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偶有烏鴉立在高聳入雲的樹上“啊啊”地叫著。


    是並不祥和的夜。


    晏淮在虞知知房門外戰了許久,天人交戰了好一番。


    最後,晏淮曲起手指,在房門上敲了敲。


    這扇門,他今日一定要敲。


    是為了三師姐。


    也是為了自己。


    沉悶的敲門聲在夜裏響起,顯得清晰。


    剛響起三聲的時候,虞知知的眉頭就皺了皺,但不願睜開眼睛。


    她掀起被子捂住腦袋。


    遇到困難睡大覺。


    直到第二次三聲、第三次三聲……


    敲門的人就像不知道什麽叫“擾人清夢”,也不知道什麽叫“放棄也是一種勇敢”。


    她也隻是想躺著睡大覺而已,有什麽罪呢!


    虞知知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犯了哪例天條,怎麽淨剝奪她的睡覺權。


    人是鐵,床是鋼,一覺不睡累得慌!


    到底是跟心愛的床短暫分別,虞知知走去開門。


    她掂量著,之後是不是得換一座鈦合金隔音院落。


    啾啾:【別想了,修仙界沒有這些。】


    虞知知:“誰說不能呢?煉器師無所不能。”


    【宿主又不是煉器師。】


    虞知知:“為了我的清夢大業,我可以是。”


    啾啾:【……】


    打開門,虞知知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晏淮。


    看見虞知知,晏淮有些窘迫,無意識地蜷起了指骨,“三師姐。”


    他喚得很輕。


    再看到虞知知身上沒有處理過的許多傷痕時,心底不可抑製地湧現愧疚和自責。


    若他不是一個廢物,就能保護師姐們了。


    看到是晏淮,虞知知大概猜到他是為什麽來了。


    陸晚榆被關進了小明月宗戒律塔,他們總會收到消息的。


    “她不會出事。”


    那可是女主,再怎麽折騰都不會出事。


    晏淮一愣,他聽出來了虞知知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裏藏著的堅定。


    他雖然沒有進過明月宗的試練塔,但好歹也有聽聞其凶險。


    師姐為什麽如此篤定四師姐不會出事?


    是因為……她做了什麽嗎?


    少年在一瞬間,忽然了這種莫名的想法。


    並且,在想法成形之後,他還覺得很有可能。


    晏淮沉默了幾息,想說多謝,又怕太生疏了。


    到最後,他略顯拙劣地抬眼,小聲問:“三師姐,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嗎?”


    虞知知抬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須臾,覺得晏淮是心裏擔心,閑不住,幹脆把之前係統獎勵的那塊黑不溜秋石頭丟過去。


    “你能做什麽?拿著玩吧,別煩我。”話落,虞知知就把房門關上了。


    她語氣算不上好,晏淮自尊心很強,聽了之後肯定轉身就走。


    剛才來找自己,也是無奈之舉。


    忽然被塞了一塊石頭,晏淮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直到房門被關上,裏頭沒有再傳出來聲音,晏淮才回過神。


    長發少年一手扶著簡陋的“拐杖”,另一隻手抱著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視線落在石頭上,好像還能看到上方有一條很淺的劍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突兀之間,他似乎察覺到了那一道劍痕上藏著意思不同尋常的……劍意。


    一瞬心驚!


    這種石頭的黑本就十分罕見,是那種十分純粹的黑,幾乎不能反射任何光線。


    再加上這道福至心靈的劍意……


    晏淮收緊了手,抬頭看向那緊閉的房門。


    玉血竹。


    金元丹。


    神秘黑石。


    以及黑石上的劍意。


    晏淮幾乎一瞬間想到,三師姐是在為他鋪路。


    一條無比艱難的、從未有人成功過的路。


    虞知知躺在床上,一直沒聽到外頭的動靜,便以為人已經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少年在她的房門外進行了一番十分熟稔的腦補後,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


    “謝謝師姐。”


    他的嗓音微啞,聲音很輕,像是怕擾了師姐休息,卻又無比真摯。


    -


    陸晚榆被關在戒律塔的第三日,仿佛終於有人想起她了。


    李琴韻喝了一杯茶水,吩咐道:“去看看她怎麽樣。”


    一旁的弟子連忙去戒律塔查看。


    關押兩日兩夜,其實已經太過了。


    李琴韻之前對陸晚榆的好,不過是因為重玉仙君,也就是陸晚榆的師尊,梵雲宗的宗主。


    重玉仙君是忽然出現在南域的,後來不知怎麽,就成為了梵雲宗老宗主的義子,二十五歲又順理成章成為了梵雲宗的新一任宗主。


    李琴韻還記得初見重玉的場景。


    十七八歲的重玉踏著滿地落葉而來,行走間,風卷著葉子在他身側。


    一身墨綠色衣袍,整個人好似畫中謫仙。


    他站定後,微微低頭聽前來請教的女弟子說話,在女弟子道謝時,彎著眼睫笑得溫和。


    李琴韻是喜歡重玉的。


    或者說許多見過重玉的女人,也都多多少少會起些心思。


    但重玉看似好相處,拒絕人時卻毫不留情。


    李琴韻想爭取,於是選擇從他的弟子下手。


    她用糖衣炮彈和陸晚榆套近乎,屢次讓陸晚榆幫自己送東西,甚至在某些東西裏動了點手腳。


    如此幾次,重玉找來了。


    那張縱然年紀增長,依舊風華絕代的臉上,全是嫌惡。


    當日那甚至帶著殺意的話語,讓李琴韻心悸之餘,難堪欲死。


    後來,重玉被選去處理要事,卻再無音訊傳回來,甚至連命燭都滅了。


    李琴韻甚至有種報複的快感。


    本來李琴韻都不想陸晚榆這個晚輩計較,但陸晚榆自己找上門來了。


    一聽陸晚榆的話,李琴韻就想起來被重玉拒絕的難堪。


    於是,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人弄到了戒律塔。


    重玉當年想護的犢子,現在不照樣落在她手裏了?


    那日虞知知前來攻擊戒律塔的時候,李琴韻甚至想讓她多攻擊一會兒,最好能讓陸晚榆死在裏麵。


    她不好出手殺一個梵雲宗的弟子,但如果虞知知從中插上一腳,那便與她無關了。


    李琴韻看向其他幾個親傳弟子,緩緩開口:“接下來的三級宗門曆練……我不想看到還有梵雲宗的弟子活著出來,明白嗎?”


    幾個親傳弟子對視一眼,“是,師尊。”


    “不過幾個廢物,師尊放心吧。”


    “宗門曆練後,再無梵雲宗。”


    李琴韻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戒律塔內是和李琴韻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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