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郊荒山,李柃迫不及待翻閱《幽魂秘譜》,頓覺豁然開朗。


    他前段時日借返魂香之名研修神魂,從玉冊之中得知了不少出竅的奧秘,與之關聯的是人之精神和魂魄的知識。


    這些東西,平常是顯現不出什麽用途的,也不能增長幾斤力氣,學會什麽法術。


    但在此刻,立刻成為了厚實的基礎。


    細分秘譜主旨,可以發現,它重術不重道,相關原理隻是略提,遠遠沒有老祖所給神魂玉冊明晰,這大概就是仙魔兩道的側重點不同了。


    全篇大概可以分為觀想修魂,靈體化形,魘鎮奇術三大部分。


    其中觀想修魂相當於內功根基,靈體化形則是塑造元靈之術,能在一定程度模擬神魂出竅之後的靈體。


    “當時我在鴨嘴鄉中所遇,應該就是那魔道的元靈。”


    “他以類似出竅之法寄附江河,利用了神靈權柄所賦予的操控能力。”


    李柃一下明白了許多。


    繼續看了下去,魘鎮奇術是詛咒術的一種,又名厭勝之術。


    看到這裏,李柃又是恍然大悟。


    “怪蛇鑽入人腦就是其在神域虛空的表現,可以為我靈體所觀察,但在現實物質世界,根本無形無跡,防不勝防。”


    李柃擁有食香煉魂之法,又連正宗的真靈都能化形,自然看不上當中修魂,化形的部分,隻是細讀起這魘鎮奇術一篇。


    結果一口氣看下來,感覺獲益良多。


    “原來如此,要這般運用……”


    “難怪此前一直都難抓住他們把柄,直至活動頻繁才暴露出來。”


    “百姓們夜中噩夢連連,這樣的苦處又有多少人會去細聽細究?”


    相比物質世界當中的活動,神國法域之內操持權柄無疑隱秘而安全。


    李柃感覺,這有些像是自己神魂出竅之後的表現,經常去異聞司那裏翻閱卷宗都不為人所知。


    第二天,李柃借故自己還是不安,派人去了一趟異聞司,把左忠良請進府中。


    “李駙馬,其實你真的大可不必擔心,倘若昨夜無夢,聯係漸弱,魔道想要找到你隻會更加不易。”


    “我早就說過,隻要自己堅強,不授人於柄,他們根本奈何不得你。”


    左忠良對這一趟行走不甚滿意的模樣,他還有公差要出呢。


    但是上司得知,異常重視,就連馬副指揮使都被驚動了,跟隨著一起過來。


    聽左忠良這麽說,不由訓斥道:“左百戶,你這是什麽態度?”


    “這邊的事情一定要重視起來,無論用何種辦法,也不允許魔道中人滋擾駙馬,明白嗎?”


    左忠良一臉鬱悶,他是真不明白。


    都說了區區小術不足掛齒,為何非要放著別處案情不管,浪費人力在這邊?


    馬副指揮使見狀暗自搖頭,對他這種人也頗有幾分奈何不得。


    多好的機會?


    自己不抓住,難怪做不成千戶。


    李柃見狀淡淡一笑,卻是就異聞司所獲信息詢問起左忠良。


    他其實也可以自己去查相關卷宗,但這弄起來多費時間精力?


    還不如開口詢問。


    左忠良果然對相關案情了如指掌,很快作了解答。


    好一陣後,李柃從他口中弄明白,異聞司的確曾經收錄過相關卷宗,知曉不少凡民都是因著噩夢連連,精神萎靡而誤入歧途。


    李柃沉吟一陣,問道:“這似乎有助於淫祀的發展,異聞司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嗎?”


    左忠良道:“沒有,這需要運用到一些精神秘法,我等便是能夠入他人之夢,又哪裏有那許多功夫去蹲守?”


    馬副指揮使看了他一眼,忙道:“當然,若是李駙馬真的遭到攻擊,我等不惜代價也要請動高人入你夢境,斬妖除魔,隻要擊潰夢靈體,大多都能斬斷聯係。”


    李柃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隻是這種辦法隻對達官貴人有用,百姓們仍然沒有依靠呀。”


    左忠良突然道:“李駙馬,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也想請教你。”


    李柃道:“請講。”


    左忠良道:“我等最近四處緝拿魔道,發現其中部分幽魂宗人持有信靈香……”


    馬副指揮使聞言神色急變,狂向左忠良使眼色。


    左忠良恍若未顧,繼續道:“似乎是從中發現煉魂奧秘,能夠有助精神,增益淫祀之效用。”


    李柃心中微動:“哦?還有這事?”


    左忠良道:“有卷宗為證,千真萬確。”


    李柃道:“信靈香本身就能夠助益修士煉魂,可能當中的確含有引導精神的功效,被魔道中人利用起來不足為奇,不過我還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能把它運用到這一領域。”


    左忠良道:“不知駙馬可否改進此香,杜絕它被用於淫祀?”


    李柃道:“這恐怕不行,畢竟從根源來看,淫祀祭拜與冥想修煉頗有共通之處,根本性質是改變不了的。”


    “更何況,此物的初版配方早已流傳出去,民間恐怕不乏懂得煉製手法之人,哪怕質量粗劣一些,仍然還是可用的。”


    左忠良帶著幾分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表示了然。


    李柃卻突然生出一個靈感,詢問兩人道:“若有一種香品能夠安神清夢,助人睡眠,能否杜絕噩夢的影響?”


    左忠良聞言微怔:“李駙馬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乃仙門冊封的製香人,若能製造出這種香品,想必會對仙師們防禦精神秘法也有作用。”


    “而若恰好它的配方簡單,材料價格也低廉,能夠進入尋常百姓之家,那豈不也是一種可以有效杜絕魔道滋擾,遏製淫祀的佳品?”


    左忠良道:“若真如此,那是再好不過。”


    馬副指揮使愣了愣,也大讚道:“好主意呀。我等期待駙馬爺能夠發明此香!”


    等到離開駙馬府,趕回司部的時候,卻是麵色垮了下來,黑著臉對左忠良道:“你呀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剛才在教李駙馬做事?沒事提什麽信靈香,倘若遇到個心眼小的,就覺得你是在給他上眼藥了,自己找不痛快不要緊,別連累異聞司!”


    左忠良道:“我也隻是想要了解一番情況。”


    馬副指揮使聞言為之氣結:“我看你是傻了,還指望什麽改進信靈香的功能,便是知曉信靈香有助淫祀,那又如何?”


    “你當真以為,仙師們就不希望看江神信仰蔓延,畢竟螳螂捕……”


    說到這裏,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突然閉口不言了。


    左忠良神色微變,也沉默了下去。


    ……


    李柃在兩人離開之後,坐著步輦從前堂來到內苑,回到自己平常製香的含香閣中,準備製作新香。


    這次靈感來得突然,但實際上,也並非全無準備,畢竟他剛好就知道有些香品能夠安神清夢,助人入眠。


    香之功用繁多,廣義上的香料與生活之中的諸多用途息息相關,還包含了味覺領域的烹飪材料。


    睡眠作為占據凡民百姓人生之中絕大部分時間的日常活動,自然也卻不料香料的運用。


    李柃對這一點也是有所研究的,如果要他現在就拿出具有安神助眠功效的香品,都有現成的。


    唯一的問題,是倘若想要有助益遏製淫祀,需以經濟實用為主。


    整個白天,李柃都在準備之中度過,到了夜晚,就寢之時,突然對內苑侍女們道:“今夜要試用新香品,你們都用這些助眠香吧,明日告訴我感受。”


    九公主好奇問道:“夫君,怎麽了?”


    李柃當即把日間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並道:“如若當真有用,說不得又是一樁小功。”


    得知還有這一原因,九公主不由問道:“夫君你不自己親自試驗的嗎?”


    她還以為李柃也擔心做噩夢,被魔道滋擾。


    李柃輕輕捋了捋她的秀發,把一縷烏黑亮麗的香雲放在鼻下嗅了嗅,調笑道:“我的助眠香就是青絲你呀,有這等好香,還要別的做什麽。”


    實際是他晚上要神魂出竅,以魘鎮奇術嚐試營造噩夢,以及助眠香抵禦這種術法的效果。


    不過李柃也沒有亂拍妻子馬屁,畢竟九公主有德之馨,美之韻,都是他愛聞的香氣。


    說她身上之香是好香,能助自己入眠,倒也稱得上是真心話。


    侍女們聞言卻偷笑,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


    其中一名叫做朝姝的通房丫鬟仗著自己是房中人,更是伶牙俐齒道:“是好香哩,就怕駙馬聞多了得腰酸。”


    九公主羞澀輕錘李柃。


    不是,那丫鬟瞎帶節奏,你捶我作甚?


    李柃愣了愣,一臉無辜。


    不過調笑歸調笑,正經事還是要辦的。


    “朝姝,麗居,洛珍,潔華,你們把這些發下去,每房所用不同,不要搞亂了。”


    這些都是房中人,也就是所謂的通房丫鬟,名字都是李柃親自改過,帶典故的。


    四美婢聞言,依照李柃所言各自領了不同香品,給其他侍女分發去了。


    結果就是李柃和九公主就寢的房間中沒有熏香,隔壁的其他侍女睡下的房間卻各自用了不同熏香。


    九公主的陪嫁仆役是不少的,有著足夠的人手同時使用李柃特別製作的香品,進行不同組別的對照嚐試。


    等到萬籟寂靜,李柃神魂出竅,往外麵飛去。


    房中的侍女是要值夜的,就算犯困偷懶,也隻敢打盹,所以要檢驗助眠香的效果,還得到其他房間去。


    李柃和九公主常居的臥室在內苑中部的清寧居,隻是個單層建築,但卻呈現內六外八格局,是個獨門大院的規製。


    裏麵六間是主人的寢居,酒居,琴居,棋居,書居,畫居,外麵八間則是各丫鬟侍婢所用。


    但這裏也不算是她們真正的居所,而是輪值之時暫住的場所。


    應李柃要求,九公主清退了不少讓他聞著不喜的侍女,精簡到現在的規模,已經能以三四人輪用一間的方式固定下來。


    此外,主人寢居麵積不小,內含兩個小臥房,隨時可以召喚值守侍女聽候差遣,外麵還另有不計算在間數之內的洗漱場所。


    李柃最先來到的就是臥室外的小臥房,朝姝,潔華二婢果然已經各自酣睡。


    駙馬府中女子不少,但李柃真正親近的也就是這幾個了,本身品性,才情和容貌都遠勝一般大家閨秀。


    一進朝姝房間,便是如同芍藥的清香洋溢,這也是一種德之馨,美之韻,隻是具現程度不如九公主。


    不過除此之外,今天還多出了李柃所配的助眠香,乃是以藥療之法裹於囊中,藏在枕下。


    這也是一種常見的治香之法。


    並非所有香品都用燒的,除打篆燃粉之外,還可以埋炭煨爐或者熏佩。


    當然這是往高雅,複雜的說法,古文當中的爇,燒,焚等字眼相近,行文之中也多有混用,這個不必細究。


    通俗直白點來說,就是可以直接刮粉點燃燒了,隔著炭火和金屬片,玉片去煨熱,或者佩戴香囊熏香的區別。


    其中燒香最為簡便和古典,也是李柃這位複古大師所崇尚的純天然治香之法,但容易發煙,引發呼吸道問題。


    埋炭焚香是香道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文人雅士興起的高雅玩法。


    李柃認為,並不見得所有香品都適合於此,繁瑣不說,格調也需要有足夠高級的香料相配才能相得益彰,否則有東施效顰之嫌。


    助眠香嘛,最好用莫過於直接填入枕芯,做成藥枕,這也是中醫上的一種手段。


    香的功用包含祭祀,但絕不限於祭祀一種。


    如若說信靈香是一種用於焚燃的祭祀之香,那麽,這種助眠香,無疑就是適合熏佩的藥療之香。


    此刻所體現出來的,是一種香療之法,所用香材多數為藥。


    香道也有與岐黃之道相通之處,這是除香火神道之外的,另外一個道途的相交領域。


    李柃飄浮在朝姝頭頂,靜靜感受了一陣,突然運轉法門。


    隻見虛空之中,隻有他自己能夠察覺到的漣漪波動,轉瞬之間,靈體入夢,精神和其腦海之中正在運行的夢境連接起來。


    這是李柃的優越之處,他根本就不必借助神靈權柄和法域中轉,自己就能完成這一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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