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熒坐在台階上,翹腳等待著。


    雖說那飛狐門來勢洶洶,但她倒是毫不擔心,心情依舊很平靜,甚至還很悠哉地吃起了果子。


    畢竟,秦香織的實力在整個青崖山可是排名前二的存在,和她這個多年老末的廢柴相比,可謂是強得太多了。


    此戰當全勝矣。


    花熒如是想道,不時地暗暗點頭。


    時間沒過多久,林間的亂墳崗中慘叫聲漸消,逐漸回歸平靜。


    “這次一炷香的功夫就結束了,看來師姐有點心急了。也是,師父馬上回來,不快點收拾妥當哪好意思見她老人家呀。”


    說到這裏,花熒站起身,隨後丟掉果核,接著一個旋轉跳至山道之下,緩緩朝林中走去,準備上去迎接師姐歸來。


    亂墳崗中的血氣濃重,剛一踏入,她便微微皺起了眉。


    這股滿是戾氣的血腥味她仍舊不喜,盡管幾年來經曆過許多次了,可難免還是會心生厭惡。


    “師姐,此戰何如?”


    見白衣的秦香織立於前方不遠處,花熒不禁朝她走去,還問道。


    然而,秦香織並未給她任何反應,反而重重顫抖著身軀,手持的利劍不停地在腳邊的屍體上比劃著什麽。


    花熒頓感不妙,快速上前,循著那劍尖所指看去,竟看到一血肉模糊,宛如爛泥般陷在地上的塊狀物,當即一陣兒心悸,連忙問道:


    “師姐,你怎麽了!”


    花熒很擔心師姐是否是不小心中了什麽毒物,正要上前查探,秦香織卻在此時轉過身來,叮當一聲,手中的劍柄脫落,整個人也忽的軟倒在地。


    “師姐!”


    好在花熒反應極快,一下子扶住了秦香織的身體,跪在地上將她抱在懷中。


    “師妹,此人稱師父數日前被千劍穿雲二派所害,我自是不信,將其數劍砍死,不料其臨死前還不斷重複那話,實在可恨......”


    秦香織癱在師妹的懷抱裏,臉上盡是幹涸已久的淚痕,雖已不再哭泣,但神情依舊恍惚,仿若失心。


    “師父?”


    花熒聽了後麵色一滯,隨後不可置信般搖頭道,安慰道,“師父定不可能被奸人所害,此人定是胡說,所為之意無非是擾亂我等心緒好趁機下手,師姐你莫要心憂。”


    話雖如此,但她心中卻憂慮極深,本著先把師姐照顧好的念頭,她姑且將不安壓製在心底,攙扶著對方回到了山上。


    “師姐你好生休息,此事容我先下山打探一番。”


    床榻前,花熒將一路上都在囈語的秦香織扶到床上蓋好被子,見其滿臉淚痕,找來熱毛巾輕輕擦幹,然後叮囑了一番後轉身離開了屋子。


    站在門外,她眉頭緊鎖,腦海裏仔細回想著之前師姐重複過的話。


    “飛狐門此來甚巧,偏偏挑武林大會之後幾日前來滋事,上一回還是半年多以前......”花熒心中暗歎。


    她初時雖覺此事太過荒謬,但此刻冷靜下來後竟也在渾身發抖,明明直覺告訴自己師父武功蓋世不可能被人暗算,可事關至親之人,由不得她不去往壞了想。


    “師父天人之姿,必不可能橫遭此劫,此事當無。”


    花熒不停在心裏暗暗安慰自己,隨後馬不停蹄地往山下趕去。


    此次,她要去一趟西青縣城,那裏消息靈通,近些時日永州江湖上如若發生什麽事端定能在那裏打聽到。


    一日後。


    秦香織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眸,耳邊不停地回響。


    你師傅已經死了...死了...死了啊...你師父被那千劍門...穿雲派...死了啊...早就死了啊......


    “不...不是的,師父沒有......”


    猛然驚醒,她坐起身來,揉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左觀右看,才忽然發現這裏是自己的房間。


    “師父...師妹!”


    秦香織叫喊了兩聲,無人應答。


    她回想起昨日來,那山腳下,那亂墳崗中,那李、趙二人,那......


    “師父她沒回來......還有師妹,她去哪兒了......”


    一件件事情憶起,秦香織麵露悲痛,正要下床去尋找師妹的下落,此刻她唯一的主心骨。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白發黑衣,手中端著一隻白瓷碗的稚嫩少女。


    “師姐,喝粥。”


    見床上的少女已經醒來,花熒忙上前將其扶好,然後遞上碗裏的熱粥,一勺勺地喂了過去。


    秦香織隻喝了一口,便將瓷碗輕輕推開,急問道:“師妹,師父她有消息了嗎?”


    “師姐,多喝點粥吧,你身體還很虛弱。”


    花熒微低著腦袋,手裏拿著小勺不停攪拌著碗裏的熱粥,煮散的米粒混著黃參,還摻著點山枸杞,隨即又呈上去一勺。


    “師妹!”


    秦香織兩手握住花熒的肩頭,眼中神情閃爍,哀憐與渴求交加混合,嗓音中透露著聲嘶力竭。


    花熒在這一聲聲的叫喊中愈加沉默下來,手中的小勺半滑著落入碗中。


    許久,一滴滴淚水順著臉頰,流經下頜,如成串玉珠般滴落在碗裏。她昂起頭顱,露出一雙早已紅腫,滿是血絲的眼眸,淚波搖晃,這一刻,再也止不住。


    “師父...師父...師父...她...回不來了......”


    忍耐了多時,壓抑在心中的所有情緒終於在秦香織的追問下,無法避免的宣泄出來,花熒再也克製不住哭聲,一頭倒向了師姐的懷中。


    水浸衣衫,秦香織木然的雙眸直視前方,緊咬的嘴唇不住的發顫。


    師父。


    良久,低頭。


    俯瞰著懷裏嗚咽著的師妹,縱使有萬般痛苦,在這一刻,秦香織兩眼噙著淚水,沒有讓任何一滴流出。


    昨日哭泣是她,被安撫的也是她,今日她又怎能再讓這麽一個年幼的孩子獨自承受這一切。


    “熒兒,乖...別哭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學著以往師父的口吻,秦香織摸著懷中這顆沉痛不已的小腦袋,顫抖著聲音,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撫弄著。


    燈燭漸弱,映在牆上的兩道影子漸漸暗淡。


    此夜月明星稀,山林中百獸無音。


    自此,青崖山隻有徒,再無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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