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師妹……”
兩人喜極而泣，相擁大哭之中，李柃和姚靈仙知趣的退出房間。
許久之後，呂閑雲帶著楊鶴出來道謝，真心誠意道：“前輩，這次真是多虧你了，此間種種，我和師妹定銘感五內，還請前輩受我們一拜。”
李柃微微一笑，卻是道：“不必多禮了，你先讓你師妹好好休息吧，你自己也好些日子沒有合眼，好好養足精神，免得損及道基。”
他說完之後就轉身離去，沒有在乎那些虛禮。
這種恩情也不是拜一拜就能償還的，如果他們有心的話，今後自然會有所回報，不然，則多聽感激之言，受他們一拜也沒有什麽意思。
時間很快又再過去了幾天，楊鶴休養一陣之後，狀況已然恢複。
但這時候，瀨耳島上的香市之中，卻是來了一位乘著金光降臨的結丹真修。
他是和呂閑雲，楊鶴等人一樣出自昭天宗的同門修士，名喚肖長晨。
因為此前楊鶴瀕危，呂閑雲焦急之下四處投醫，宗那邊自然也有所提及。
但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將此間之事稟報了宗門，宗門卻沒有來得及通知已經趕在路上的其他修士，以致肖長晨仍然還在往這邊趕路。
當香市之中的人找到呂閑雲，告知此事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我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楊鶴道：“師兄，我和你一起去迎接肖長老吧，萬莫失禮了。”
兩人帶著幾分惴惴不安前去迎接，昭天宗結丹肖長晨這才得知自己白來一趟。
不過他涵養不錯，得知此事之後，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寬慰兩個小輩道：“無妨，就算我知你們無事也要過來看一看的，你現在覺得如何？”
楊鶴道：“我此前仿佛夢魘未醒，但醒過來之後，就覺得頭腦都清楚了很多，現在已經沒有大礙。”
“哦，是嗎？肖某一生道藝不精，修煉至結丹境界之後就停滯不前，已然斷了成嬰希望，但在岐黃之道卻是小有幾分自信，對於離魂失魄之症也曾有所研究，還是讓我再看過為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既驕傲又失落的，因為他對魂道的一切了解都來源於曾經想要突破晉升的努力，數百年間的修持全部化作此道成果。
呂閑雲對於宗內的這位長老也曾有所耳聞，在修仙界中突破晉升，長生逍遙才是主流，其他都屬旁門左道，像他這般專精於岐黃之術的人，路子已經走偏，晉升希望也就變得非常渺茫。
但在專業的領域，這種人卻又是極強的，能夠為修仙界中的其他修士提供不小幫助。
楊鶴於是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肖長晨當即把住楊鶴脈搏，並分出神識，仔細感應她的精神狀況。
結果訝然發現，楊鶴的精神飽滿，三魂七魄都已經成功歸竅，甚至得以複原。
他不由得看向呂閑雲：“你在傳訊之中不是說得萬分緊急嗎，怎麽好像無事人一般。”
呂閑雲忙道：“前輩有所不知，此前我師妹的狀況的確萬分緊急，但積香真君出手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弟子愚昧，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
肖長晨沉吟起來，再度仔細探查，結果這一次，卻是從楊鶴的神魂之中感受到了幾分香魄的餘韻。
那些已然化作精神微粒融入了她的神魂之間，甚至使得她熏香入味，多出了香道築基的成果。
這一切，呂閑雲等人這般的弟子當然不易察覺，甚至楊鶴自己都一無所知，但在肖長晨看來，卻是有著幾分古怪。
他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擔憂李柃在裏麵動了什麽手腳。
需知修仙界中，修為境界的差距是有若雲泥的，等閑修士若非天賦異稟，不得神魂方麵的感應能力，還真無法察覺到這種異常。
甚至有可能借著宗門真傳埋下暗子，將其當做隱秘的手段來利用。
也就是呂閑雲和楊鶴這樣的不算什麽嫡係核心，倘若是那些宗門重視的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受此重傷，也是立刻就被宗內的前輩高人知悉，親自過來搭救，絕對不會假手於人。
不過畢竟是真傳弟子，肖長晨還是不得不認真檢查，很快又發現，自己多慮了。
那並不是什麽居心叵測的隱秘手段，而是靈蘊的殘餘。
他甚至都可以從中感受到幾分精神的異變，思維一下被其激活，莫名之間，多出許多靈感。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如此神奇？”
肖長晨震驚無比，麵上也逐漸顯露出來。
“積香真君到底是如何做的，你再與我細細道來。”
呂閑雲不解，但卻還是依言把李柃所做的一切如實稟報。
當他得知，李柃實際上並沒有什麽複雜作為，隻是祭出幾品靈香，讓楊鶴聞了聞，就得以恢複，麵上驚訝更甚。
“這等傷勢，便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已然不是等閑的救治手段，而是招魂複生！”
他本以為，楊鶴傷情不重，之前呂閑雲的表述是關心則亂，不自覺的誇大了。
但如今卻是推翻了此前的判斷，甚至發現，比預料之中還要更加嚴重幾分。
楊鶴當時雖無性命之憂，但在精神的領域，卻幾乎已經無可救藥。
她的精神已經開始渙散，甚至被外邪取代。
凡俗世間也偶有這般的人，不是落個瘋癲失常，就是變作植物人。
“真是起死回生的好手段啊，此功幾如再造，我等遠不能及！”
肖長晨念及於此，也不得不收起自矜，心悅誠服的感慨了一聲。
“李前輩的確於我恩同再造。”呂閑雲如是說道。
肖長晨看了他一眼，道：“不，你根本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麽，我所言之再造並非需指，而是真的如同造化之功，硬生生的從天地大道之中招魂重凝，甚至於……更進一步的召回元神！
你的楊師妹受傷不輕，其實已經幾乎等同於死亡，你所帶回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空殼，是積香真君出手，以近似於輪回轉生之法令其恢複，這幾乎可以說是複活重生！”
呂閑雲訝然：“什麽，竟有此事？”
楊鶴也震驚不已：“我還隻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肖長晨卻是肅然道：“夢？什麽是夢，什麽是真？死不複生，夢即幽冥，死而複生，幽冥即夢！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之間，通常都被認為存在著一個強烈而又明顯的界限，那就是肉體生機與自主意識的雙重印證。
但實際上，這種生死存亡的判斷之法，是存在著極大漏洞的。”
“什麽漏洞？”呂閑雲和楊鶴好奇問道。
肖長晨道：“譬如說，元嬰修士出竅，肉體雖然留存了生機，但是神魂出入幽冥，常在天外，其身是生是死？”
呂閑雲道：“那自然是生的。”
肖長晨道：“為何？”
呂閑雲道：“肖長老你方才不是說了，肉體留存了生機嗎？”
肖長晨微微一笑：“這等生機，與自然界中植物，甚至菌菇之流和異？哪怕是最簡單的生命體，也有著基本的生命活動，但卻屬於無情眾生，與我等有情眾生截然不同。
如若你把這等生機作為自身生存的判斷依據，那肉身死亡者，僵屍之流，還有魂魄在外，陰身化鬼者何如？”
“這……”呂閑雲一時僵住，因為他忽然發現，修仙界中，生死界限好像真的並不那麽明確，單憑肉身，或者自主意識都說不通。
或許對於凡民而言，這並沒有那麽難判斷，但實際上，死去凡民被神通法術複活，甚至轉世輪回之後找回過往記憶，都是有的事情。
他謹慎考量幾番，答道：“或許，古人強調肉身與精神陰陽雙證，也是源自於此。”
肖長晨卻道：“那，羽化飛升和解，合道煉真又是否死亡？”
“嗯？”
肖長晨道：“古往今來，修仙界中不乏以羽化飛升諱言死亡，實際上，很多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被後世認作羽化飛升，都是死了！
中古以降，道門鼎革，幾番重新審視羽化飛升之法，又或探究，在我等生存的修仙界之上，究竟是否真的有那麽一處名為仙界的所在，究竟是否有著所謂的飛升與超脫……
結果你們也知道了，此世修仙並不認同飛升之說，由此而發展出合道煉真的證悟派係。
而那些合道煉真者，比之羽化飛升更加玄奇，乃是以自身真靈融入天地大道，如同奪舍天地，轉換生存之模式！
步入此道，比之羽化更甚，乃是連元神都徹底消失無蹤了。
合道大能一思一念，一意一動，盡皆都是不可思議，以真靈駕馭天地大道，把山河大地視作自身之血肉，眾生之念視作精神之活動，我等完全無法察之啊！
那等存在，已然無法簡單用生死狀態來判斷，甚至於，在此之前的化神大能，有些已經死去多時，還能沿著光陰長河逆流而上……”
呂閑雲徹底懵了，不過畢竟是名門大派的真傳弟子，冷靜下來，很快還是分明道：“確實如此，尋常生死界限，隻是尋常生靈的界限，而高階修士是無所謂生死存亡之分的，所謂長生不朽者，其實就是泯除物我和生死之間的差異，得以順利在各種狀態之間自由轉化！”
肖長晨帶著孺子可教的讚賞之意點了點頭，道：“所以，你明白了？”
呂閑雲恍然驚覺：“您……您是說……”
肖長晨沉聲道：“不錯，我懷疑積香真君已經觸及到了那些大能的門檻，運用的是某種逆轉生死造化的大神通！”
呂閑雲和楊鶴聽完，震撼莫名，久久無語。
原本以為，積香真君出手，隻是幫自己治病舊傷，沒曾想，幹脆把人都複活了一遭啊！
不久之後，肖長晨來到此間分舵的後山求見李柃。
他作為仙門正道的結丹真修，勉強也稱得上是前輩高人，但在李柃這樣的新晉巨頭和元嬰修士麵前，根本算不了什麽。
不過，畢竟又是有著千餘年的道齡，遠遠不是百餘歲的呂閑雲等人可比，自然也低不下頭來稱什麽晚輩覲見。
所以在這裏取了個巧，隻說是代表昭天宗的使者，特意來向李柃致謝。
昭天宗乃是曆史遠比積香宗悠久的仙門大派，各方麵的資源和人才也遠勝積香宗，在仙門正道之中是老前輩，以宗門身份前來的話，就是平等相交了。
李柃遂讓童子將其迎入，在洞府之中的內堂與之會晤。
肖長晨冠冕堂皇的表達一番謝意，隨後卻迫不及待的問及生死魂魄之事。
李柃聞言，哈哈一笑：“道友，何必糾結於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死奧秘呢，此間道果，各自證悟，有些東西我確實亦有所得，但未必見得能夠為你所用，這是融會貫通之間的界限。”
肖長晨大失所望，但卻也明白，有些東西，懂得就是懂得，不懂始終不懂。
如果生死陰陽之間的變化能夠用語言來描述，那一定不是真的，因為那些道理所蘊含的資訊太豐富，太複雜多變了，言語容易失真，也無法概括和運載。
“是我孟浪了，還望真君見諒！”肖長晨真心實意告歉道。
李柃看了看他，道：“肖道友是因久困結丹，苦尋無果，才想要從我處尋求一二機緣吧？我雖無可示現，但確實也在這些年間有所得，幹脆贈你四種智慧。”
“哦？敢問真君，是哪四種智慧？”肖長晨肅然問道。
李柃道：“求知明德是智慧，照見本心是智慧，去偽存真是智慧，融會貫通是智慧，此四德者，是四智之具現，亦是不可思議之妙香。”
肖長晨聞言，麵露怪異之色。
乍聽起來，他還以為被喂了一嘴雞湯。
但卻不料，李柃真的拿出了四份香品，乃是此前救治楊鶴所用的大圓鏡智香，平等性智香，妙觀察智香，成所作智香四大香品。
肖長晨將信將疑，取香離去，暫住於此間進行試用，結果短短一天功夫，他閉關之處就傳出大笑，振奮之聲響徹雲霄。
“多謝真君，我悟了，我悟了！”
“師妹……”
兩人喜極而泣，相擁大哭之中，李柃和姚靈仙知趣的退出房間。
許久之後，呂閑雲帶著楊鶴出來道謝，真心誠意道：“前輩，這次真是多虧你了，此間種種，我和師妹定銘感五內，還請前輩受我們一拜。”
李柃微微一笑，卻是道：“不必多禮了，你先讓你師妹好好休息吧，你自己也好些日子沒有合眼，好好養足精神，免得損及道基。”
他說完之後就轉身離去，沒有在乎那些虛禮。
這種恩情也不是拜一拜就能償還的，如果他們有心的話，今後自然會有所回報，不然，則多聽感激之言，受他們一拜也沒有什麽意思。
時間很快又再過去了幾天，楊鶴休養一陣之後，狀況已然恢複。
但這時候，瀨耳島上的香市之中，卻是來了一位乘著金光降臨的結丹真修。
他是和呂閑雲，楊鶴等人一樣出自昭天宗的同門修士，名喚肖長晨。
因為此前楊鶴瀕危，呂閑雲焦急之下四處投醫，宗那邊自然也有所提及。
但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將此間之事稟報了宗門，宗門卻沒有來得及通知已經趕在路上的其他修士，以致肖長晨仍然還在往這邊趕路。
當香市之中的人找到呂閑雲，告知此事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我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楊鶴道：“師兄，我和你一起去迎接肖長老吧，萬莫失禮了。”
兩人帶著幾分惴惴不安前去迎接，昭天宗結丹肖長晨這才得知自己白來一趟。
不過他涵養不錯，得知此事之後，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寬慰兩個小輩道：“無妨，就算我知你們無事也要過來看一看的，你現在覺得如何？”
楊鶴道：“我此前仿佛夢魘未醒，但醒過來之後，就覺得頭腦都清楚了很多，現在已經沒有大礙。”
“哦，是嗎？肖某一生道藝不精，修煉至結丹境界之後就停滯不前，已然斷了成嬰希望，但在岐黃之道卻是小有幾分自信，對於離魂失魄之症也曾有所研究，還是讓我再看過為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既驕傲又失落的，因為他對魂道的一切了解都來源於曾經想要突破晉升的努力，數百年間的修持全部化作此道成果。
呂閑雲對於宗內的這位長老也曾有所耳聞，在修仙界中突破晉升，長生逍遙才是主流，其他都屬旁門左道，像他這般專精於岐黃之術的人，路子已經走偏，晉升希望也就變得非常渺茫。
但在專業的領域，這種人卻又是極強的，能夠為修仙界中的其他修士提供不小幫助。
楊鶴於是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肖長晨當即把住楊鶴脈搏，並分出神識，仔細感應她的精神狀況。
結果訝然發現，楊鶴的精神飽滿，三魂七魄都已經成功歸竅，甚至得以複原。
他不由得看向呂閑雲：“你在傳訊之中不是說得萬分緊急嗎，怎麽好像無事人一般。”
呂閑雲忙道：“前輩有所不知，此前我師妹的狀況的確萬分緊急，但積香真君出手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弟子愚昧，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
肖長晨沉吟起來，再度仔細探查，結果這一次，卻是從楊鶴的神魂之中感受到了幾分香魄的餘韻。
那些已然化作精神微粒融入了她的神魂之間，甚至使得她熏香入味，多出了香道築基的成果。
這一切，呂閑雲等人這般的弟子當然不易察覺，甚至楊鶴自己都一無所知，但在肖長晨看來，卻是有著幾分古怪。
他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擔憂李柃在裏麵動了什麽手腳。
需知修仙界中，修為境界的差距是有若雲泥的，等閑修士若非天賦異稟，不得神魂方麵的感應能力，還真無法察覺到這種異常。
甚至有可能借著宗門真傳埋下暗子，將其當做隱秘的手段來利用。
也就是呂閑雲和楊鶴這樣的不算什麽嫡係核心，倘若是那些宗門重視的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受此重傷，也是立刻就被宗內的前輩高人知悉，親自過來搭救，絕對不會假手於人。
不過畢竟是真傳弟子，肖長晨還是不得不認真檢查，很快又發現，自己多慮了。
那並不是什麽居心叵測的隱秘手段，而是靈蘊的殘餘。
他甚至都可以從中感受到幾分精神的異變，思維一下被其激活，莫名之間，多出許多靈感。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如此神奇？”
肖長晨震驚無比，麵上也逐漸顯露出來。
“積香真君到底是如何做的，你再與我細細道來。”
呂閑雲不解，但卻還是依言把李柃所做的一切如實稟報。
當他得知，李柃實際上並沒有什麽複雜作為，隻是祭出幾品靈香，讓楊鶴聞了聞，就得以恢複，麵上驚訝更甚。
“這等傷勢，便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已然不是等閑的救治手段，而是招魂複生！”
他本以為，楊鶴傷情不重，之前呂閑雲的表述是關心則亂，不自覺的誇大了。
但如今卻是推翻了此前的判斷，甚至發現，比預料之中還要更加嚴重幾分。
楊鶴當時雖無性命之憂，但在精神的領域，卻幾乎已經無可救藥。
她的精神已經開始渙散，甚至被外邪取代。
凡俗世間也偶有這般的人，不是落個瘋癲失常，就是變作植物人。
“真是起死回生的好手段啊，此功幾如再造，我等遠不能及！”
肖長晨念及於此，也不得不收起自矜，心悅誠服的感慨了一聲。
“李前輩的確於我恩同再造。”呂閑雲如是說道。
肖長晨看了他一眼，道：“不，你根本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麽，我所言之再造並非需指，而是真的如同造化之功，硬生生的從天地大道之中招魂重凝，甚至於……更進一步的召回元神！
你的楊師妹受傷不輕，其實已經幾乎等同於死亡，你所帶回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空殼，是積香真君出手，以近似於輪回轉生之法令其恢複，這幾乎可以說是複活重生！”
呂閑雲訝然：“什麽，竟有此事？”
楊鶴也震驚不已：“我還隻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肖長晨卻是肅然道：“夢？什麽是夢，什麽是真？死不複生，夢即幽冥，死而複生，幽冥即夢！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之間，通常都被認為存在著一個強烈而又明顯的界限，那就是肉體生機與自主意識的雙重印證。
但實際上，這種生死存亡的判斷之法，是存在著極大漏洞的。”
“什麽漏洞？”呂閑雲和楊鶴好奇問道。
肖長晨道：“譬如說，元嬰修士出竅，肉體雖然留存了生機，但是神魂出入幽冥，常在天外，其身是生是死？”
呂閑雲道：“那自然是生的。”
肖長晨道：“為何？”
呂閑雲道：“肖長老你方才不是說了，肉體留存了生機嗎？”
肖長晨微微一笑：“這等生機，與自然界中植物，甚至菌菇之流和異？哪怕是最簡單的生命體，也有著基本的生命活動，但卻屬於無情眾生，與我等有情眾生截然不同。
如若你把這等生機作為自身生存的判斷依據，那肉身死亡者，僵屍之流，還有魂魄在外，陰身化鬼者何如？”
“這……”呂閑雲一時僵住，因為他忽然發現，修仙界中，生死界限好像真的並不那麽明確，單憑肉身，或者自主意識都說不通。
或許對於凡民而言，這並沒有那麽難判斷，但實際上，死去凡民被神通法術複活，甚至轉世輪回之後找回過往記憶，都是有的事情。
他謹慎考量幾番，答道：“或許，古人強調肉身與精神陰陽雙證，也是源自於此。”
肖長晨卻道：“那，羽化飛升和解，合道煉真又是否死亡？”
“嗯？”
肖長晨道：“古往今來，修仙界中不乏以羽化飛升諱言死亡，實際上，很多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被後世認作羽化飛升，都是死了！
中古以降，道門鼎革，幾番重新審視羽化飛升之法，又或探究，在我等生存的修仙界之上，究竟是否真的有那麽一處名為仙界的所在，究竟是否有著所謂的飛升與超脫……
結果你們也知道了，此世修仙並不認同飛升之說，由此而發展出合道煉真的證悟派係。
而那些合道煉真者，比之羽化飛升更加玄奇，乃是以自身真靈融入天地大道，如同奪舍天地，轉換生存之模式！
步入此道，比之羽化更甚，乃是連元神都徹底消失無蹤了。
合道大能一思一念，一意一動，盡皆都是不可思議，以真靈駕馭天地大道，把山河大地視作自身之血肉，眾生之念視作精神之活動，我等完全無法察之啊！
那等存在，已然無法簡單用生死狀態來判斷，甚至於，在此之前的化神大能，有些已經死去多時，還能沿著光陰長河逆流而上……”
呂閑雲徹底懵了，不過畢竟是名門大派的真傳弟子，冷靜下來，很快還是分明道：“確實如此，尋常生死界限，隻是尋常生靈的界限，而高階修士是無所謂生死存亡之分的，所謂長生不朽者，其實就是泯除物我和生死之間的差異，得以順利在各種狀態之間自由轉化！”
肖長晨帶著孺子可教的讚賞之意點了點頭，道：“所以，你明白了？”
呂閑雲恍然驚覺：“您……您是說……”
肖長晨沉聲道：“不錯，我懷疑積香真君已經觸及到了那些大能的門檻，運用的是某種逆轉生死造化的大神通！”
呂閑雲和楊鶴聽完，震撼莫名，久久無語。
原本以為，積香真君出手，隻是幫自己治病舊傷，沒曾想，幹脆把人都複活了一遭啊！
不久之後，肖長晨來到此間分舵的後山求見李柃。
他作為仙門正道的結丹真修，勉強也稱得上是前輩高人，但在李柃這樣的新晉巨頭和元嬰修士麵前，根本算不了什麽。
不過，畢竟又是有著千餘年的道齡，遠遠不是百餘歲的呂閑雲等人可比，自然也低不下頭來稱什麽晚輩覲見。
所以在這裏取了個巧，隻說是代表昭天宗的使者，特意來向李柃致謝。
昭天宗乃是曆史遠比積香宗悠久的仙門大派，各方麵的資源和人才也遠勝積香宗，在仙門正道之中是老前輩，以宗門身份前來的話，就是平等相交了。
李柃遂讓童子將其迎入，在洞府之中的內堂與之會晤。
肖長晨冠冕堂皇的表達一番謝意，隨後卻迫不及待的問及生死魂魄之事。
李柃聞言，哈哈一笑：“道友，何必糾結於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死奧秘呢，此間道果，各自證悟，有些東西我確實亦有所得，但未必見得能夠為你所用，這是融會貫通之間的界限。”
肖長晨大失所望，但卻也明白，有些東西，懂得就是懂得，不懂始終不懂。
如果生死陰陽之間的變化能夠用語言來描述，那一定不是真的，因為那些道理所蘊含的資訊太豐富，太複雜多變了，言語容易失真，也無法概括和運載。
“是我孟浪了，還望真君見諒！”肖長晨真心實意告歉道。
李柃看了看他，道：“肖道友是因久困結丹，苦尋無果，才想要從我處尋求一二機緣吧？我雖無可示現，但確實也在這些年間有所得，幹脆贈你四種智慧。”
“哦？敢問真君，是哪四種智慧？”肖長晨肅然問道。
李柃道：“求知明德是智慧，照見本心是智慧，去偽存真是智慧，融會貫通是智慧，此四德者，是四智之具現，亦是不可思議之妙香。”
肖長晨聞言，麵露怪異之色。
乍聽起來，他還以為被喂了一嘴雞湯。
但卻不料，李柃真的拿出了四份香品，乃是此前救治楊鶴所用的大圓鏡智香，平等性智香，妙觀察智香，成所作智香四大香品。
肖長晨將信將疑，取香離去，暫住於此間進行試用，結果短短一天功夫，他閉關之處就傳出大笑，振奮之聲響徹雲霄。
“多謝真君，我悟了，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