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這次請你們過來,可不是商量什麽收回島嶼,自己掌管的,你們誰有信心能夠自己執掌此島不出問題,誰能保證穩定出產,不耽寶藥,誰又能夠幫我們研製新藥,再獲道果?”


    “這個……”


    沒有人敢空口白話,無端應承。


    “看,都沒有吧?可人家李宗主,當年可是打了包票應下,這是他的本事,眼下這般的局麵也是他爭取過來的,由他執掌此島,我們放心。”


    “就是,隻知道摘桃子算什麽本事,可別把煮熟的鴨子都弄飛了。”


    “穩定壓倒一切,不要無端搞事情。”


    各方商會分舵,堂口的人亦深以為然。


    聽得此言,此前提議的奇珍樓長老也不得不微微搖頭,緘口不言。


    眾意難違。


    那些反對的人當中,可不僅僅隻有分舵堂口和金錢會人,連自家奇珍樓都頗不以為然。


    尚長老默然看著那些人爭論,突然發現,李柃這些年並沒有白幹。


    不知不覺間,他竟贏得人心,真正能夠在此立足了。


    他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尚長老心中不禁思量,忽的發現,接手小欖島,實在是關鍵之極。


    李柃以此為契機,極大的展現了自己價值和潛力,又以利益為線索,把自己和各方都串聯起來,經營了關係網絡。


    這就頗有當地豪強的氣象了。


    正分心間,堂中忽有人道:“如若他按照協議,開始向市麵供應那種三寶歸元丹,應當定個什麽品級,列為何種寶物?”


    這的確是他們商會應該考慮的事情,但在這場合提出來,帶著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


    現場的氣氛,立刻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嗯,是時候該商量清楚了。


    以前一直都沒有詳談,那是因為八字都還沒有一撇,但如今,真的已經快要成功。”


    尚長老心中一凜,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錦衣老者,那是奇珍樓的分舵執掌者之一,同為結丹境長老的分舵高層金崤。


    對方也掃了她一眼,意味深長:“按照舊時契約,我等同屬北海分舵,當親如一家,彼此照應,各行各業,百工之術,俱有營生……


    但,就算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


    各位說說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尚長老道:“金長老,有話不妨擺到台麵上說。”


    那老者笑了笑,道:“尚長老,我的意思是,這種三寶歸元丹隸屬靈丹,應入我奇珍樓,由我奇珍樓代理發售事宜才是!


    我們有足夠的條件舉辦拍賣大會,廣邀各方築基散修和豪強人物前來競拍,相信李柃應該也願意與我們合作,名利雙收。”


    尚長老道:“三寶歸元丹是丹藥?我看也不盡然吧,這麽說來,茶蕪斷續膏也是藥品了?可它分明就是香品才對。


    若是香品的話……當由我金錢會主持發售!”


    好一個三寶歸元丹是香品!


    眾人麵色各異,帶上幾分古怪的神色。


    金崤聞言,不禁都被逗樂了。


    但這種事情看著荒謬,於法理而言,卻又似乎有幾分可行之處。


    如若金錢會能夠和李柃達成一致,把它弄個香品的名堂,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至於他們為何要爭議這些,自是有著其緣由。


    當年李柃和金錢會簽署駔儈契約,香道一途的諸事,都可交由金錢會代理。


    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奇珍樓撇在一旁,不用過手了。


    按照協定,小欖島權屬,奇珍樓和金錢會仍然各占一成半幹股,北霄島再占一成半,剩下的五成半都是李大師私人所享有。


    如若說一份價值不菲的靈材,可以賣上足足十萬符錢,那麽奇珍樓和金錢會都能各自占得一萬五千符錢紅利。


    但這裏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島上出產之珍品,仍然計算各自產業貢獻與研修成果,他們執掌商會渠道,負責聯絡往來客商與各方豪強,單隻渠道成本都能過路折半,再收它個三五萬不等!


    如若這種寶丹能夠順利開賣,每一份的價值何止十萬以計,起碼也得數十上百萬。


    如若好生經營,穩定在百萬以上應該不成問題。


    這還不是一錘子的買賣,幾十上百年持續下來,甚至更久的時間,將會有持續出產,效益非常可觀。


    更重要的是,此物代理之權都能爭奪至自己名下,也為其他近似之物的歸屬提供了可靠的依據,這將會是非常有利之事。


    但是尚長老說完這句話,也沒有什麽得意,反而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


    她突然明白,為何此前會有人提出要收回此島了。


    那是釜底抽薪之計,想要強行分一杯羹。


    如今這個提議是被壓下去了,但若有必要,隨時也可以死灰複燃。


    “尚長老,奇珍樓來者不善,似乎一心想要爭奪分成的份額呀。”尚長老身後,一名麵相較為年輕的築基修士悄然傳音道,“我聽說他們請了多位丹道名師過來,鑒定李道友所提供的樣品和簡方之餘,也在嚐試將其掌握在手。”


    尚長老道:“煉丹製藥這種東西,就算手把手教都不一定能夠學會,更遑論隻看樣品和方子。”


    “但是那幾位丹道名師當中,有號稱火眼金睛的裴大師,也有曾嚐諸丹,人稱藥老的辛大師,還有丹道新崛,但卻迅速獲得各方共同承認的古之丹道傳人林大師。


    他們當中最年輕都擁有著二百餘的道齡,論資曆,見識,造詣,不比過去的石大師差,想來還真有可能根據自己思路再行一番改進。


    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受邀鑒定此物的,十年前我們和奇珍樓就各自抄錄了石璣子的道途成果,雖然有保密的協議在,但卻並不嚴苛,他們倘若真的想要,完全可以付出一定代價避過,跟那些大師們進行交易。”


    尚長老麵色有些不太好,她知道,對方所言不虛。


    “伏筆在十年之前就已經埋下,奇珍樓那麽痛快交出小欖島,想來也有這方麵的考量,就是不知,九靈門的那幾個人是否會受攛掇,再跳出來惹是生非。”


    正當尚長老和金錢會人議論的時候,同在北霄島上,另外一處地方。


    絲竹繞耳,鴻影翩躚,美姬搖曳之中,展現著優美的身姿。


    醇酒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令得在場眾人共醉其中。


    然而坐在上首的是兩名築基修士,對這一切凡民趨之若鶩的奢華享受絲毫不顧,隻是各自低頭沉吟,似乎在傳音商量著什麽。


    其中一名築基修士,正是九靈門的門主原玎,而另外一位,則是奇珍樓的管事。


    繼戚長老和石璣子原本的駔儈之後,奇珍樓派遣了全新的人員接手與此一門派聯絡諸事,自然而然,原玎等弟子也變得重要起來。


    “李柃已經眼見著要成功……不,我們懷疑,他已經成功!”


    “可有實據?”


    “暫時還沒有,因為己土太歲失竊,鬧出那般風波之後,積香宗吃了教訓,保密手段愈發複雜,我們就算想要收買協助煉製的丹師,都無從下手,也隻有港口和宗內那些隻言片語,能夠透露些許風聲。


    比如說,近期積香宗內的舒望生成功築基,我們就懷疑不是尋常築基丹之效,而是三寶歸元丹。”


    “原來如此,是為了試藥嗎?如今舒望生還好端端的活著,八成是真的成功了……”


    “不錯,三寶歸元丹倘若能成,小欖島的價值不言而喻,還有島上出產的人麵樹,絕對是別處前所未見的珍奇品種,以前原想著已成拖累,交給他們處理也好,但卻沒有想到,還真的有變廢為寶的本事!”


    “貴樓的意思是……”


    “當然是重謀份額,甚至若有機會,反客為主,再次將其掌握在手!”


    “這……能行嗎?”


    “行不行的,總要試過才知道,你們九靈門難道就甘心看著他風生水起,自己什麽都撈不著,隻能幹看?不要忘了,那人麵樹可是……”


    原玎的麵色漸漸沉了下去。


    不久之後,那商會管事離去,一名和原玎差不多年紀的修士從後麵的房間走了出來。


    他正是九靈門中,同為石璣子親傳的吳新業。


    “你們先下去吧。”他揮了揮手,驅散舞姬和奴仆,在原玎身邊坐了下來。


    “三師兄,他說了些什麽?”吳新業問道。


    原玎道:“無非便是些蠱惑人心的話……”旋即把談論的內容告知。


    “還真的成功了。”吳新業關注起了李柃那邊的動向,“三師兄,奇珍樓雖然不懷好意,但這一番所言,其實也有道理啊。


    我們就算不能將這份產業奪回,重新劃定份額,多占幾分也是好的,憑什麽各方列強瓜分了此島,我們半點都撈不著?


    想當年,師尊也不是白得此島的,他交出了自己奇遇所得的典籍和秘錄,還用未來收益和駔儈協議換取支持,那些商賈……哼!”


    修士用著商賈,但卻打從心底裏麵看不起商賈,也不屑這些經營買賣之事。


    這著實是個矛盾。


    原玎對此自是也有幾分感觸,但思慮一番,卻又還是歎了一聲:“話是這樣說,可我們憑什麽去爭?”


    “這……”吳新業遲疑起來。


    “大師兄十年前遭了劫,是被李柃用茶蕪香治好的,但也從此落下病根,損傷不小元氣,至今仍在閉關休養。


    依我看,他身體上的損傷隻是個借口,真正不出來的原因還是心灰意冷,根本無心宗門之事,肯定不會同意我們這麽做的。


    二師兄如今也不管事,整天學那勞什子劍法,劍陣,依我看,幹脆轉修劍道得了,如今尚未學藝有成,也不見得肯出力。


    以他性情,如若宗門出事,肯定還是願意赴湯蹈火的,但這種事情,未必讚同。


    這麽算起來,九靈門上下,也就隻有我們兩個築基,再加張供奉,黃供奉二位長老,在各方心目中的分量,遠遠不如他一個。


    至於奇珍樓那邊的允諾,哼,聽聽就得了,那些商人無利不起早,真要有好處,會那麽輕易應許給我們?不過是想要借我們名義生事罷了!”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這種事情,太過急著冒出頭,肯定會被人當槍使。


    “那該怎麽辦?”吳新業皺起了眉頭。


    “拖著,跟他們耗!不要答應,也不要拒絕,看看情況再說。”原玎冷哼道,“九靈門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想要逼迫我們,也沒有那麽容易。”


    吳新業道:“照我說,幹脆把這件事情告訴李柃得了,兩宗雖然多有齟齬,但比起商會那邊……唔?”


    原玎轉過頭,定定的看著他。


    好一陣才道:“你以為李柃會缺這消息渠道嗎?奇珍樓前腳才跟我們商量此事,我們後腳就跟他告密,這種事情也不易為,說不定兩頭不討好。”


    吳新業語塞。


    仔細想想,李柃還真不需要他們通風報信,這麽做未必見得領情。


    ……


    “原來如此,果真是聞風而動啊!”


    原玎並沒有判斷錯,就在他們談論此事的時候,李柃已經從尚長老那裏得知了此事的來龍去脈,甚至就連奇珍樓延請而來的三位丹道名師的資料,都一並擺上案頭。


    這一次,是尚玉仙親自過來的,她借其他雜事交接之機,從北霄島上的分舵堂口跑到了這邊來。


    “李道友,你怎麽一點兒都不著急,那些人心懷叵測,一心就等著摘桃子啊!”尚玉仙見李柃看了自家老祖親筆所書的信件,仍舊一副氣定神閑,淡然自若的模樣,不由得無奈搖頭。


    “這一次,他們恐怕會借驗證丹藥之事大做文章,你的三寶歸元丹想要正式開售,換取財資,也不是那麽容易。


    而若被他們卡住了你的財源,過往所貸的那些款子就難說了,等到優惠期限一過,光是利息,都能吃人。


    雖說主辦這些的是我金錢會,但北海分舵亦有各方勢力作股東,共同監管著錢莊的符錢流向,勢必趁機會打開宗門,上下其手……”


    尚玉仙以為李柃和多數修士那樣不關心錢財,不懂金錢大道,為他講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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