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造反了?”


    趙英傑聽著冷狄講述黃巢起兵之前的事跡及最終決定謀反的緣故,不禁有些詫異,不就是科舉不中而已……這就惱羞成怒揭竿而起了?這黃巢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啊,我懂你的意思,”冷狄笑笑,“黃氏富甲一方,不同於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民,實在是沒必要因為考了幾次不如願就反了……對吧?”


    “是啊!完全沒必要啊!”趙英傑這會子也極是不解,以前他在課本上看到的無非就是官逼民反,黃巢也是忍受不了災年重稅,最後義薄雲天,聚眾起義,他的起義在曆史上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和意義,但從冷狄這家夥嘴裏說出來……怎麽就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味的意思?


    “啊,這個倒是沒什麽了。”


    黃巢等人根本不是什麽餓夫饑民,他們的起義不過就是一次投機而已,其性質在一開始就變了味道,這個明眼人都知道;不過冷狄當下並不打算深入探討這個問題,教科書上的說辭嘛……他也不想解釋,隻說:


    “大家都說性格決定命運,你覺得科舉失敗無所謂,反正家大業大衣食無憂;但對黃巢而言,大概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兒了……男人嘛,尊嚴臉麵或者夢想野心之類的東西有時會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而且你想,明末那張獻忠不也是地道的富二代?所以說,這些人的想法你很難理解得了的。”


    “……”


    趙英傑無言以對,他雖是邊防緝毒大隊冉冉升起的新星,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家裏條件確實和黃張這類人相差甚遠,非要說理解他們……怎麽想,估計也隻得片麵。


    “黃巢其實還好了,至少在決定起義的時候比張獻忠要正常許多。”


    冷狄目光幽幽,他這裏說的“正常”,指的是謹慎。


    在接到王仙芝拋來的橄欖枝後,黃大公子並沒有立即腦子一熱拍桌子踢椅子說反就反,而是和自己平日裏那些販鹽的兄弟商量了一晚上,最後在好友左雲飛的極力讚同下,一群冤句熱血男兒才敲定了這樁殺頭的買賣。


    自古所有罪狀當屬謀逆最重,古往今來任何一方政權在對待這件事上都沒心慈手軟過,即便是撂在從不誅人九族的大唐王朝……但凡謀逆,那至少也是正犯斬首,其父與成年的兒子絞之,三族之內的親屬受牽連沒收財產或流放。


    所以黃巢不能不謹慎。


    確定了要謀反,那光有決心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黃巢和一幹兄弟還製定出了一套以三天為限的計策。


    “其實非要說起來,也算不上計策,大抵……算是個流程吧。”冷狄笑笑,接著回憶,“他們第二天一早便在冤句城南不遠處搭起個大棚,棚上立一旗杆,就寫個大大的黃字,棚外還放個成人身高左右的木牌,寫義粥。”


    黃巢的計策簡單有效,他將自己大部份的錢財拿出來,買成糧食定點給附近災民施粥放糧,這樣做一來可以籠絡災民之心,免得他們客死他鄉或是路死溝壑;二來,也能借機發動這些人為舉義準備。


    “畢竟不遠處就有一群起義軍鬧得沸沸揚揚,黃巢這麽一搞,冤句縣令就不舒服了,當即下令禁止亂民集聚,還派人來拆粥棚;黃巢當然不肯,如此,兩方人馬一鬧,黃巢的事情也就成了。”


    黃巢起義的經過大致就是如此,冷狄清楚記得這夥人衝進冤句衙門的日子是乾符二年六月三日,如今應該已是成功占領縣衙門,正在趕往曹州和王仙芝匯合的路上了。


    “王仙芝派人去遊說黃巢……”冷狄想了想,“大概就是前幾天的事吧,我之所以讓那將軍寬限我一日,也是在等他和王仙芝匯合完畢呢。”


    “這兩件事有什麽聯係?”趙英傑剛從黃巢的疑問上擺脫出來,便又掉進冷狄的問題裏去了。


    “肯定有啊,”冷狄微微一笑,坦言道,“因為我精準‘預測’了濮州之戰及戰後王仙芝的行軍動向,劉琦蘊已經有些開始提防我了,你沒發現?這種事在這個年代、在他們這些人眼裏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大抵……就和孔明在世一樣吧。”


    “所以呢?”


    “所以啊,按照我這些天對劉琦蘊這人的了解,如果他信了我之後對曹州的預測,那難說會想做點什麽,畢竟比起賭局,大唐將領的尊嚴更為重要,哪怕他現在沒什麽能力率領大軍支援曹州……那至少會趕在王仙芝他們攻克曹州之前先把消息以八百裏加急的方式傳遞過去。這樣一來,若因為劉琦蘊一封軍報,曹州得已幸免……那可就糟糕了。”


    “……我看那什麽劉將軍也是個鐵骨錚錚的軍人,應該不至於會幹出這麽齷蹉的事來吧?”趙英傑琢磨了一下,覺得冷狄說得雖然在理,但未免將別人想得太過不堪,繼而反駁道。


    “是啊,他看起來確實不會像是那種人,”冷狄點點頭,突然對著站定的趙英傑狡黠一笑,改口道,“可素來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你覺得……我們現在有什麽條件和資格去賭這個距我們千百年前的大唐將領的人品呢?況且成年人的世界,大多都隻談利益的。”


    冷狄可是被自己至親的老舅坑到過飛起,所以這種事對他而言那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沒有一絲一毫商量餘地的,給予信任這種事……可比製毒難多了。


    趙英傑雖然不信冷狄關於自己舅舅那套狡辯說辭,不過對於他就倆人當下處境的分析倒還算認同,細細一想,也就釋然了。


    “那你的意思是,寬限一天,大概等到就算劉琦蘊想飛鴿傳書也來不及的情況下再做預測?”


    “沒錯,這樣一來……縱然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扭轉不了曹州敗局;曹州失陷,對我們倆來說也算是百益無害,就目前的情況,贏下這場賭局比什麽都重要。”


    而且之所以隻和劉琦蘊討要一日而不是傳統的三日之期……


    冷狄想得也比較周全,將詳細預測曹州戰事細節這一手放在雙方開打之前……能從最大程度上震撼劉琦蘊,這一點又要比贏得整盤賭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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