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透過軒窗照在了雕花細木貴妃榻上,隻剩兩日了。謝含辭喊來了丫鬟為她梳洗,“菁菁,扮成男裝吧。”


    榮華酒樓。


    謝含辭坐在了一樓離說書人最近的位置,旁邊是那天穿著如意雲紋靴子的皇家子弟。


    他一眼便認出了謝含辭,先是一驚,然後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遞來了一碟子蜜餞龍眼,謝含辭拒絕後他也不生氣,隨手往嘴裏丟兩顆。


    說書人一拍醒木:“說,城東城隍廟平日香火不旺,附近住的都是一些窮人,自己都吃不起飯了,誰還能供起香火?晚上多是一些乞丐流民在這裏借宿,時間長了這城隍廟便臭氣熏天,更無人前來上香。”


    說書人略一停頓:“一日,有一失意書生來到城隍廟,感慨一身才華卻無人賞識,大倒苦水。誰知,正巧遇上強盜下山,這書生被其所害,二人打鬥間書生踢翻了神像前的燈油,整個城隍廟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台下有人問道:“那二人死了嗎?”


    說書人一揮折扇,說道:“強盜和書生都是肉體凡胎,自然葬身於火海,被發現時已是兩具焦屍,隻是這城隍像依舊熠熠生輝,在一片廢墟中竟如新的一樣。”


    台下人驚道:“莫不是這城隍爺顯靈了?”


    說書人接著道:“自然是這城隍爺顯靈,城隍爺看這書生陽壽未到遭此無妄之災,憐惜書生才華,將他收入座下充當了文判官。後來,當地富商捐款重建了城隍廟,從此,香火不斷。”


    說書人下了台,謝含辭急忙站起身跟上。走過一個拐角處與那皇家子弟撞了個滿懷,他“哎呦”一聲。


    謝含辭連忙捂住他的嘴巴,但為時已晚,說書人將房門推開:“二位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含辭躬身穩穩施了一禮道:“我家公子聽了先生今日講的故事,覺得十分精彩,敢問先生是從何處得到的文稿?”


    “這與你何幹?”說書人有些傲氣,並不正眼看謝含辭,卻用餘光打量著麵前的“公子”。


    謝含辭接著說道:“是我失禮了,我家公子從京城,在這裏待不上太久。敢問先生可願入京說書,我家公子認識不少達官顯貴,可為先生介紹一二。”


    謝含辭朝他使了個眼色,“公子”先是一愣,接著趕緊摘下了腰間的一枚玉牌。謝含辭轉身將玉牌遞於說書人眼前。


    說書人一瞥玉牌,上書“汝陽王府”四個大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玉牌上了。


    “是小的有眼無珠了,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李。”


    這下輪到謝含辭瞠目結舌了,李氏是國姓。這人姓李,又拿著汝陽王府的玉牌,汝陽王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份貴重。


    看年齡這人多半是汝陽王的兒子,不管是不是嫡子,他打個噴嚏都足夠讓這小小的蜀州城抖上三抖。


    說書人一驚之下,作勢要跪倒磕頭,謝含辭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慌忙地上前將他扶起,說道:“我家公子,不喜聲張,還望先生行個方便。”


    “方便,太方便了,那請小王……請公子去雅間,我梳洗一下與公子細談,公子想知道什麽,鄙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書人此刻的神態好似一隻哈巴狗,謝含辭想著,若他有尾巴,此刻估計已經快搖到天上了。


    雅間裏。


    謝含辭仔細端詳此人,他穿著象牙白工筆山水樓台繭綢袍子,生了張娃娃臉,眉毛彎彎,自帶三分笑意。


    他見謝含辭打量自己,便問道:“對了,謝小姐,你怎麽也找這說書人,又是怎麽猜到我是從京城來的?”


    謝含辭並不願多說:“和小王爺一樣,是來這裏查貢品失竊一案。小王爺您鞋子上有如意雲紋,所以小女推斷您是從京城來的。”


    “哦,原來如此。我叫李景瑜,是汝陽王府的……哎,不對呀。你管我叫小王爺,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嫡子的?我父王可有三個兒子。”李景瑜有些好奇,覺得眼前之人新鮮有趣,自己從不曾在宗親中見過這般的女子。


    謝含辭剛要開口,說書人已經走到了門口,他重新換了一身嶄新的寶藍色素麵直裰,發絲緊緊地貼在頭皮上,一絲不苟。


    正欲進門,一個黑衣蒙麵男子從天而降,將他攔腰擄走,此人輕功極為了得,待雅間內的二人追出去,哪還有半點影子。


    謝含辭看了一眼李景瑜,李景瑜眨巴著眼睛也看向謝含辭。謝含辭歎了口氣,拍了拍手,喊道:“出來吧。”


    李景瑜抻長了脖子,問道:“誰呀?”


    謝含辭反問道:“你的暗衛呀?”


    李景瑜撓了撓頭,說道:“我沒帶,我不喜歡有人跟著。”


    謝含辭歎了口氣,但依舊麵帶微笑說道:“想必小王爺自小就有高人指點,這輕功……”


    李景瑜連忙擺手:“學輕功太苦了,那個我不行,但是我暗器使得特別好。”


    “糟了,城隍廟。”謝含辭丟下一句話便向酒樓外跑去,李景瑜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城隍廟火光衝天,大股黃褐色的煙柱,不住地在城隍廟的上空盤旋上升。


    謝含辭看著門外石柱上鉤著一塊藍色海浪暗紋的布料,這是衙役衣裳的料子。


    昨日,她根據說書人所講的劫富濟貧的故事,曾建議崔衙役去貧民聚集的地方追查貢品下落,看看是否有人將貢品中的金銀之物送給窮人。


    謝含辭深吸一口氣,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便要往裏衝。


    李景瑜將她一把抓住:“你不要命了?”


    謝含辭拽開他的手說道:“我想要命,但別人不能因幫我而死。”說罷,頭也不回地衝了進去。


    城隍廟的牆壁被烤得劈啪作響,時時不時的幾塊燒著的木頭渣,地上都是燃燒的火舌,剛才還活生生的說書人此刻已經倒在了地上,沒了氣息。


    往裏走,崔衙役倒在神像的前麵一動不動,謝含辭蹲下身,將手放在他的鼻間,還有呼吸。


    謝含辭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頭,可她隻是一名十三歲的少女,如何能扛起一名七尺男兒。


    她拚命使勁站起,卻一個踉蹌倒在了神像腳下,一塊碎瓷深深紮進了她的手臂,她已經睜不開眼睛,隻覺得視線一點點模糊。


    “謝含辭!”忽然有人大喊著她的名字,接著一股涼水朝她潑了過來,她打了個冷顫,大口大口地吸氣。


    李景瑜渾身濕漉漉的,不知從哪裏找了個連提手都沒有的破水桶。他將水桶倒扣在謝含辭的頭上,扛起崔衙役便往外走。


    二人坐在地上狼狽不堪,臉上都是炭灰,哪裏還有知州千金和京城小王爺的樣子,一旁的崔衙役躺在地上還未醒轉,謝含辭給他把了下脈,好在並無大恙。


    一隊紅甲衛從遠處匆匆趕來,謝含辭一眼便認出,為首的正是駐守城西驛站的劉副將。


    劉副將見到李景瑜下馬行禮,謝含辭微微皺眉說道:“劉副將的消息可真快啊,城西到城東,您這麽就來了,隻是看起來卻不像來救火的。”


    劉副將不理會謝含辭,而是望著麵前的一片廢墟,正如說書人所言,隻有城隍神像神采奕奕,不見半點破損,甚至像新的一樣。


    “看來果真如那講古仙所言非虛,城隍爺顯靈,這神像栩栩如生,不見半點破損,都應驗了。隻是不知裏麵有沒有落魄書生,不對,現在隻怕已經是城隍爺爺座下的文判官了。王先鋒,一會看看這廢墟裏麵有沒有仙驅。”


    謝含辭踉蹌著起身道:“劉副將還請歇一歇吧,這講古仙不過是您的傳話筒罷了。城隍廟著火是他今日才講的,您一直在城西,上哪聽這故事呀?


    謝含辭向前走,經過王先鋒的身邊:“另外,我沒記錯的話,王先鋒你輕功了得,在軍中號稱踏雪無痕啊?擄走個人應該不是難事吧。”


    王先鋒抱了抱拳,低頭不語。


    謝含辭接著說道:“山神搶親發生在田利縣,我記得那日您從雍西過來,恰好經過田利縣,藥農晚上歸家才能發現屍首,您隻要先一步通過講古仙將此事傳揚出去,眾人隻會道這說書之人未卜先知。”


    李景瑜問道:“那這無頭劍客又是怎麽回事?”


    謝含辭輕笑:“事後,我去了榮華酒樓的二樓,發現窗戶上有一道極細的刮痕。不知小王爺可否聽過鐵蠶絲?”


    李景瑜急得有些跳腳;“哎喲,你可就別考我了,你問我些金銀玉器,字畫古玩,我還能答上來。我就一紈絝子弟,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謝含辭轉身看向劉副將:“這鐵蠶絲堅韌無比,卻極細。那天已經入夜,若將這鐵蠶絲提前係在高處,過路人自是無法察覺。但那士兵不一樣,他騎馬提著長劍比一般人高出許多,衝我刺來時速度又快,人不過是血肉之軀。這腦袋自然是像是豆腐塊一樣被削了下來。”


    說罷,謝含辭還不忘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眼睛裏閃著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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