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麵色不太好看:“我似乎做了一件錯事,鬼靈原本就是以怨恨和煞氣作為內在動力,長此以往,必為大害,不能再讓她找到機會殺人了!”


    九公主也在李柃夢境中,對比了一下記憶之中血靈新娘的模樣,麵露憂慮之色:“確實如此,殺人似乎會讓她成長。”


    他們說到這裏,不禁朝旁邊的血靈新娘看去。


    她仍舊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紅蓋頭遮著容顏,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一副端莊賢淑的傳統姿勢。


    隻是身軀輕飄,懸空而立,裙擺之下隻有寸許的繡花鞋尖露出,莫名的帶著幾許瘮人的意味。


    李柃突然伸手一抓,按在她肩上,以神念攝物將其從自己識海裏麵帶了出來。


    外麵陽光正盛,血靈新娘暴露在太陽底下,身上血霧立刻如同沸騰,劇烈反應起來。


    轉眼之後,她憑空消失,原地隻剩下一抹輕煙。


    李柃定神一探,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再次將其抓出,同時催動拒邪香。


    這一回,血靈新娘徹底被困在了裏麵。


    嗤嗤嗤……


    宛若東西焦糊的聲音傳了出來,血靈新娘受陽光照射,身上陰煞絲絲消退,帶著劇烈的反應。


    但這種陰身畢竟不同於單純的陰靈,久經陽光照射之後,竟然在表麵形成一層陰陽平衡的罡煞。


    大紅嫁衣變得黯淡了許多,如同褪色。


    血靈新娘也逐漸不再掙紮,呆呆站在原地,如同被曬暈。


    李柃道:“果然,陽光可以削弱她。”


    九公主道:“再這樣曬下去,莫不是要煙消雲散?”


    李柃道:“沒有那麽容易,我感覺她體內怨靈自生,擁有著強大的內稟,不同於一般鬼類。”


    九公主突然想起一事:“此前她似曾經曆過大粼江神香火熏陶,並竊取神靈權柄!”


    李柃道:“有可能和這相關。”


    當晚,血靈新娘果真又再恢複如常,李柃甚至隱約感覺,她吸收了不少陽煞,對陽光的抵抗力更強了。


    試著烈火焚燒,倒是殺傷力更甚,但同樣不能快速消滅,不久之後,又於血霧之中重生。


    “不能再刺激她了,若是一時半會沒有消滅,不知道會造就什麽怪物出來!”


    “而若真要下狠心消滅,又白白損失一個可能用於對付敵人的築基戰力,還是擁有不小成長潛力的那種!”


    李柃感覺有些左右為難,最後發現,保持現狀才是最為妥當的。


    ……


    使館中,渚元國人神色肅穆,把清悠公主的屍體裝棺封存,準備帶回國內安葬。


    他們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這件事情與兩國和談的大局相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因而無論是誰,都隻把它當作突發的意外,依照病逝來處理。


    或有人手被派遣出去,暗中找尋懷疑的目標,也有親近之人心懷怨恨,並不願意就此善罷甘休。


    但一切都正和李柃所料那樣,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浪。


    煉氣後期的修士就已經是凡俗世間的巔峰,她所有的親人,朋友,大概率都還不如她,就算上頭有祖宗前輩,也不大可能為其出麵,隻為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就為難李柃。


    當然,印象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


    這件事情過後,李柃已經在渚元峰眾人那裏掛上了名號,有心之人都會記得,他和這件事情脫離不了幹係,說不定什麽時候能坑他一把都會非常樂意。


    不過,時間可以衝淡這一切。


    幾十年後,煉氣修士們換了另外一批,就隻有築基修士還能記得這件事情。


    玄辛峰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調撥了一批靈材出來慰問,畢竟事情是在國內發生的,而且死者之前還與李柃有過矛盾,不表示一下怎麽都說不過去。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真正受益的甚至都不是渚元國的王族,而是來此負責處置的甘師兄和靈峰使者朱師兄等人。


    和談很快繼續進行下去,甚至連地點都沒有更換,仍然還是在李柃的府上。


    他們才不擔心李柃暗中搗鬼,就算為了擺脫嫌疑,也不可能喪心病狂到接連對渚元國人出手。


    而若不是他幹的,凶手另有其人,同樣得為保護渚元國人而努力。


    所以,他們也隻是略微提高幾分警惕,但是基本一切都照舊。


    又過了幾天,時間來到夜晚。


    萬籟寂靜,清寧居中,李柃和九公主按時作息,保持著慣常的共參秘錄之後入夢遨遊。


    他們在此既是修煉也是休息,各自都把衍夢訣修煉得初窺門徑,九公主擁有純陰之體,擅長精神力量,甚至都掌握了多種材質的擬真之法。


    不過李柃也不差,他結合著從莫清平那裏所知的幽夢香妙用,成功將香魄融入精神力量之中,作為粘合劑來使用。


    這或許在性質變化上麵沒有什麽助益,但對維持形體,卻是有著神效。


    這樣調和出來的夢境物品結構穩定,持續長久,甚至能夠拿出到對方的夢境裏麵使用。


    李柃歎道:“這都已經達到衍夢訣小成的地步了,此訣的奧秘就是在於利用精神來模擬事物,沒有自主意識參與在其中,仍然可以讓夢境物品保持形狀和性質,這原本就是法力才具有的特征。”


    九公主手中把玩著一塊自己製作出來的玉石,也是若有所思:“這就是所謂的借假修真嗎?一些主修夢道的修士就是通過這樣不斷製作夢境物品參玄悟道,然後得以晉升!”


    如果我們掌握了這些變化,好生經營自己的夢境,甚至可以造就像夢幻島那般夢中秘境。”


    李柃道:“對了,之前沒有敢帶你去夢幻島,是怕被老祖認出氣息,但若找到合適的借口,還是可以去那裏一趟的。


    我們如今也已經開始修習衍夢訣,完全可以找個機會把夢境經營起來,聽說那裏的墟會有一些修士出售精神之力,就是把自己富餘的力量轉化成為夢境物品,供給他人使用。”


    九公主道:“這樣不會授人於柄嗎?如若有人在精神力量之中摻雜別的事物,有可能做到以此為憑,攻入夢境的。”


    李柃道:“這個隱患當然存在,就連我賣給夢幻島主的幽夢香,別人若是利用它摻雜進夢境造物之中,我也可以循著香魄氣息進入其夢境。


    但是固化的香魄並不發散,我追蹤起來還是頗為困難的,這麽做的難度,其實並不遜於其他做法,所以真正能夠攻入夢境的還是各憑自己本領。”


    在李柃看來,這並不足以成為隱患。


    夢境之中的這些交易由來已久,如若隨便什麽人都能通過尋常的精神之力為憑的話,夢境世界早已亂成一團。


    與此同時,以自身精神之力衍化夢境物品,也有可能把自身的精神特質遺留在其中,同樣存在著被人反過來追索的可能。


    雙方的解決之法是運用衍夢訣這樣的法門進行處理,分離出去的精神之力,和自身就沒有什麽關係了,乃是運用一種特殊的陰煞能量形成生中之陰,並固化下來。


    那樣斬出的精神力量,就和現實中的元氣沒有什麽兩樣了。


    九公主聽到李柃的解釋,明白過來,翻了翻他從夢幻島中得到的功法,果真如此。


    這部功法的載體是一件外形栩栩如生的書冊,也是夢幻島人的精神力量所化。


    那些人都不怕別人通過這本書來魘鎮他們,又何必怕他們以此為憑依潛藏進來?


    就在李柃和九公主討論之時,現實中的房間裏,偌大的金平脫紫檀象牙床內,一道血紅的身影憑空浮現。


    朦朧的霧氣縈繞於兩人上空,很快就偏向了李柃所在的方向,悄然降了下去。


    朝姝和潔華當值,都在趁機打著瞌睡。


    李柃和九公主待她們寬厚,平常的夜裏也沒有什麽需要效勞的地方,時常都有機會趁機打盹。


    不過作為奴婢,依然不敢真正睡著,很快就似有察覺,看了過去。


    這一看,頓時把兩人都嚇得花容失色。


    隻見李柃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大紅嫁衣的身影,軟綿綿的壓了上去,如同女子趴在他身上。


    但是這一幕沒有絲毫旖旎可言,反而充滿了驚悚。


    兩人隻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


    血靈新娘伸出手臂,皙白之中,指甲鮮紅,猛的往李柃心口紮去。


    那手臂竟似毫無實體,如同穿透水波,徑直沒入其中。


    夢境中,李柃忽然感覺心中一陣驚悸,連忙神魂歸竅,睜開眼睛。


    結果,一睜眼就看到了那個染血般的身影。


    身軀冰寒如凍僵,仿佛失去了行動之力,後背也仿佛有種錐心的刺痛傳來,直透入骨。


    如若是凡人,這一刻隻怕就已經死了,但是修士還有神念可以運用,轉瞬之間,罡煞護體,如同一層薄膜把壓在身上的那個血靈新娘推了出去。


    輕若無物的觸碰之感傳來,對方轉眼化作一團血霧,當空散開。


    李柃大喘著粗氣坐了起來,仍覺後背一陣陣疼痛。


    他的心髒,受傷了。


    好在修士體魄強大,他修成道體之後,更是擁有著遠超凡人的恢複能力,當下咬牙忍住,運轉禦鬼之術。


    伴隨著一股隱秘的精神聯絡牽扯,血紅色的身影憑空凝現出來。


    “啊!”


    朝姝和潔華終於驚叫起來,畏懼的看著那個紅豔的身影,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李柃一把掐住血靈新娘喉嚨,單手將其按住,死死壓在床頭。


    “夫君,怎麽回事?”


    九公主看到李柃忽的從夢境消失不見,頓時就意識到現實出事了,見狀之下,不由得大為驚異。


    李柃神色嚴肅道:“她竟然開始襲擊我!”


    九公主道:“怎會如此,你不是用禦鬼之術控製住她了麽?”


    李柃道:“沒有這麽簡單,就是正統的禦鬼之術,同樣存在反噬的可能……”


    李柃一邊說著話,一邊驅運拒邪香,香魄如同牢籠,把整張床都籠罩起來。


    雖然他可以感覺得出來,自己和血靈新娘之間的精神聯係仍在,但異變的征兆顯現,也不能聽之任之,很快便凝香為域,把整個房間都充盈的嚴嚴實實。


    這一下,終於可以暫時放心,不必怕她到處亂跑了。


    直至此時,李柃才放開血靈新娘,帶著幾分警惕觀察對方。


    似乎感受到了李柃的目光,血靈新娘重新飄起,幽幽的懸浮在半空,安靜無比。


    “竟然又沒事了?”九公主看得大為驚訝。


    “你們不用怕,都過來,告訴我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李柃肅然對朝姝和潔華道。


    兩女戰戰兢兢,顫聲說道:“駙馬爺,她……她突然就出現了!還壓在你身上!”


    “她用手紮你心口,還穿了過去……”


    李柃很快就明白怎麽回事了,道:“去取拒邪香過來點上,從今開始,沒有特別吩咐的話,房間中都點這種香品,內苑各方也多用此香。”


    “是。”或許是受李柃的沉穩感染,兩人漸漸平靜下來,但是依舊帶著幾分心有餘悸。


    那位還在床頭飄著呢!


    李柃也意識到這一幕對凡人而言衝擊太大,太驚嚇了,將其收了起來,重新鎮壓在識海內。


    就在這時,他聞到了一股血腥之中混雜怨恨的氣味,似乎還帶著幾分似曾相識的質感。


    “是那霍青青的怨氣!我明白怎麽回事了。”


    九公主看向他,帶著幾分疑惑。


    李柃解釋道:“她吸收了霍青青的怨氣,不得消解,於是受本能驅使謀害人命來了,好在之前是我用陽光曬她,用烈火燒她,因此第一時間以我為目標,要是襲擊朝姝她們,隻怕已經出人命了。”


    想到這裏,他也不由得心生幾分慶幸。


    好在沒有發生那種事情,要不然,他也回天無力。


    “改天得用超度香再消幾分怨氣,繼續壓製這種害人的本能,不過再用陽光或者烈火之類削弱是不可取了,要不然非但怨氣難消,反而還會有所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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