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徐梔本?來沒多想, 兩條微信發過來,她下意識先看的下麵那條,但他很快撤回,徐梔也隻好當作沒看見, 後來試探性地問了句, 陳路周說是隨便?扯的,跟她沒關係。徐梔也就沒在追問。


    大概在朋友圈發出去的半小?時後, 某人電話如約而至。


    金烏西沉, 玉米地裏有幾個?少年在肆意追逐,野狗狂吠, 徐梔走在野草起伏的山間小?路上, 夕陽的金光染黃了麥穗, 畫麵鮮豔飽滿得像梵高?手下沛然運轉的油畫作。


    電話裏是那道熟悉冷淡的嗓音——


    “罵誰渣男呢?”


    徐梔沿著明快的麥浪線條漫不經心地往外婆家?走, 她拿著電話,開著擴音, 試圖讓旁邊悠悠在田間漫步的雞鴨鵝都聽聽這?渣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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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釣嗎,誰不會。


    而且,讓徐梔覺得不對勁的是, 這?種感覺跟對談胥的不同, 談胥無論怎麽對她,她都無所謂, 不生氣?不抗拒,沒有絲毫想跟他較勁的意思,純感恩,是一種等價交換,你幫我複習,你發脾氣?我受著。


    但陳路周不同, 她想扳回一城,她必須要占上風。


    於是她迎著山野間倏忽而過的風,看著湛藍的天?空,大腦不緊不慢地轉了一圈,才慢騰騰地回了句:“嗯?什?麽?”


    陳路周剛收工,這?次接得活兒特殊,算是半公益性質,是連惠女士台裏一個?關於癌症紀錄片的欄目拍攝,全國找了幾組家?庭做抗癌記錄,正巧上海這?組家?庭的攝影師臨時請了假,連惠就問他有沒有興趣,陳路周便?答應了。這?會兒他剛坐上回程的高?鐵,說實話,他情緒不太高?,因為整個?拍攝過程都很壓抑,死亡陰影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高?高?地懸在這?個?家?庭每個?人的頭頂。


    患者跟他年紀差不多,叫章馮鑫,家?裏人都叫他小?金。今年高?二,成績聽說很好,數學競賽拿過全國一等獎,還沒來的及參加高?考,是一個?性格挺陽光的男孩子,笑起來的嘴角兩邊各有一顆小?虎牙,他說他目標是a大的建築係。陳路周那時候挺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第一次他想把徐梔介紹給一個?男生認識,或許他倆會有共同話題。


    小?金是一個?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每次陳路周拿著設備在門口等他各種做檢查,小?金就特別不好意思的搔著耳朵說,不好意思啊,哥,讓你久等了。陳路周從沒見過那麽愛道歉的人,除了徐梔之外,他是第二個?,也不想說太多煽情的話引人難過,隻好撇開眼說,沒事,我拿了錢,應該的。


    小?金也喜歡籃球,他倆都喜歡看比賽,有時候說比賽就能說一天?。陳路周說等他病好了,可?以一起打球。小?金笑眯眯的滿口答應,可?誰都知道他沒有以後了。沉默片刻後,陳路周覺得自己?這?話可?能不太妥,結果正巧,小?金父母第二天?突然不讓陳路周再?給小?金拍攝了,態度很強硬,如果陳路周不走,他們就終止所有拍攝,陳路周表示很理解,所以他給連惠女士打了個?電話,提前收工了。


    走時,他去看小?金。小?金躺在床上艱難地一口一口吃飯,那時還不知道他要走,問他下午拍攝什?麽時候進?行,他想洗個?頭,說好幾天?沒洗頭了。


    陳路周隻說他下午的高?鐵回s省,家?裏臨時有點事,可?能要提前回去。小?金倍感遺憾,啊,晚上還想跟你一起看比賽呢,沒關係,你有事就回去忙吧,哦對,你們最近是不是馬上要填誌願了。


    陳路周隻嗯了聲,沒再?多解釋。


    小?金又說,路周哥,你能給我留個?電話嗎,我以後有機會想去s省找你玩。


    陳路周給了電話後,把昨晚熬了一晚上列出來的電影清單和一些書籍清單給他,大多都是科幻的,小?金之前說在醫院太無聊了,想找幾部?電影看,都跟大海撈針似的,找不到幾部?好看的,有些評分很高?的,他看進?去也不過如此。陳路周就隨口問了句,你喜歡看什?麽電影,小?金說科幻的,類似星際穿越的,或者災難末日片。


    陳路周科幻小?說看得不多,電影幾乎全看過,所以他手上列出來的清單幾乎是最全的。小?金簡直如獲至寶,震驚不已地問,這?些你全都看過?陳路周嗯了聲,平時沒什?麽正經愛好,除了打球就看看電影什?麽的。


    大概是從沒見小?金那麽高?興過,所以陳路周走時,小?金的父母從病房裏緊跟著追出來說,小?陳,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很優秀,隻是你跟小?金的年齡太過相?近,我們怕他難過。如果你以後能來看看小?金,我們很歡迎,小?金很喜歡你,我們從沒見他跟別人這?麽交過心。


    陳路周答應下來,所以在回程的高?鐵上,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了答案——這?個?世界既是勇敢者的決鬥城,也是真心與真心的置換所。


    ……


    陳路周買得一等座,因為是臨時決定?回來,他隻買到一等,還特意打電話問了連惠,但連惠說正式工電視台都不給報一等座費用?,更別說他這?個?沒名沒分的編外人員臨時工了,即使是製片人親兒子都不好使,於是掛了電話立馬查了下,嗯,最近天?蠍水逆,不宜出門。


    這?會兒高?鐵剛出上海虹橋站,陳路周靠在座椅上看著列車窗外一根根電線杆和信號塔懶洋洋地提醒她說:“裝什?麽,朋友圈當我沒看到?”


    “咦?”徐梔真情實感地表示困惑,“我還真以為你看不到呢,是吧?”多少有點陰陽怪氣?。


    陳路周戴著藍牙耳機大剌剌地靠在座椅上,他正在翻自己?昨天?跟朱仰起的聊天?記錄,聽她這?口氣?,低著頭沒忍住噗嗤笑了下,“故意的是吧?就因為我沒回你朋友圈?”


    大約是在高?鐵上,他聲音很輕,刻意壓低,所以很啞,徐梔聽著有種別樣?的溫柔勁。


    徐梔剛踏進?家?門口,院子裏兩條小?黃狗一見到她就跟上了發條似的狂吠,吵得要命,“我試試某人的眼睛瞎不瞎啊。”


    “我發現你倒是不瞎,那麽兩秒鍾也記得一字不差,”陳路周說完,聽見那撕心裂肺的狗叫聲,把朱仰起從黑名單裏拖出來後,低頭笑著忍不住漫不經心地調侃了句,“進?狗窩搶骨頭了你?”


    徐梔歎了口氣?,她手裏拿著一根沒點的煙,是外婆早上去喝喜酒捎回來的,想著不浪費,直接給抽了,所以這?會兒正在滿櫃子找打火機,就順著他的話往下接,“沒辦法,餓急了。”


    陳路周也沒搭理她的不著三四,笑了下,“所以那天?看到了,跟我裝沒看到是嗎?”


    “你不說跟我無關嗎?”她關上抽屜。


    他嗯了聲,聽她抽屜在那邊開開合合,“找什?麽?”


    徐梔說,“打火機。”


    “抽煙?”


    “嗯。”


    陳路周擰了下眉,把手機鎖掉,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問:“有癮?”


    “沒有,”徐梔翻出一盒發黴的火柴,嚐試點了一根,說,“抽過沒幾回,外婆喝喜酒帶回來的,不抽估計也是浪費了。”


    “你帶出來,給朱仰起吧,”陳路周歎了口氣?說,“一回兩回不上癮,我怕你這?回就上癮了,別抽了。”


    “也行。”


    他嗯了聲,到底是高?鐵上,說話終歸不太方便?,沉默半晌,最後還是問了句,“那,先掛了?”


    徐梔說了聲好,把煙放桌上,幾乎都能猜到接下去的一個?半小?時他要幹嘛,“你是不是準備看電影了?”


    “不然,坐著發呆?”他笑了下,“我想起來的一個?事兒,上次跟朱仰起坐高?鐵去海邊玩,我就睡了一會兒,他拍了我三百張照片,以此勒索我,讓我花錢買斷,不然以後給我女朋友看,我有心理陰影了。”


    徐梔來了興趣,好奇他睡相?到底有多難看,“真的嗎?朱仰起那還有嗎,不是女朋友能不能便?宜點?”


    陳路周腦袋懶散地仰在座椅上,喉結突起輕滾,側臉看著列車窗外黃澄澄的麥田,嘖了聲,“這?筆帳算不過來?女朋友還用?買嗎?我睡覺什?麽時候看不到?”


    “睡那麽醜,應該很少見,不然朱仰起也不會心生發財大計。”她說。


    “帥得要死,”陳路周活生生被氣?到,“你是沒機會欣賞了,掛了。”


    陳路周的照片是上過熱搜的,徐梔大概是真的沒搜過他,仙草的綽號其實就是那時候給的,還有幾個?經紀公司的大經紀問他有沒有興趣當藝人,那時候有錢,現在倒是有點後悔,應該留個?聯係方式的,誰還沒點有困難的時候呢?哎。


    **


    采訪在周四,徐梔從外婆家?回來後,背了兩天?稿子,但一對上老徐的鏡頭,說話還是磕磕絆絆,她頓時發現人是越長大越要臉,她小?時候競選班委,到底是怎麽能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我的美貌毫無保留,你們有目共睹”這?種話的。


    徐光霽坐在沙發上,關掉相?機鏡頭,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囡囡,人是一旦有了在乎的東西,就會在乎臉皮,你小?時候所向披靡,是因為你壓根沒有在乎的東西。”


    徐梔站在電視機麵前,不是很讚同,“那不是,我小?時候很在乎你和媽媽,還有我的小?金魚。”


    徐梔小?時候是養了一條小?金魚,不過沒幾天?就翻白肚皮了,因為她太喜歡那條小?魚了,也是第一次養魚,不知道金魚不能每天?喂,更何況她還是照著一日三餐喂。


    徐光霽告訴她,“那是因為,你知道我跟媽媽,無論你做什?麽,我們都會喜歡你,愛護你。小?金魚也是一樣?。但有些感情不一樣?了,你做不好,對方可?能就不喜歡你了。”


    “爸,你怎麽話裏有話。”


    “你心裏要沒鬼,怎麽覺得我話裏有話呢?”


    徐梔:“……繞口令呢你。”


    徐光霽點到為止,搓搓腿站起來準備去煮晚飯,說:“哎,反正我女兒長得漂亮,成績又這?麽好,我覺得你隻要什?麽都不用?做,光是往哪兒一站,鏡頭自然就會對準你,你隻要別摳鼻屎就行了。”


    徐梔簡直了,滿口無語,“……我什?麽時候——”


    “我有照片的,”徐光霽把眼鏡夾在腦門上,起身走進?廚房,打開排風扇說,“等你以後找了男朋友,我得先給他看看,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你,如果隻能接受光鮮亮麗的你,那這?人咱就不能要,感情最後都會趨於平淡和柴米油鹽,所以這?是重要一環,當然你要是願意花重金銷毀照片,我也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徐梔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


    周四下午,徐梔早早到了廣播電視台門口,到了現場才知道,這?次采訪的三十名高?考生裏,二十八名都烏泱泱地來自同一個?班——市一中宗山實驗班1班,隻有她和另外一個?男生不是這?個?班的,一個?來自睿軍中學,一個?來自附中,附中還是省重點,睿軍連市重點都算不上,能出這?個?成績,確實有點跌破所有人的眼鏡,所以大家?一到現場,自然就抱團了。


    附中男生叫楊一景,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很靦腆。徐梔剛化完妝,聽從工作人員的安排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剛好就在楊一景旁邊,徐梔一眼就認出了,他應該就是另外那個?幸運兒,一臉茫然、羨慕地看著一群大神在聊天?,沒插話,也不敢插話,主要是那群大神顯然也沒打算帶他倆玩。所以他倆隻能孤零零、有點尷尬地坐在一邊。


    楊一景緊張地一直在抖腿,他倆凳子是連著的,所以連帶著徐梔也跟著一起抖,徐梔真的很煩男生抖腿,但是麵對這?種環境的焦慮,她能理解,“朋友,別抖了,我發夾給你抖掉了。”


    楊一景自己?都沒發現,忙跟她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就是有點緊張。”都結巴了。


    “沒事。”


    化妝間氣?氛割裂成兩塊,他倆尷尷尬尬地坐在一個?小?角落,剩下就是宗山那群大神或站或坐擠著化妝間的另一個?角落,聊天?聊得熱火朝天?,好像同學聚會一樣?,熟得不行。


    楊一景眼睛就沒從他們身上移開過,對他們好像很了解,跟徐梔介紹說:“他們都是一個?班的同學,你知道吧,戴無框眼鏡、穿白襯衣那個?聽說就是今年的省狀元,七百四十六分,聽說還有十分的競賽,總分破七百五了。那個?穿校服的,是去年數學競賽的金牌得主,要不是現在取消保送了,我估計這?些人應該都是直接保送了。還有個?更牛的,競賽獎狀直接糊城牆的程度,聽說裸分考了七百一十三。”


    那不是跟陳路周一樣?麽,不過她沒多想,一分都有十幾個?人,市一中肯定?同分也很多,她還是好奇地問了句,“裸分?”


    楊一景格外鄭重地點點頭,拿出十二分的敬意,說:“沒考自選,直接上了七百分,不過這?次好像沒來,我剛看了下名單,沒他的名字,有點遺憾,還想見見能考出這?種分的牛人到底長什?麽樣?。我們老師還特意算過他的分,加上自選,應該能破七百七大關了,比七百五肯定?高?。”


    “那確實牛。”徐梔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環顧了一圈,她記得陳路周那位母親好像就是廣播電視台的製片人。


    化妝間很大,兩波距離隔得並不近,徐梔其實好幾次依稀聽見陳路周這?個?名字,她也覺得是自己?最近有點魔怔了,並沒往別的方向去想,漫不經意地打量著電視台環境,然後坐在另一邊跟楊一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楊一景突然想起來說:“等會錄製完說要去聚餐,你去嗎?”


    “跟他們?”徐梔不敢相?信地問了句。


    不太想吧。又不熟,去了也沒話題能聊,而且這?幫大神顯然沒打算帶他倆,她覺得楊一景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可?能是同學聚餐。


    “這?個?女生過來通知我的,她說是台裏給的經費,錄製完讓大家?去搓一頓,他們工作人員就不跟了,怕我們不自在,所以把咱倆也算上了。”


    楊一景指了指站在化妝台上邊上,正在背稿子的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來回走著背稿的時候,馬尾一甩一甩,長得很漂亮,氣?質也獨特,聽說是他們班的女班長,這?次省排名十二,也報了a大建築係。不過這?次可?能是分差並不大,徐梔剛看到她的總分也是七百四十二,估計中間同分的很多。


    “給了多少經費?”徐梔問了句。


    “一萬。”楊一景還比了個?手勢。


    “吃,不吃是傻子。”


    楊一景嘿嘿一笑,“我也說,反正來都來了,咱們就心安理得的,反正他們如果不搭理我們,我們互相?做個?伴嘛,不然你不去我真的好尷尬,對了,咱倆加個?微信吧。”


    徐梔說了聲好,“你報哪個?專業?”


    “a大,”他掏出手機調出二維碼給徐梔掃,“我報的金融係,不過我的分也緊張,不知道會不會給我調劑到哪個?專業,聽說今年同分段咬得很緊,比如你七百三十八對吧,其實你前麵可?能就是直接七百四了,七百四好幾個?同分。”


    話音剛落,工作人員就火急火燎地過來拍板子了,大聲說:“好了好了,同學們先別聊了,錄製馬上開始了,所有人收拾一下,跟我走,麻煩手機關靜音或者飛行模式,上交給工作人員。”


    化妝間所有人瞬間稀稀拉拉地開始站起來往門口走,徐梔和楊一景夾在一堆學霸中,順著人流往演播廳走,於是有些話就愈漸清晰地穿進?她的耳朵裏,震著她的耳膜,血液仿佛衝進?她的腦海裏,引她頭皮發麻。


    “哎,你們給陳路周他們打電話沒啊?等會吃飯讓他一起過來唄。咱班就少他們幾個?了。”


    “我群裏喊了啊,許遜他們說等會兒過來,就陳路周沒回,我讓班長給他打電話了。”


    “我打了啊,他沒接,他這?幾天?是不是在外地拍攝啊,我問朱仰起是這?麽說,好像是在上/海,/幫電視台拍紀錄片。”


    “你還能聯係到朱仰起,牛啊,班長,看來跟我們拽王關係不一般啊。”


    “胡說什?麽,上次詩歌朗誦,朱仰起自己?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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