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那些文臣的唾沫星子噴了一早上,才堪堪提出這個主意,先以其他的名頭把墨卿與扣押了,若是她敢跑就以莫逆的罪名處理。


    隻要拖過三日,等將李仁調去南邊賑災的事情落了下來,這人還不是隨他們處理。


    朝堂上的彎彎繞繞墨卿與和溫如惜都不算清楚。


    薑思站在半扇窗戶下,微微仰著頭,抬起手臂,素白的指尖被渾身散發著幽幽明光的蝴蝶纏繞著。


    遠遠望過去隻像是森林中的螢火,綴上的點點星光。


    那蝴蝶瞧著有些透明,隻有翅膀的邊緣像是被塗了顏料似的,散發著幽幽藍光。


    薑思彎著唇,挨個用指尖點過之後,那本就看著透明的蝶,就噗的一下化作光點消散了。


    溫如惜看的瞪大了雙眼,不由好奇道:“這是什麽蝴蝶?我怎麽從未見過。”


    墨卿與嗤笑一聲:“小孩,你才幾歲?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她嗓音懶洋洋的,聽著有些啞,很誘人,還想再聽她隨便說些什麽才好。


    薑思俯身在墨卿與耳邊嘀嘀咕咕。


    墨卿與時不時的點頭,過了半晌,她突然擰起眉頭,道:“他們過來做什麽?”


    薑思道:“說是受皇帝所邀。”


    墨卿與“嘶——”了一聲,喃喃道:“人間事關我們魔什麽事?”


    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


    “這是我家鄉的特產——冥蝶,用來傳遞消息用的,跟你們那什麽傳音符一個作用。”


    “就是比你們那破符咒好看的多。”


    墨卿與抬了抬下巴,語氣有些傲然。


    溫如惜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跟她說話。


    下意識的答:“啊,好看。”


    溫如惜一回神,又發現墨卿與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了。


    憐憫中帶著一絲無奈。


    溫如惜:“……”


    溫如惜掩飾性的一扭頭,看著外邊的月色,輕咳了兩聲:“這都馬上三更了,我們還要等多久?”


    墨卿與一攤手,道:“不知道,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怎麽以前沒發現這人這麽無賴?


    膝蓋上的小狐狸和溫如惜同時抬頭看向她心裏默默槽道。


    ……


    夜已深,小皇帝跟著張統領走了,張誠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主要就是掌管宮殿警衛和皇帝侍從,保證皇帝的安危。


    所以即便是將皇帝送回寢宮之後他也不能放鬆警惕。


    好在皇帝寢宮,距離漱玉殿還有一段不遠的距離。


    小皇帝離開之後,梁上君子顧延之便“挾持”了其師弟蕭彰。


    “迷藥。”


    顧延之麵無表情的盯著對方。


    蕭彰隻覺得後脖頸冰涼,搓著手臂,一邊從袖子裏摸出一個藥瓶,一邊咕噥道:


    “劍耍的再好還不是要看我?”


    顧延之方才那一手讓平地起了大風,鬧的所有人都跑到屋子裏暫時避雨。


    前些時日京城下大雨刮大風,碼頭都毀了大半,這些宮人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身子能比那碼頭的木頭還硬!


    孫貴妃遲遲未醒,漱玉殿群龍無首,人心惶惶,外邊又是刮風吹的門窗“哐哐”作響。


    職位稍微高點的宮女道:“你們去把門窗掩緊了,要是讓娘娘著了涼,一個二個都沒有好果子吃!”


    裏麵又熱火朝天的忙了起來。


    房頂上的顧延之將剛到手的迷藥往底下一傾,白色的粉末瞬間飄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蕭彰看的心疼死:“用不了,用不了!你別倒這麽多啊!”


    蕭彰出品必屬精品,就這麽一小瓶東西要是擱外麵怕是要被炒上了天價。


    能給顧延之的怎麽都不會是次品,這小東西連修士都能迷倒,更別說這麽區區幾個凡人了。


    顧延之收了手,兩人眼睜睜的看著宮人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這才縱身一躍,跳進了房中。


    蕭彰道:“嘖,我還是第一次這樣進人家姑娘的閨房。”


    顧延之腳下一個趔趄,冷冷的掃了蕭彰一眼。


    蕭彰立馬閉上嘴巴,擠出一個討好的微笑。


    顧延之不願多留,直接用了入夢術,沒多看,強行將孫貴妃從夢境中拉了出來。


    孫貴妃長的真是芙蓉麵,臉不過巴掌大,螓首蛾眉,這會即便是被病魔纏繞,也端的是一副弱質芊芊的病美人樣。


    “咳咳……”孫貴妃曾跟著小皇帝是見過顧延之一麵的。


    他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記住。


    幼時時他是這副模樣,長大了他仍是這副模樣。


    孫貴妃想要下床行禮。


    顧延之一抬手,也沒碰著孫貴妃什麽,隻一陣清風拂過就將她拖了起來。


    “不必多禮。”


    顧延之淡聲道。


    孫貴妃剛醒來,身子還弱的很。


    白日裏顧延之沒有立刻將人救醒,本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當著那麽多人問。


    這會四下無人,顧延之便徑直開口道:“貴妃娘娘惡鬼纏身,怕不隻是因為這鎖魂咒的緣故。”


    他眼神微微一冷,道:“娘娘近日可是瞧見了多年未見,那本不該出現的故人?”


    孫貴妃本就慘白的臉色,這會就更加瞧不出人色了。


    她收緊的掌心,攥著身下的錦被,嘴唇顫動,幾欲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蕭彰拉了拉顧延之的手臂,掩麵道:“你這人真是半點憐香惜玉都不懂!”


    顧延之眸光一轉,見孫貴妃這副模樣,哪裏還有不清楚的,他轉身道:“罷了,我已知曉。”


    孫貴妃卸力般的垂下了雙肩,默默垂淚。


    蕭彰最見不得美人落淚,連忙遞出一塊錦帕,摸出一顆養氣丹,道:“瞧這可憐見的。”


    “姑娘別哭了,你剛醒來,身子還虛的很,大哭傷身啊!”


    孫貴妃眼睛微腫,搖頭道:“玉清宮的丹藥,一顆難求,妾因娘家之事已麻煩真人許多,怎麽還敢收真人的仙丹?”


    蕭彰給出去的東西哪裏還有收回去的道理,他道:“姑娘就當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師兄,弄哭你的賠禮罷。”


    一回頭,顧延之這人又不見了。


    蕭彰急急忙忙的道:“姑娘若是不想陛下傷心,還請這段時日修身養性,不要再見那早該消失之人了。”


    話音落下,蕭彰就連忙追了出去,是以他並未看到孫貴妃低下頭,喃喃自語道:“陛下?早該消失嗎……”


    顧延之走的並不快,蕭彰沒忘記把那些暈倒的宮人喚醒。


    孫貴妃剛醒來,腦子不清楚,沒發現這些宮人不對勁的地方,也省得自己還要解釋半天。


    蕭彰人高腿長,兩步就追了上去,拍拍衣袖道:“成天走那麽快做什麽?急著去投胎?”


    顧延之腳步一頓,蕭彰就直挺挺地撞在他那筆挺的後背上。


    硬的跟堵牆似的,蕭彰捂著鼻子,“哎呦哎呦”地叫著。


    顧延之道:“我見你一口一個姑娘,思慮,那是皇帝的妃子!”


    蕭彰眨巴了一下眼睛,猶豫道:“所以?”


    顧延之皺著眉頭,恨鐵不成鋼的道:“慎行之!”


    蕭彰反應過來了,旋即哈哈大笑:“我的好師兄哦,你天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那孫貴妃才多大點,我若是有孩子,她都能管我叫祖宗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親愛的師弟我,在你眼裏究竟是個什麽形象?嗯?嗯?嗯?”


    顧延之鬧了個烏龍,一指推開不斷湊上來的蕭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親了。”


    蕭彰抱著手臂,嗤笑一聲:“要說老大不小,師兄你可比我大得多啊,還不是孑然一身?”


    “成親,誰愛成誰成去,是天下的姑娘都不要你了嗎?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傻子才幹!”


    “想我蕭思慮風流倜儻,無數女人為我癡狂,我成親了,那些個妹妹可怎麽辦?”


    “我可不能對她們始亂終棄呐。”


    顧延之頭疼道:“我們玉清宮怎麽……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


    後麵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來。


    蕭彰自個就給接上了:“英俊瀟灑,英姿無雙的大帥哥?”


    顧延之揉了揉眉心,道:“思慮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蕭彰“嘖”了一聲,道:“成熟,還怎麽成熟,我都熟透了好吧。”


    “難不成還要我像你一樣,困在一個地方死都走不出來?”


    “師父他老人家都仙逝多久了,也就你非要走他的路。”


    “人活一場,不為己,還為誰?”


    “為天,為地,為百姓,為蒼生。”顧延之筆直的身影如雪鬆般傲然挺立。


    他眼神不變,語氣是一貫的淡然,仿佛本該如此一樣。


    蕭彰突然笑了:“是,你北橫君風光霽月,為了天下蒼生百姓而活,我蕭思慮就是個風流無度的憊懶性子。”


    “所以,為了你那天下蒼生,什麽時候把我身上的擔子接回去?”


    “玉清宮上下幾千口人,可都等著他們傲雪淩霜的宮主回去呢。”


    又說到這了。


    顧延之從小到大都說不過自己這個滿是歪理的師弟。


    索性學會了但有爭執就閉口不言,忍無可忍就動手解決之。


    顧延之懷中抱著破妄劍,唇角難得勾起一抹笑意。


    蕭彰仿佛被命運扼住了咽喉,一瞬間就啞了聲。


    他身形一飄,飛出去老遠。


    蕭彰大喊:“顧延之你個老狗比!君子動口不動手曉不曉得!有種別用你那破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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