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梔跑下樓的時候, 隨口問了蔡瑩瑩一句:“你有沒有覺得這裏蚊子好多啊。”


    蔡瑩瑩腳步未停,表情猶疑地看她一眼,“沒有啊,哪有蚊子。”


    是嗎?


    外麵熱火朝天。此時, 比賽已經進到白熱化程度, 賽道上圍著一大波人?,機車沉重低旋的轟鳴聲一浪高?過一浪, 在賽道上久久回蕩著。馮覲正舉著相機夾在人?堆裏抓緊拍照, 轉頭?見她倆下來,才?擠出來說, “車隊隊長說, 誰都能?比, 我?打算上去試試, 你要不要一起?”


    徐梔說好。五千塊呢,不比是傻子。


    “夠膽。”馮覲對這個人?狠話少?的女?孩越來越欣賞, 話音剛落,見陳路周從身後走過來,大咧咧也跟著招呼, “偶像, 你要不要上去試試,賽車玩過嗎?”


    陳路周雙手抄在兜裏, 看著外麵沸沸揚揚的賽車道,目不斜視地走到徐梔旁邊,麵不改色冷淡地回了句:“沒玩過,不比。”


    徐梔轉頭?看他。她身高?不算特別高?,但絕對不矮。高?考前體檢剛量過,一米六三, 不過她覺得那?稱不太準,同學們都說比自己?的身高?矮了兩公分?,她記得過年剛量過也是一米□□,快一六五了。


    但陳路周站在她邊上壓迫感還是很?強,側頭?瞧過去,剛好到他下巴,能?一眼看見線條完整、清瘦幹淨的下巴頦兒。


    耳邊又開始嗡嗡嗡,徐梔覺得蚊子怎麽那?麽陰魂不散呢,她問:“你吃飽了?”


    陳路周尋聲低頭?看她一眼,“嗯。”


    “我?看你都沒怎麽吃。”


    “不太餓。”


    陳路周算是一個很?惜命的人?,他隻是看著冷淡不好接觸,一旦熟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種危險運動他向來敬而遠之,別說賽車,他連遊樂園的過山車都沒坐過,但他看徐梔眼神很?堅定,滿眼藏不住的躍躍欲試,知道自己?勸不動,也沒再?多跟她廢話。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陳路周回頭?,是嚴樂同,用手捂著電話,似乎有事兒求他幫忙,陳路周手還在兜裏,身體微微後仰,把耳朵遞過去。


    嚴樂同言辭懇切,一臉火燒火燎,“陳哥,幫我?個忙,我?妹妹過來了,我?現在實在走不開,你幫我?去公交站接一下?”


    陳路周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徐梔的後腦勺,心想去一下也沒事,反正對她來說,你也沒五千塊重要。那?她的比賽你看不看也不重要,陳路周嗯了聲,把我?號碼給她,讓你妹妹到了打我?電話。


    嚴樂同如釋重負,對他千恩萬謝,朝電話那?頭?說,“你站那?別動,我?讓隊裏的哥哥來接你。”


    那?邊似乎問了句我?們怎麽接頭?,嚴樂同看了眼陳路周,半開玩笑地表示,你看哪個最帥跟他走就行?。


    陳路周知道他妹年紀好像還挺小,一副好哥哥的做派,輕輕踹了他一腳,眼神還看著徐梔的後腦勺,對嚴樂同挺義正嚴辭地謔了句,你就這麽帶小孩?


    嚴樂同收起嬉皮笑臉,掃他一下,才?對電話那?頭?說,行?了,不逗你了,穿黑衣服,戴個鴨舌帽,長得肯定是帥的。叫陳路周。你先跟他確認一下名字。


    等嚴樂同走了,沒幾分?鍾,陳路周就接到他妹妹的電話,掛掉後把手機揣回兜裏準備去接人?,走出沒兩步,想想又折回來用食指撣了下徐梔的後腦勺,沒好氣地叮囑了一句:“你玩歸玩,注意安全。”


    “好。”徐梔點頭?。


    ……


    其實摩托車賽道上女?孩子並非少?見,尤其這兩年關注這個圈子的人?越來越多,很?多聲名大噪的職業車手都是女?孩子。而且中國有女?子車隊,但並沒有女?子組的單項競技,所?以很?多女?車手都是跟男子組直接競技的。也有不少?女?車手取得過不遜於男車手的成績。


    而這個車隊俱樂部也僅僅隻是一個三四線小城的業餘車隊,真正參加過職業比賽的沒幾個人?。前場有個女?攝影師上去玩了一把,徐梔上場的時候,氣氛倒是比剛才?高?漲了些,滿棚的口哨聲和喝彩聲,不過不是因為?她是女?孩子,而是因為?她長得過於漂亮,大家隻當她想玩玩,一個勁兒在旁邊如火如荼地給她敲邊鼓。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徐梔有個賽車手幹爹。傅玉青早年就是職業摩托車手,拿過一屋子的獎杯。徐梔從小跟他在明靈山那?塊玩車,要不是老徐覺得太危險,傅玉青一早就給徐梔扔進車隊訓練去了。她的心理素質非常適合當大賽選手。但老徐不同意,覺得女?孩子還是得幹點簡單的工作,加上徐梔自己?看起來也是一副興趣不大的樣子,傅玉青就放棄了。後來傅玉青也發?現,徐梔不是對賽車有天賦,是她這個人?善於觀察,技巧性的東西掌握很?快,就是做什麽都有點三心二?意,屬於什麽都會一點,但是會得都不精。


    傅玉青說她在職業選手麵前或許有點班門弄斧,但是業餘車隊裏她絕對綽綽有餘,要不絕對不敢認是他帶出來的。而且,徐梔下午跟著剪輯師傅學剪輯的時候,看過一些視頻素材,臨市這個車隊就是個業餘車手的俱樂部,每個人?都有養家糊口的主業,玩車隻是愛好,幾乎沒幾個人?正兒八經地參加過職業聯賽,更別說拿名次了。


    徐梔沒太管那?些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還是好奇的眼神,她這個人?做事情向來隻在乎結果。


    不過等她穿好賽車服,戴好頭?盔和護膝等等一係列裝備,車隊隊長告訴她一個晴天霹靂。因為?瞅著她戴護具一係列動作挺嫻熟,覺得這姑娘多半也是個賽車愛好者。於是為?了以防萬一,隊長出口提醒:“那?個,美女?,先提前跟你說清楚啊,雖然比賽是不受限製的,歡迎各界人?士一起來玩,但是獎金我?們是明文規定隻給隊裏的隊員,所?以就算你贏了,我?們也不會把錢給你的。”


    這免責聲明發?得及時,不然徐梔這一腳油門轟出去她玩命也要拿到這錢。陳路周的鏡頭?錢可都在裏麵了。


    馮覲在一旁笑眯眯地解釋說,“沒事的,隊長,我?們就玩玩,重在參與嘛。”


    隊長莫名其妙鬆了口氣,說那?就行?。


    然而,徐梔二?話不說開始摘帽子,又毫不猶豫地脫掉一層層護膝:“那?算了,我?不跑了。”


    馮覲震驚地眨了下眼:“……”


    隊長也相當震驚地眨眨眼:“……”


    陳路周抵達公交站的時候,才?知道嚴樂同這個妹妹並不小。這麽想來,嚴樂同簡直是個妹控,平日在隊裏總是妹妹長妹妹短的,說他倆有時候還睡一屋,陳路周以為?也就七八歲,不然就這會兒公交站上那?個穿著jk、紮著雙馬尾,個子都快趕上公交站牌的女?孩子,怎麽也得避避嫌吧。


    “嚴樂琳?”陳路周慢吞吞地晃過去,邊走,邊跟她確認名字。


    “是我?是我?,”嚴樂琳從公交站上的馬路牙子上跳下來,雙馬尾一晃一晃,“哇,哥哥你真的好帥。”


    嚴樂琳滿臉寫著機靈,性子跟嚴樂同一樣外向奔放,但她比嚴樂同更誇張,簡直是恃美行?凶的典範,見麵不過兩分?鍾,估計連他今天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沒看清,就揚手指著公交站對麵的冰激淋得寸進尺地說,“哥哥能?請漂亮妹妹吃個冰激淋嗎?”


    這話單這麽聽,陳路周覺得也不算過分?,畢竟自戀是一種病。但是這姑娘直接上手挽住他胳膊,還把腦袋靠過來,就讓他有點反感了。


    這恃美行?凶的程度簡直比他還惡劣。陳路周覺得自己?幸好沒有妹妹,不然遇上這種鬼靈精,估計他倆天天就淨算計著對方的錢了,還是陳星齊那?種人?傻錢多的弟弟好玩。


    陳路周人?模狗樣地抬開胳膊,沒讓她碰自己?,擰起眉,低頭?挺不耐煩地看她一眼。


    要換平時,估計也懶得多說什麽,隨口丟一句你哥隻讓我?來接你。但今天嚴樂琳剛巧撞他槍口上了,他想誨人?不倦也是一種好品德。


    陳路周混球本性藏不住,混得從善如流,混得直接給她傳授“恃美行?凶”or“恃帥行?凶”的心得,“不是我?打擊你,你長得也就還行?,但手段不行?,至少?看看對象吧,如果對方長得比你好看,你就別說這種話了,聽著尷尬。比如我?。”


    ……


    賽場內,比賽似乎還沒結束。賽道上轟鳴聲仍未停歇,呂楊甚至還囂張地轟了一下的油門,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野獸發?出蠶食前最後的嘶鳴,隨後他目光挑釁地看向一旁的徐梔。


    場下,嚴樂同剛下賽場,懷裏還抱著頭?盔,一腦門子汗地匆匆趕來,連忙問蔡瑩瑩和馮覲:“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跟呂牙膏杠上了?”


    呂牙膏就是呂楊,把所?有攝影師都得罪光了的龜毛車手,陳路周花了一下午幫他補拍鏡頭?那?個人?。


    但馮覲對這個外號比較感興趣,“牙膏是又小又軟嗎?”


    嚴樂同看他一眼,相視一笑,有點男生間?那?種心照不宣的猥瑣,“不是,是他拉屎跟牙膏一樣,擠一點是一點。”


    馮覲:“……”


    蔡瑩瑩:“……好惡心啊你們。”


    嚴樂同言歸正傳,“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蔡瑩瑩咬牙切齒:“他就是嘴賤,自以為?是!”


    徐梔本來就不打算比的。他們去上廁所?的時候,恰好在公廁門口聽見這位老哥在裏頭?跟隊友大吹法螺,因為?車場這邊隻有露天公廁,隔音效果也很?差,靠近點還能?聽見他拉屎的撲棱聲。


    他說徐梔就是想釣凱子,女?孩子那?點小心思誰不懂啊。就是想在喜歡的男人?麵前作一下,誰知道陳路周這麽不給麵子,幫嚴樂同接人?去了。說什麽是為?了五千塊錢,就是想釣凱子沒釣上。而且,就陳路周那?種長得好看的有錢凱子,朋友圈裏不知道多少?她這樣的女?孩子。就他拍的那?幾張照片,能?看嗎你說,我?還以為?玩無人?機的多牛逼呢,動一下他的東西跟要他命一下,舔著臉叫我?哥。你說他好笑不好笑。


    這話馮覲聽了都氣,衝進去要同他理論,被徐梔拉住,三人?就這麽耐心十?足、齊齊整整地堵在公廁門口。


    呂楊和那?個隊友提上褲子一出來,沒想到正巧被人?聽了牆角,於是索性也破罐破摔,怎麽個意思你們?想打架啊?


    馮覲原本想跟人?說理,但呂楊態度並沒有道歉的意思甚至三番四次挑釁,剛準備掄起拳頭?往這傻逼臉上去招呼的時候,徐梔再?次攔住他,還挺好聲好氣地說,“這位老哥,咱倆比一場。”


    呂楊則是一臉不屑地挑眉,“就你?”


    徐梔嗯了聲,“比一場,輸了的話,我?要的不多。”


    呂楊笑得格外賤,“你要什麽,不會要我?親你一下吧?”


    馮覲拳頭?又硬了,蔡瑩瑩看著他那?一口大黃牙,惡臭撲鼻而來,隻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徐梔眨眨眼,一臉平靜地謝邀表情: “那?倒也不用這麽客氣,你把五千塊給我?就行?。”


    她四兩撥千斤功力了得,反倒弄得呂牙膏一下子接不上來話。


    賭錢!


    馮覲說你瘋了,怎麽能?賭錢!賽車賭錢犯法!


    “犯法了嗎?”徐梔啊了聲,想了想,建議說,“那?要不讓他親你一下?”


    馮覲歎了口氣:“……那?你去坐牢。”


    徐梔也跟著歎了口氣:“沒事,如果我?贏了,我?有辦法讓隊長把獎金給我?們。”


    “你一定能?贏?”馮覲問。


    “我?試試吧,我?實在太煩他了,要真贏了,我?願意掏出一百請你們去美食街打包所?有螺螄粉,餘下的錢我?留作私用。”徐梔甚至毫不避諱地當著呂楊的麵跟馮覲討論獎金分?配的問題。


    呂楊壓根沒聽見,他目光正垂涎欲滴地上下打量著徐梔,這女?孩子模樣漂亮幹淨,皮膚白嫩,一雙長腿修長筆直又勻稱,整個人?水嫩得像一朵被人?用心澆灌長大的白玫瑰,露水飽滿晶瑩,清純得緊。


    “你真要跟我?比?”


    呂楊看著徐梔,那?顆心有些火燒火燎的癢癢。


    冰激淋店門口有棵大白楊,光禿禿的筆挺立著,陳路周手裏拿著一罐冰可樂,單手抄兜地斜倚著冰激淋店的玻璃門看著那?棵“未老先衰” 的白楊樹,這個季節著實不應該啊。怎麽就禿了呢。


    世事無常,比如他怎麽也想不通,徐梔骨頭?為?什麽這麽硬,五千塊他又不是沒有。


    轉念一想,現在似乎還真沒有,銀行?卡裏好像就剩下一千塊了。


    草。


    陳路周回頭?看了眼,發?現嚴樂琳站在櫃台前還在選自己?要吃什麽冰激淋,陳路周隻給她一百塊錢,說買個哈根達斯,剩下的錢隨便她買什麽。


    嚴樂琳最後選了個草莓聖代,加上他手上的可樂,買完還剩八塊錢。她把零錢連同哈根達斯遞給陳路周,這哥哥真的很?與眾不同,也是第一次有人?請她吃冰激淋,自己?吃快八十?塊錢的哈根達斯,請她吃八塊錢的聖代。有錢又摳門。


    陳路周帶著嚴樂琳回來的時候,賽車道上的轟鳴聲愈演愈烈,比他走時更為?熱烈、沉重,像一隻沉睡已久的猛獸發?出蟄伏已久的嘶吼聲,在賽車場的上空經久不息盤桓著。


    嚴樂琳一進去便被火熱的氣氛給吸引住了,興奮地跺腳:“哇,居然還有女?車手!好帥啊,那?個姐姐。”


    他們都來不及反應,賽道格外安靜,驟然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槍響。


    兩台重型雅馬哈同時出發?,如同離弦之箭倏然衝出地跑線,賽道上的人?頓時熱血沸騰起來,歡呼聲層層堆疊,翻滾在雲層裏。


    陳路周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蔡瑩瑩和馮覲,連嚴樂同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他隨手拽了個人?過來問,“怎麽還在比?第幾場了?”


    “你朋友一聽說沒有獎金本來都不比了,後來不知道怎麽跟呂牙膏杠上了,現在還是剛比,第一場呢。”那?人?說。


    陳路周看了眼賽道外,兩台車咬得很?緊,徐梔並沒有落後很?多。剛想問呂楊做什麽了,身後嚴樂同一臉嚴肅地走過來,都沒顧上自己?妹妹,


    表情嚴正以待,一筆不苟地同他說——


    “陳哥,這事兒我?得跟你解釋。”


    **


    馮覲和蔡瑩瑩在距離賽道最近的位置,兩人?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現在熱血沸騰,加油聲喊得撕心裂肺,字縫裏都是對呂楊的咬牙切齒。然而,開槍的時候,蔡瑩瑩和馮覲兩人?齊刷刷地將眼睛捂得嚴嚴實實地,都不敢看賽道。一個說蔡瑩瑩你睜眼看看,徐梔出發?了沒,她會開嗎,車動了嗎?一個說我?不看,我?不看,要看你自己?看,我?從小心髒不好,我?怕我?暈過去。你說她要是萬一輸了,不會真要陪那?個呂牙膏玩一晚吧。馮覲說,那?我?和陳路周就搖人?,你放心,陳路周認識的人?賊多,絕對能?弄死那?個呂牙膏,還想讓徐梔陪他,做夢,他想的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蔡瑩瑩閉著眼感動得稀裏嘩啦,嗚嗚嗚以後再?也不說你照騙了。馮帥你是個好人?。


    還是旁邊的剪輯師大哥好心提醒他們,“你倆真不睜眼看看,你們朋友可厲害。”


    兩人?倏然睜開眼,賽道上兩台車咬得其實很?近,而且兩人?穿得嚴實,也不知道哪個是徐梔,聽人?這麽一說,以為?開在前頭?那?個就是徐梔,立馬就歡呼雀躍起來,“哇,她居然比牙膏快!”


    大哥:“不是,後麵那?個才?是你們的朋友。”


    馮覲:“……”


    蔡瑩瑩:“……”


    大哥解釋說:“我?是說她入彎技巧比呂楊好,可能?還沒適應,所?以速度沒提上來,但是她入彎比呂楊早,而且,呂楊入彎走大圈,她入彎走的是小圈,你們別小看這麽幾個過彎技巧,我?在這俱樂部拍攝這麽多天,就沒見過幾個人?過彎不用踩刹車的,她算一個。像呂楊,你看他,過彎習慣性後刹,很?大一個弊端就是容易走大圈,這就好像咱們跑八百米,人?家跑內圈你跑外圈,非常不占優勢。你們看著,等到第五個彎,如果呂楊還是習慣性後刹車,你們的朋友肯定能?超呂楊。”


    蔡瑩瑩心裏卻想的是,傅叔還是牛,其實她小時候也跟著學過一段時間?的賽車,壓彎是傅叔手把手教的,傅叔當時就說過職業車手過彎從來不踩刹車,彎道是一個分?水嶺,征服不了彎道就不用練了,她不行?,徐梔確實那?時候壓彎練得特別好。不然傅叔也不會想把她扔去車隊訓練。


    陳路周和嚴樂同站在外圈,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賽車上兩道緊追不舍的車影,嚴樂同篤定地說:“呂楊慌了,他也發?現徐梔的過彎比他順滑了,他一直都不覺得自己?過彎有什麽問題,說很?多大賽選手都是用後刹,這次估計真慌了。”


    陳路周說:“他每過一個彎都會被徐梔追上一點,而且徐梔現在適應了,直線開始上速度,他估計想嚐試搶第四個彎。”


    嚴樂同卻想到點別的,說:“我?發?現徐梔這姑娘真挺聰明的,她答應比賽的時候,呂楊還挺狂的,怕別人?說他欺負女?孩子,讓她隨便提一個要求,比如輸多少?秒以內都算她贏,結果徐梔隻要求一個就是比長距離。她剛剛應該觀察過他的習慣,如果呂楊掛不住臉,肯定會嚐試在第四個彎不用刹車。”


    這樣的結果,就是翻車。


    倒不是這個操作有多難,而是呂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在賽道上臨時改變自己?的賽車習慣,這是作為?車手最忌諱的。


    於是,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呂楊在過第四個彎的時候猝不及防地翻了車,伴隨著巨大的刮擦力,他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慣性甩出去,金屬剮蹭著地麵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霎時間?,地麵星火四起——


    所?有人?提心吊膽地看向另一邊。


    賽道上引擎聲如同擂鼓在轟鳴,徐梔眼裏的草木已經連天,姿態如平時都妖嬈,也格外迎風招展,世界像被割裂過,她聽不到任何聲音,風聲很?勁,呼嘯在身後。幾乎都來不及躲避,那?台車整個橫跨過來,還好她提前做了準備,兩車在賽道上猛然相撞,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嗙——”。


    她一下收不住力直接從車上撲簌撲簌滾落下來,不過還好,她提前減速,有緩衝勁,防護服完全擋住了所?有的剮蹭,沒太大問題,不太疼,所?以掉地上後就立馬爬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瞬間?徐梔想到陳路周走時那?句,你玩歸玩注意安全。然後下意識朝賽車道外看了眼,她覺得陳路周可能?在看,那?自然的心虛反應特像小時候因為?貪玩不小心把自己?給磕碰了,下意識去看她爸媽的感覺。


    所?以,哪怕此刻膝蓋上隱隱作疼,她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賽場外走去。


    **


    再?比一場也沒有意義,呂楊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知道估計再?比一場還是輸,除非比短途,他這人?這點骨氣還是有的,於是徹底認輸,把獎金給了徐梔。


    鬧劇散後,人?差不多陸陸續續都撤了。


    回程的車上,蔡瑩瑩和馮覲萬萬沒想到這趟收獲簡直可以用滿載而歸來形容,激情澎湃地討論著等會去哪吃夜宵,以及呂楊那?孫子最後認慫的樣子,這種舒爽的程度簡直比一口吃下整個冰西瓜,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來的,血液從腦裏倒灌下來還刺激。


    餘興未了,馮覲坐在副駕駛說:“我?打個電話問問陳路周,他說再?補拍兩個鏡頭?就過來找我?們,他今晚好像訂了我?們那?個酒店,是明天打算跟我?們一起走吧。”


    蔡瑩瑩看了眼徐梔手裏的哈根達斯,“你什麽時候買的?”


    徐梔哦了聲:“嚴樂同妹妹給我?的,說陳路周買的,讓我?敷敷腦門上的傷。”


    相比鼻青臉腫的呂楊,徐梔還好,除了膝蓋有點疼之外,就是腦門上有點淤青。


    蔡瑩瑩後知後覺地說:“陳大帥哥就是有錢,哈根達斯冰敷,這待遇可以,徐梔我?感覺,你最近跟陳路周好像越來越熟了。”


    “是嗎,他好像跟誰都熟,”徐梔這麽說,“嚴樂同妹妹的冰激淋也是他買的。”


    馮覲撥了電話聽她倆聊天有點走神,沒想到手機已經接通,顯示通話已經有十?來秒,他剛接起來,那?邊陳路周說,“馮覲,你把電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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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敏銳,自覺這個她應該是徐梔,而不是蔡瑩瑩。


    徐梔接過電話,那?道欠了吧唧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多少?有些許陌生,有些低沉,透著意外的性冷感,但卻很?奇異的有一絲奇怪的電流從徐梔的心尖上劃過,“嚴樂琳冰激淋八塊錢,你的哈根達斯八十?塊錢,你說我?跟誰熟?”


    徐梔沒想到陳路周居然聽到了,她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試圖看清楚腦門上的淤青,好像有點出血,發?現看不太清楚,她這個人?還蠻看臉的,這要是小時候她能?哭一整天,估計要老徐哄上好久,換做現在心情也很?不爽,她還是想嚐試看清楚,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呢,這要破相了她還是挺在意的,於是心不在焉地,有些甕氣地對著電話那?邊回:“這麽簡單粗暴嗎?”


    “對咱倆來說,金錢不就是最好的衡量方式嗎?”陳路周剛補完最後兩個鏡頭?,收了設備,從嚴樂同手裏接過他剛沒喝完的可樂,就著草地直接坐下去,結果看見一窩螞蟻正在眾誌成城的挖洞,他看得挺來勁,一手舉著電話,一手鬆鬆垮垮地撐著草地,鮮綠的淺草沫過他的手臂,襯得他手指骨白皙而禁欲,脫口而出的話是挺狗的,“比如,我?現在給你五千塊,讓你親我?一口,你應該也挺奮不顧身吧。”


    那?邊更狗,“可以,現在打過來,我?讓師傅立馬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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