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上沒幾個人, 但旁邊圍著一圈人,三?三?兩兩,目光時不時在他倆身上探,旁邊還有幾個男生在起哄, 吹著口哨, 陳路周過去要球的?時候,看著身後的?徐梔忍不住竄著勁兒調侃了一句, “路草牛啊。”


    陳路周沒搭理他們, 從他手上撈過球: “我陪徐梔玩會兒,你們這會兒要訓練嗎?”


    “你們玩你們玩, ”對方立馬拱手讓球, 覺悟很高地墊了一句, “沒事, 咱比賽可以輸,女朋友先追到手再說, 玩兒,陪她玩兒!”


    ……


    兩人一上場,徐梔便看見球場邊沿就走了幾個女生, 她看了眼正在找手感?的?陳路周, “哎,你們班啦啦隊隊長走了。”


    陳路周哦了聲, 目不斜視地看著籃框,人沿三?分線站著,隨手扔了個,一條圓潤的?拋物線,啪,球進了, 場下氣氛組男生在起哄,吹口哨,海豹式鼓掌,整個球場瞬間熱鬧起來。


    徐梔卻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幾個開始往外搬水的?女生,又說: “你們班啦啦隊隊長,現場脫粉,還搬走了物資。”


    陳路周剛撿回來球,往地上拍了兩下,這才回頭往球場外看了眼,笑?得?不行,“神經病,那?是我們院的?學姐,隔壁還有大二的?比賽,你那?個江部?長也在打,物資是他們的?。”


    徐梔哦了聲。兩人麵對麵站在罰分線站著,陳路周說完,伸手把球給她,徐梔剛要去接,他胳膊往回拉了下,冷淡地垂睨著眼看她:“想贏還是想輸?”


    徐梔逗他說:“當然想贏了,我剛剛酒店都定好了。”


    陳路周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那?我讓你四個球,你十個,我六個。”


    徐梔:“我建議你幹脆,認輸。”


    “那?不行啊,”陳路周挺有原則地拿著球在地上拍了下,然後隨手又朝著籃框扔了個,圓潤的?拋物線從她頭頂刮過,哐當一聲穩穩當當地砸進籃筐裏,又進了,徐梔壓力倍增,隻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低聲說:“你多少也得?努力一把啊,不然想睡我這麽容易?”


    他素來坦誠、心貫白日?,可這會兒幽深的?眼神裏好像夾雜一些別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情緒,瞧她的?時候好像危機四伏的?叢林裏隱藏在樹叢最?凶狠的?那?隻猛獸,直白、帶著衝動。


    她的?心跳沒來由猛地快了些,她不知道?陳路周到底是不是說認真?,從剛才到現在,其實她一直以為陳路周在開玩笑?,這會兒卻越發覺得?他可能?來真?的?, “你認真?的??”


    陳路周站在原地,看著她不太自在地微微別開眼,視線落在別處,冷淡地:“嗯。”


    不然他能?怎麽辦,剛在球場本來都不想跟她說話,可看她一個人站在那?,他又不忍心。


    其實來北京之前,他倆見過一麵,談胥說話很直接,問他是不是跟徐梔談戀愛了,陳路周沒回答,隻反問了句跟你有關係麽?談胥說是沒什麽關係,你倆隻認識一個月,她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陳路周,你其實壓根也不了解她,她是個很自私的?人,也會嫉妒別人學的?比她好。


    她還挺軸的?,之前學校門口有家打印店坑了她五塊錢,她有陣子把微信名字改成?“xx打印店是黑店”用了很長時間。而且她道?德觀很淡,路上看見個老太太摔倒了,她肯定不會扶,因為她怕別人訛她,她習慣性明?哲保身。她唯一解決問題的?方式和途徑就是暴力,你如果去過我們學校就知道?,我們學校布告欄裏到現在都還是她的?a大喜報和處分單貼在一起。還有,她以前除了蔡瑩瑩還有個好朋友,後來那?個女生進了戒毒所,她身邊都不是什麽好人。


    哦,她媽死?後,她爸抑鬱症很長時間,還自殺過一次,她說她爸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那?陣子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出門的?時候都要把所有的?刀具收好,上課有時候走神,忘了自己有沒有收刀具,還得?翹課跑回去看,還有,其實她一直都抽煙,高三?抽得?很凶,你不知道?吧。


    陳路周,我以前在一中待過一段時間,都說你脾氣好,家教好,成?績又好,不說完美無缺,但是像你這麽幹淨優秀的?人應該挺少的?。她的?生活是你沒見過的?混亂,你的?出現對她來說,是降維打擊。或者說,她是一個很容易走歪路的?人,但她能?考上a大是我在一步步拉她,高中兩年都是我跟她朝夕相處,她的?錯題本是我訂正的?,她的?學習習慣是我手把手教的?。


    陳路周當時聽完,意外但又覺得?不是很意外,談胥口中的?徐梔對他來說很陌生,但又覺得?,徐梔好像確實是這樣。但他感?覺,談胥是她的?精神導師,而自己除了跟她接接吻,也沒什麽實質上的?交流了,就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便宜貨。


    話音剛落,球場外有人小聲地叫了一聲徐梔的?名字,兩人齊齊轉過頭去,許鞏祝帶著談胥站在場邊上,談胥穿著白襯衫,戴著一副眼鏡,麵色一如既往的?蒼白,但鏡片底下那?雙眼睛堅定地盯著徐梔。陳路周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拍著球,徐梔剛要走下去,就看見陳路周把球高舉過頭頂,手一推,一邊把球扔出去,一邊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句——


    “如果你現在下去找他,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沒耐心陪你耗下去了。咱倆就到這。”


    徐梔這會兒才知道?陳路周今天這一天都在別扭什麽,“你昨天是不是看見了?”


    他冷著臉沒說話,有點掃興地把球扔地上,沒興致了,人往場下走去,彎腰從地上拎了瓶水擰開喝了口,旁邊的?人不知道?他倆發生了什麽,還以為中場休息,立馬過來問陳路周要不要喝奶茶,班長說給他們幾個上場的?一人點一杯。


    陳路周仰頭喝著水,本來想說不要,想了想,還是回頭跟人要了一杯,萬一徐梔想喝,你他媽真?的?便宜貨,在吵架還想著她要不要喝奶茶。


    這種威脅性的?話語其實對徐梔沒什麽用,徐梔直白冷靜地看著他說:“你真?這麽想是嗎?陳路周,我以為你跟我一樣。”


    球場邊上其實人還是蠻多,他倆站在籃架旁,大約是瞧他倆氣氛不太對勁,所以沒什麽人在他們附近逗留,後麵墊子上坐著一群男生,好奇的?目光會偶爾打量,但也沒人敢往他們附近去靠,旁邊經過的?人也是刻意繞開。


    陳路周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靠著藍框架,冷笑?了一下,“得?了吧,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風。別人追我,你就差在旁邊搖旗呐喊了,你要真?在意我會這樣嗎,昨天晚上談胥來找你,你陪他吃宵夜我理解,但你多少跟我說一聲吧?你拿我當什麽,真?拿我當炮友了是吧?”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他,而且我以前也跟你解釋過很多次,我不喜歡他以後也不可能?會喜歡他。陳路周你是不是傻。”


    “但他喜歡你。徐梔,就你覺得?我傻,在我這,我從來都是拿你當女朋友對待,不然你以為你真?能?隨隨便便親我,如果是穀妍來找我,你知道?我會怎麽做嗎?我不會瞞著你去見她。既然你覺得?無所謂,那?咱倆不如就算了。”


    說完,陳路周從籃架上起身,經過籃下正好截了別人剛投進的?球,冷冷淡淡地運了兩下,就再也沒回頭看過她一眼。


    徐梔讓許鞏祝送走談胥之後,自己回寢室坐了一下午,結構圖令人平靜的?橫線看著也不怎麽平靜,徐梔喝了半桶子的?飲水機的?水,也沒冷靜下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自從她媽去世後,家裏一團亂,林秋蝶去世前,手下的?工程出了點紕漏,一大堆工人發不出工資,林秋蝶是工程負責人,私下裏跟他們關係還不錯,見她出了事,一個個都找上門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討錢。老徐社恐應付不過來,老太太隻會拿著擀麵杖打人,因為見識過那?些人到底有多難纏,平日?裏人好好的?時候都客客氣氣,笑?臉相迎,人一走,什麽尖酸刻薄的?話就撿什麽說,還有人抱著半月大的?孩子就在他們家門口安營紮寨,死?乞白賴地怎麽趕也不肯走,非要到錢不可。


    那?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生氣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情緒,生完氣,該給的?錢還是要給,該寫的?卷子一張都不會少。


    徐梔找了部?電影看,球場離寢室很近,偶爾還能?聽見那?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朱仰起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電影進度條正快到結尾了,她偏頭看了眼窗外,才發現天已經快黑了,摘下耳機,拿起桌上的?手機。


    朱仰起在電話那?頭火急火燎地,急得?上火說:“靠,終於打通了,陳路周到底在哪啊,我他媽在酒店等了他一天。”


    徐梔把電腦畫麵暫停,“在打球,不過現在應該結束了,他手機沒帶。”


    “那?估計還沒回去,我打他電話死?活都是關機,你現在忙嗎?不忙出來咱倆先吃個飯,我臨時有點事,估計等會兒要回去。”


    朱仰起在酒店睡了一天,餓得?前胸貼肚皮,一坐下大刀闊斧點了幾個菜就趕緊讓老板上菜。


    “你不等陳路周嗎?”徐梔一邊翻著酒水菜單一邊問了句。


    朱仰起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說:“鬼知道?他幾點結束啊,男生打球很麻煩的?,他估計打完球直接跟室友去吃飯了,吃完飯回去估計還得?洗個澡洗個頭,再吹個頭發,怎麽著也還得?個把小時啊。你倆在學校難道?不經常約著吃飯嗎?”


    “正兒八經的?約還挺少,最?近他在補課。”


    “那?今天周末,他等會總會聯係你的?。”


    徐梔歎了口氣,“不會。”


    朱仰起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家夥醋勁還沒過去呢?不至於吧,他昨晚跟我聊到三?四點,五點多又爬起來,說要回去陪你吃早飯去了,我以為他自己想通了呢。”


    徐梔這才抬頭直視他:“早上?”


    朱仰起點點頭,他歎了口氣,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拿捏著語氣對徐梔,說多了,怕陳路周打他,不說又替他憋屈,最?後想了想,他其實也不是會深思?熟慮的?人,但涉及到陳路周的?事情他總是考慮得?比別人多一點。


    “徐梔,這話我就跟你說一嘴,你回頭也別跟他提了,因為我也從來沒跟他說過我自己的?這些想法。”


    “嗯。”


    “他其實一直以來就沒什麽安全?感?,因為各種原因,加上自身條件優越,接近他的?人總沒有那?麽純粹吧,長得?帥,家裏有錢。所以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各方麵都強迫自己去做到最?好,掩蓋最?膚淺的?東西。因為他自己沒什麽安全?感?,所以他總是給足了身邊的?人安全?感?,親情、愛情、友情都是。他當兒子沒得?挑,我們雖然老開玩笑?說他半個媽寶男,但是他跟我們確實不一樣,他沒有撒嬌的?資本,小學的?時候,他考班級第一,他媽覺得?班第一又什麽稀奇的?,他小升初就考了全?市第一。”


    “家裏讓他轉學他就轉學,讓他出國他就出國,他總是在不斷地去適應新環境,我轉過一次學我才知道?要適應新環境有多難,但他也從來沒跟我們抱怨過,他是一個很能?自己消化負能?量的?人,當朋友更?沒話講,我從來不擔心他認識新的?朋友會讓我很緊張。你倆曖昧這麽久,他讓你緊張過嗎?”


    “他雖然這幾個月跟消失了似的?,但是我知道?他每一步都在朝著你。”


    “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他父母離婚了,他唯一的?家沒了,他曾經跟我說過,這是他唯一的?家。你大概不清楚,他在那?樣一個家庭裏,要走出這一步很難的?。”


    朱仰起大約是覺得?不夠盡興,吃完飯又要去唱歌,他住的?酒店樓下就有個ktv,他要了個小包廂,在超市選果品的?時候,朱仰起接到陳路周的?短信,看了眼,把手機丟回籃子裏,對徐梔說:“陳路周等會過來,他剛打完球賽,這會兒在洗澡了。”


    “這會兒才打完?”徐梔正在挑酒,隨口問了句。


    “說是腳扭了下,剛去醫務室了。”


    陳路周推開包廂門的?時候,徐梔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腳,也沒一瘸一拐啊,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朱仰起,朱仰起正撕心裂肺地扯著嗓子唱阿信的?死?了都要愛,但小眼神那?叫一個洞若觀火,小聲地在她耳邊說:“緊張我兄弟了?我又沒說他腳崴了,是他室友。”


    “無聊。”徐梔白他一眼。


    陳路周走進去,沒跟徐梔說話,直接在朱仰起旁邊坐下,朱仰起被夾在中間,一臉沉醉地衝著話筒鬼哭狼嚎,一曲歌畢,把話筒遞給陳路周,“來,唱一首。”


    陳路周抱著胳膊靠在沙發上,大約是剛打完球真?的?累,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神不太耐煩地掃了眼話筒,“算了,剛打球嗓子都喊啞了。”嗓音確實有點沙啞,說完還咳了聲,清了清嗓子。


    “贏了?”


    “嗯。”


    “有這麽廢嗓子麽?”


    他懶洋洋地歎了口氣,“還是打得?少,沒什麽默契,我打手勢他們看不懂,隻能?叫名字啊,拉拉隊喊得?又大聲,我扯著嗓子都喊不過她們。不過對方隊伍裏有個挺厲害的?,被他蓋了兩次帽,我後半場有點打蒙了,回防也沒跟上。”


    “贏了就行,你要求別那?麽高。”


    “那?不行,我有強迫症,我下次得?蓋回來。”


    “得?了吧,你的?強迫症都是強迫別人。”


    陳路周勾了下嘴角,兩人沒再聊了,包廂靜下來,朱仰起又隻好拿起話筒自己一個人唱,旁邊兩尊神像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機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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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包廂裏燈光昏暗,桌上有些贈送的?水果和瓜子,整個房間光影幻動,mv畫麵的?光在三?人臉上莫名令人惴惴不安地躍動著。


    朱仰起的?歌聲著實撕心裂肺,他內心大概有個搖滾魂,一腔煙嗓,那?種金屬質感?的?嗓音,好像胸腔裏卡著一口陳年老痰,跟陳路周是兩種風格,陳路周的?聲音很幹淨,偶爾的?沙啞莫名讓人覺得?性感?。


    兩人不說話,朱仰起夾在中間是在被這個氣氛夾得?坐立難安,感?覺自己像被兩個便衣警察挾持了,動也不敢動,生怕他倆隨時掏槍。別人談個戀愛折磨自己,拽哥拽姐談個戀愛他媽淨折磨別人。


    朱仰起隻好充當起傳話筒,這是這個傳話筒有點費腦子。


    徐梔說:“你問問他,吃東西沒有,沒吃這邊能?點餐。”


    朱仰起立馬把話遞過去,“徐梔問你,她的?心肝小寶貝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那?人靠在沙發上,大剌剌地敞著腿,眼睛盯著電視,聞言默默地瞥他一眼:“心肝小寶貝是你自己加的?吧?”


    朱仰起無辜地搖搖頭:“絕對不是,我沒有這種經驗的?。”


    信你有鬼,陳路周懶懶地:“不吃。”


    結果就聽他轉頭對徐梔說:“他說讓你喂他吃。”


    陳路周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毫不猶豫抬腳踹了朱仰起一腳: “……我他媽聽得?見。”


    徐梔到底還是看他一眼,出去點餐了。要了一碗炒飯和一個餛飩。等她回來,朱仰起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沙發上就他一個人,高高大大的?身形在那?靠著,身上就一件寬鬆的?黑色衛衣,還是他常穿的?牌子,樣子款式大同小異,隻不過logo的?標換了個位置,袖子上有個很沒威懾力的?小老虎刺繡,整個人清爽幹淨,手上拿著話筒。


    包廂裏就他兩人,氣氛更?凝固,攪都攪不動。徐梔看他低頭拿著手機點了首歌,隨口問了句:“朱仰起呢?”


    他眼皮也沒抬,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拿著話筒在撓耳後發,聲音冷淡,“廁所。”


    話音剛落,音樂前奏緩緩流淌,徐梔安靜靠著沙發,想聽聽他唱什麽,他還會唱什麽,聽前奏好像還挺歡快。這歌進的?很快,沒幾秒他聲音就從話筒裏傳出來,低沉幹淨的?嗓音突然就撞進她的?耳朵裏,聽得?她莫名心頭一熱。


    “月亮眨眨眼睛,我把你放在手心,那?幾個字說出去又怕你假裝聽不清……”


    徐梔瞥他一眼,但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在唱歌而已。


    “叮叮咚咚,怎麽今晚突然好安靜,就等著你,呼吸決定……”


    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著這個歌詞,再看他現在這副怎麽哄也哄不好的?冷淡表情,徐梔莫名心跳加快,心頭像是拱著一頭亂竄的?小鹿。


    “飄飄灑灑的?小雨輕輕落在屋頂,夏夜蟬鳴的?節奏竟然也如此熟悉,滴滴答答怎麽今晚我又夢見你……”


    ……


    朱仰起回來的?時候,陳路周已經唱完了,他接了個電話把門推開跟他倆匆匆說了句,“陳路周,我先回去了,我美術室的?老師沒帶鑰匙,我得?趕回去。”


    於是包廂裏又隻剩他們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陳路周坐在那?點了一堆歌,也不唱,就聽包廂裏的?音樂來來回回切換,沒一首歌是聽完的?,聽一半他沒耐心聽,就又換下一首,人靠著沙發,大腿無所事事的?敞著,手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手機,轉一會兒,停下來把歌切了,又甩過手機開始優哉遊哉地轉,簡直瞧著跟個潑皮賴子沒什麽區別。


    而且每次都是徐梔聽到副歌部?分,或婉轉或激情或亢奮或悲哀的?情緒剛從心頭湧出來,流暢悠揚的?旋律還在腦海盤旋的?時候,他猝不及防給切了,放得?歌單還都是。


    《負心漢》


    《花蝴蝶》


    《bad girl》


    《吻得?太逼真?》


    《一場遊戲一場夢》


    《受了點傷》


    《開始懂了》


    《我會好好的?》


    《你怎麽舍得?不要我》


    《狗東西》


    但徐梔一句話不說,就靜靜看他在那?綿裏藏針地耍橫。


    最?後她淡淡開口:“朱仰起樓上的?房間沒退,我去結賬的?時候,老板說這個點退也是收全?款了,我就沒讓他退。”


    陳路周瞥她一眼,總覺得?她在暗示什麽,就他媽這麽想睡他。陳路周說:“留著幹嘛,誰睡?”


    徐梔今天化了淡妝,嘴唇的?顏色比往日?更?深一點,襯得?皮膚白膩,一雙眼睛直白幹淨,身上一件米白色薄毛衫,勾勒著脖頸細膩,翹著二郎腿,腳上的?靴尖輕輕點著地,不動聲色的?回了句:“你不睡我睡。”


    兩人進電梯的?時候,電梯裏還有一對小情侶,男生正在逗女生說以後看到流星不要隨便許願,我剛看見有人說那?是宇航員的?大小便,女生驚訝地啊了聲,貼在電梯璧上笑?得?前和後仰,我讀書少,你別哄我。男生不知道?趴在女生耳邊說了句什麽,女生臉紅紅地捶了他一下,你好煩呐,嬌嗔又甜蜜。這樣麵紅耳熱的?場景,在大學城其實隨處可見,學生之間的?愛意好像總歸是大膽奔放一點。


    陳路周沒摁g樓,徐梔看他一眼,若無其事問了句:“你不是回寢室麽?”


    陳路周單手抄在兜裏,都沒看她,身後那?對情侶舉止越發親密,他倆倒是也不怕讓人看,陳路周是懶得?看,仰頭看著電梯上頭紅色的?跳動的?數字,一副四大皆空的?樣子,滾了滾喉結強著脖子說:“送你到門口,就回寢室。”


    徐梔平時跟別人坐電梯也沒覺得?擠,可他也瘦,就是高,肩背寬闊,就覺得?這電梯逼仄,他一人好像占了大半個電梯間,呼吸也不順暢,心跳聲砰砰砰鼓著。


    “球場說的?話是認真?的?對嗎?”


    “嗯。”


    他冷起來真?的?很冷,也難怪,畢竟長這麽大,估計也踩碎了不少女孩子的?心。


    “好,知道?了。”


    徐梔關上房門,在沙發上坐了大概二十來分鍾。然後才想起來自己什麽東西都沒帶,卸妝的?,洗臉的?,歎了口氣,拿上手機準備下樓去買支洗麵奶,門一打開,左側視線的?餘光裏有一片黑影,下意識看過去,牆上靠著一個人。


    陳路周大約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所以撇過來的?眼神有點點沒來及收情緒,眼神裏茫然又壓抑,就好像在思?索中被人打斷一樣,還有些愕然,但很快,他就冷淡下來,抱著胳膊側過來,用肩頂著牆側,低頭看她,“我渴了,有水嗎?”


    徐梔轉身進去給他拿水的?時候,聽見身後門猝然一關,以為是地鎖沒鎖牢給拉回去了,酒店的?門都是自動關上的?,她以為又把陳路周關在外麵了,下意識轉過頭去瞧的?時候,眼前罩下一個黑影,人已經被熱火朝天地貼到門口的?穿衣鏡上,她身上穿著薄毛衫,有漏孔的?那?種,所以,乍然感?覺後背一陣冰涼,胸前卻是一片火熱。


    一片是冰川,一片是柴火,她血液好像在體內開始亂竄,頭皮酥麻一陣,腳趾和神經都卷著,她忍不住掙紮了一下,但這人真?的?玩過火了,單手扣著她的?雙手將她反剪在身後,低著頭在親她的?脖子,徐梔被迫隻能?仰著頭,耳邊溫熱酥麻的?觸感?,以及他有一下沒一下輕重啄咬,她仰頭看著天花板,渾然覺得?天地都在轉。


    屋內還沒來得?及開燈,靜謐無聲,除了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以及那?令人心猿意馬的?啄咬她脖子的?聲音。


    “陳路周,你也想的?是嗎?你還裝?”徐梔渾噩間仰著脖子說。


    “不想,”他聲音難得?沙啞,帶著一絲平日?裏少見的?性感?,悶在她頸子裏,呼吸急促卻也有剛涉及情/事的?青澀,好像新手司機鳴笛那?樣的?短促,“但我剛才在門口想了二十分鍾,今天就這麽回去我不甘心,我給你兩個選擇,徐梔,要麽今晚咱倆睡了,以後在學校就當陌生人,要麽,你讓陳路周當你男朋友。”


    **


    大約是半小時後。


    朱仰起還在出租車上匆匆往美術室趕回去,沿路交通堵塞,夜晚在車尾燈和霓虹燈的?交輝映照下,顯得?格外寂寞,尤其是他這種北漂學子,朱仰起形單影隻地坐在出租車上,看著車窗外華燈初上的?繁華世界,那?種在他鄉舉目無親的?無助感?頓生,莫名陷入了一種令人惆悵的?孤獨感?。


    還好,他還有兩個同鄉朋友。


    偏巧,手機在車上響了下,他一看是陳路周,果然是兄弟,有心靈感?應,這種慰藉的?電話打得?就特別及時。


    朱仰起接起來,“喂。”


    那?邊是熟悉的?聲音:“哎,救命,我喘不上氣了。”


    朱仰起一愣,“怎麽了,是毛衣穿太緊了嗎?”


    “不是,是我女朋友抱太緊了,”那?邊聲音欠得?很,“剛給我表白了。”


    朱仰起:“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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