了緊杵在膝上的拳頭,神情很不愉悅地說道,“敗了。”


    話音落點,趙英傑如釋重負,冷狄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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