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血鯊七當家……童誌峰?”


    三人身軀劇震,如遭雷擊。


    他們麵上俱皆露出難以置信之色,甚至帶著幾分恐慌隱秘相望,無言的懼意彌散。


    隱藏在不遠處的李柃甚至都嗅到了幾分憂思驚懼的氣味。


    和連溧這樣的新人不同,童誌峰可是活了起碼兩三百個年頭,早已聲名遠揚的一方魔頭。


    他隻會更加強橫,更加可怕。


    很多人還是孩提之時就已經聽說過他的名頭,數十年間的凡人時期,也幾乎是聽著他的恐怖傳說長大,乃至築基之後仍然留存著幾分陰影。


    受傷之人慘然叫道:“二位道友,救救我……”


    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兩人根本沒有理會他,而是默契對望。


    “眼下這局麵,還是先撤吧!”


    “不錯,一切都回去再說!”


    無言交談之中,忽的各自展臂,一陣狂風襲向童姓修士。


    童姓修士把手攔在麵前,可轉眼之間,其中一人掏出了一件繪滿生澀難懂的道紋的符籙,當空一拋,無火自燃,身影也跟著原地一閃,消失不見。


    另外一人則是如同泥漿散落,身影潛行,飛快移動到了數百丈外。


    隨後,趕緊飛起,遠遁而去。


    童姓修士嗤笑一聲,沒有追擊這兩人,而是轉向此前呼救那人。


    那人亡魂皆冒,連滾帶爬想要逃走,但是重傷之下,體力難支,很快又踉蹌一下跌倒。


    十餘支箭矢連珠襲來,快如閃電。


    轉眼功夫,他就被射成刺蝟,連身上寶衣都被跟著洞穿,整個釘在了地麵上。


    “好……好強!”


    他盡皆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喃喃自語道。


    隨後,就沒有了生息。


    童姓修士高高飛了起來,手中飛刀再現。


    直至此時,李柃才看清,那竟然是以寒冰之力凝聚而成的冰刀,晶瑩如玉的鋒芒上,各自凝聚著猩紅如血的光芒。


    他將飛刀拋出,沒入對方腦顱,徹底終結其性命。


    連溧這時候才終於徹底打破冰晶出來,身上氣焰削弱許多,帶著疑惑和震驚道:“你不是童誌峰,究竟是什麽人?”


    “什麽?這人不是童誌峰?”


    始終躲藏在側的李柃徹底無語了。


    江湖凶險啊!


    陰間人行陰間事,一個比一個還能裝,一個比一個還能藏!


    童姓修士嗤笑一聲:“將死之人,何必問這麽多?”


    手掌一翻,寒芒再次浮現。


    連溧麵色變得無比凝重。


    即便在此前,以一敵五,他也沒有露出過這般的神色。


    隻此一人,帶給他的威脅之感就截然不同。


    更何況,暗處還躲藏著另外一個未知的敵人。


    那是更加可怕的威脅。


    “我已經徹底看穿你的招數,接下來,你會怎麽辦呢?”


    童姓修士略帶幾分戲謔,如同捕捉到了野獸的獵人,緩緩踏足上前。


    “老子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突然,連溧悍勇衝了上去。


    從李柃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見一道火芒正在其背後浮現。


    那熾烈的焰光凝成了一道繁複異常的立體符文,隱約像是個禁製,又似乎是某種印記。


    此物幽幽閃動,帶著幾許令人心悸的奇異波動。


    異火悄然焚燃,連溧身上受傷的地方火焰飄搖,正在飛快愈合。


    甚至就連傷勢最重的三隻箭矢附近,傷口也近乎消失不見,隻餘三根玄鐵黑箭插在那裏,如同背後長出的骨刺。


    但是此物真正的用途似乎並非療傷,而是增加其對火焰元氣的掌控。


    奔跑之間,狂風呼嘯,烈焰彌天。


    濃密得仿佛滿天雲霞的火光衝天而起,充斥了整個山穀,漂浮在數百丈外峰頂觀戰的李柃幾乎都要以為金烏墜地,在裏麵燃燒起來。


    整個山穀都被籠罩在一片烈日熾焰之中,火焰形成的浪潮洶湧澎湃,天地元氣注入,化作洪流。


    連溧瘋狂催動法力,幾乎將全身上下的元氣都注入到了手掌間。


    然後,他揮劍直劈,罡鋒斬出。


    整個火海沸騰了。


    長達十餘丈的金烏虛影帶著熊熊大火憑空而現,隨著斬擊墜向童姓修士的所在。


    無聲之中,烈芒更勝此前百倍,強烈得令人睜不開眼。


    甚至就連李柃那出竅的元神都大感灼燒疼痛,恐怖氣息四散流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轟隆一聲,沉悶爆炸自穀中而起,烈焰伴隨著衝擊波不斷擴散,熾熱的洪流幾乎將沿途所遇見的一切燒蝕摧毀。


    光芒過後,連溧自身傷重難耐,口鼻之中鮮血滴淌,緩緩溢了出來。


    他仍然保持著舉劍劈落的姿勢,但是手臂已然開始微微顫抖,快要連劍都拿不穩。


    童姓修士身軀低伏,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同樣七竅流血,麵露慘狀。


    “咳……咳咳……”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連溧,但見對方背後插著更多箭矢,冰晶蔓延,大半個身軀都被凍結。


    在四周熾熱氣息的炙烤下,這些冰晶正化作水滴淌落,在腳下形成一片水澤。


    連溧艱難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在他出手攻擊的瞬間,隱藏在暗的人也出手攻擊了他。


    中箭之際,他終於憑著氣機的牽引判斷出攻擊襲來的方向。


    躲藏在暗的修士見此,終於走了出來,是一個持弓的矯健女子。


    “夫君,你怎麽樣?”


    女子帶著幾分關切,魚躍而起,飛快落在同伴麵前。


    “咳……咳……”男修猛烈咳嗽了幾聲,苦笑著艱難說道,“大意了,沒有想到此獠竟然還能發出如此狂暴的一擊!”


    “不過,垂死掙紮而已,你先解決他再說!”


    連溧此刻已經連劍都握不穩,艱難拄在地麵,魁梧的身軀半跪於地,在幹焦的熔岩地上艱難喘息。


    灼熱的空氣灌入他的肺腑,令得他呼吸愈發艱難,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但是他對男修的話語渾然不覺,目光緊緊盯住現身的女子,辨認了好一陣,方才恨聲道:“原來如此,原來是你們!”


    “嗬嗬……”男修冷笑一聲,“終於認出來了嗎?”


    連溧咬牙切齒,充滿了不甘心:“北海之地,赫赫有名的築基新星,雌雄雙煞,童淵和墨蘭……


    你們竟然混進了商會的追緝隊伍,處心積慮對付於我!”


    童淵道:“不錯,拿你人頭,不但可以領取花紅,得享聲望,成為多方勢力的座上之賓,還能得到你手中的法寶與信物!


    從此之後,我們就是新的十當家,代替你在此縱橫海疆,掠取資糧!


    至於那些商會之人,不過是增加你懸賞花紅的工具而已,不覆滅這支剿殺隊伍,怎麽顯出你的凶橫強悍,難以對付?”


    李柃聞言,心中訝然:“好毒的心,為了盡得好處,竟然連同僚都不放過!


    不過這一對修士隻怕是處心積慮混入商會隊伍,也不能說是真正的同僚。


    竹步國當地的分舵果然漏成了篩子,到處魚龍混雜,凶險莫測。”


    童淵說完,看向女子:“蘭兒,殺了他,免得夜長夢多!”


    墨蘭持弓瞄準,弦線之中空無一物,但卻很快又有三道冰晶凝成的箭枝浮現出來,竟是以神通變化凝聚的寒冰之箭。


    “她此前所用,似乎是一些威力更強的法器,如今已經用完?”


    “不過擊殺重傷的連溧,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李柃暗自思忖,看著女子神色冷峻,把箭射出,陣陣冰花在連溧身上炸開。


    連溧目光渙散,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地,手中巨劍也哐當一聲,掉落在了身體前,終於真正命元潰散,生機消失不見。


    “終於解決了,此獠凶猛難纏,還真是著實讓人費力!”


    童淵帶著幾分冷意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以手捂嘴,又再咳嗽了幾聲。


    墨蘭道:“你先歇息一下吧?”


    童淵擺了擺手,道:“沒事,這種傷勢,回去好生將養一番就是,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把東西收拾一下,再把他的屍體帶走。”


    墨蘭道:“好。”


    於是,兩人在四周搜檢一陣,把死去的連溧和兩名商會之人屍體擺起,囊中各物都取了出來。


    “發財了!”童淵雙目泛光,看著得到的東西,大為振奮。


    這些修士雖然不至於把全副身家都帶著到處亂跑,但作為商會管事,還是頗有一些財物的。


    其中價值最大者,就是各自所持的法寶。


    “雖然不是什麽珍稀貴重的好物件,但是足足三件一至三甲的下品法寶,也頗具價值了。


    連溧手中這柄巨劍好像更加不凡,至少也得有七甲品級,應該是血鯊王所賜,但如今都便宜我們了。”


    不久之後,他又從連溧隨身之物當中找出一枚鯊魚牙齒模樣的事物,足有象牙大小,通體晶瑩,如同白玉。


    童淵運轉法力,在掌間搓磨一陣,很快便將其化作尋常狼牙的大小。


    他將此物翻看一陣,不由嗤笑:“竟然是用牙齒煉成的,鯊魚的牙齒好像經常更換,即便是血鯊王身上掉落,怕也不值幾個錢,倒是製作信物的好材料。”


    墨蘭道:“夫君,我們真的要拿它去向血鯊王投效,去當那勞什子十當家嗎?”


    童淵道:“我也不想投身海盜的,但最近這些年,風聲越來越緊,倘若沒有血鯊王這種強悍之輩罩著,怎麽逍遙自在?


    血鯊盜的規矩傳承已久,隻要拿著信物過去,都能得到封賞,血鯊盜隻不過是血鯊王收取貢品的工具,交錢就行,哪管手底下的究竟是誰?”


    墨蘭道:“那別人也可以殺了我們頂替這個位置。”


    童淵道:“不一樣的,那些仇家各有根腳,根本不可能入夥,而且我們改頭換麵,有了其他身份,也能更好的做事。”


    其他大小雜物都是些許靈材,丹藥之流,真正貴重的自然沒有全部帶在身上,隻有連溧才隨身帶了好幾件。


    童淵懶得細看,把東西收起,掌中噴出火焰,輕車熟路毀掉除了連溧之外的屍體。


    做完這些,他對墨蘭道:“我們走吧,商會那邊恐怕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到時候要是有高手趕來就不妙了!”


    他伸手抹臉,一陣靈光變化之中,麵龐竟然化為了連溧的樣子。


    體型也猛的拔高,很快就變得和此前的連溧一模一樣!


    而在這時,李柃忽的動了。


    他暗中準備幽夢香,以微量精神將其凝聚出來,微風拂動,緩緩飄向穀中。


    此刻山穀之中熱浪騰騰,依舊充滿著大戰過後的氣焰,熱空氣不斷上升,形成了旋風。


    幽夢香暗香浮動,順著這股風氣悄然飄向兩人,不知不覺間就吸入些許。


    墨蘭神色微動,似有所感,但眼神卻很快陷入了迷茫。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晃動,帶著幾分朦朧,無聲無息移動過來。


    “誰?”


    墨蘭張弓射箭,冰霜散漫,寒氣四溢。


    人影似乎被被擊散,暫時消失不見。


    墨蘭暗鬆了一口氣,但還未來得及多想什麽,卻是忽的感覺,雙肩一沉。


    一對纖白玉手搭在了肩頭上。


    披著大紅蓋頭的鬼靈新娘緩緩從地底飄出,攀上了她的雙肩……


    另外一邊,李柃也飄然落在童淵頭頂三尺的上空中。


    連溧手中巨劍被法力搬動,雖無祭煉之後的神妙,卻也相當於一塊重達數十近百斤的大鐵劍。


    童淵雙眼迷離之中,忽的感覺風聲襲來,猛然驚醒,結果就被餘勢刮中,當場砸破了腦袋。


    “啊!”


    他慘叫著,下意識看向墨蘭,卻見墨蘭不知何時背著一個披著大紅蓋頭的鬼靈新娘呆立原地,如被魘鎮。


    她對近在咫尺的凶案一無所知,全然不覺童淵已然陷入致命的危機。


    童淵衝向她,但剛起身,就覺得身軀撕裂,肺腑之間如有烈火焚燃,不免氣機一滯,動作也僵了下來。


    巨劍劈砍,當空落下,生生將其直接斬首!


    隨後鋒芒一轉,那墨蘭的頭顱也高高飛起,徹底沒有了聲息。


    噗嗤一聲,巨劍帶著慣性打著旋轉動了幾圈,插在不遠處的泥土上。


    風聲依舊,四下卻已再也沒有了活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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