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耀天地,無窮無盡的光芒,直接摧毀了幽蜒的殘魂,正麵照射之處,龐大身軀徑直消失無蹤。


    這是絲毫不帶花巧的碰撞,哪怕魔尊殘魂不滅,精血重生,在這種一個微粒一個微粒的相互消磨之下,也得灰飛煙滅。


    何師兄與席元林看得呆住,因為這些刀光餘勢不止,竟然把他們也籠罩了進去。


    等到反應過來,已是身首異處。


    左忠良並未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他畢竟與席元林為結丹境界,修為法力還弱上不少,隻是長於鬥法,屢經征戰,更顯殺伐果斷。


    而且他一心針對的敵人是幽蜒,根本無法顧及他們。


    但那些刀光穿透幽蜒魔尊的化身之後,還是連同他們一起斬了。


    這是池魚之殃。


    “啊!”


    時間仿佛在瞬間恢複正常,席元林擁有結丹修為,神魂本質更是臻至後期高階,擁有幾分元嬰的特性。


    他比何師兄堅持了更長的時間,但也因此而受到更多更大的痛苦。


    他親身感受著自己的身軀被那些刀芒所化的光線照射過後,直接綻裂,分解成為了萬千碎片的痛楚。


    肉身和神魂的雙重打擊,令得他幾乎瞬間瘋狂。


    可就在這時,後繼的刀光暗淡下來。


    本應持續維持光芒照射的左忠良已經燃盡了他的生機,黯然垂下持刀的手。


    他手中的寶器斬魔刀也因承受了太多次的揮舞斬擊,接連遭受罡元與法力的貫穿而支離破碎,無聲化為齏粉。


    席元林立刻抓住機會一躍而出,身上各種秘寶祭出,靈物,寶丹一股腦吞噬。


    精血凝煉,重鑄肉身,他整個人都如同剛剛才從水池子裏撈出那般,無力癱坐在地。


    由於左忠良的後繼無力,他總算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


    但旁邊的何師兄,卻是連渣滓都沒能剩下,整個人都直接無了。


    “差一點……差一點就死了!”


    席元林油然的生出了深深的慶幸。


    而在慶幸之後,也真正的,前所未有的後怕起來。


    原來,死裏逃生,是這麽一種感受。


    可就在這時,沉寂下去的左忠良竟然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可惜了,還有邪魔未除!”


    “你!”席元林吃了一驚,整個人都彈跳而起,縮至一旁。


    他實在是被之前的斬擊嚇怕了,堂堂結丹高手,連看都不敢再多看對方一眼。


    不過他這反應也隻是應激而起,很快冷靜下來,發現左忠良本已老邁的麵容上,疲憊之色深重,頭發也從過去的花白變作了暮氣沉沉的枯朽灰白。


    席元林懊惱道:“原來如此,你已油盡燈枯,嚇我一跳!”


    左忠良沉默著沒有言語。


    他的確已經陷入油盡燈枯的絕境,此前展現出來的實力有多麽可怕,此刻就有多麽的虛弱無力。


    他很遺憾,已經沒有力氣對付這個漏網之魚了。


    席元林的膽氣一下重新壯回,回想起此前自己的反應,還有差點被其斬於刀下的事實,莫名的惱羞成怒:“你就是曾經做過圖臨城隍的蕩魔真君左忠良對吧,我知道你,原本不過區區凡民武者出身,低賤如蟻的小人物,封神之後,竟也當了勞什子的真君,還欺到本座頭上來了!


    你差點就害死我,你知道不知道!”


    隔空一拍,左忠良的身軀被重重撞飛出去,摔在山石上。


    他已經虛弱到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遭此重創,更是嗆咳不已,眼見著出的氣多,進的氣少,愈發的虛弱起來。


    席元林試探出左忠良如今的底細,膽氣更壯,同時也想起了這些年來,與正道交手的往事。


    “就是你這蕩魔真君和麾下部屬四處查抄,剿滅我的工坊,才令得我天物商行損失慘重……


    你知不知道,那些折算成為靈石和資糧,起碼也值幾個億!


    本座損失了幾個億啊,都是你們害的,你們這些自詡正道者……該死!”


    他一邊從自己小洞天內召出療傷寶藥,不計成本的往口中吞服,同時消化藥力,嚐試吸收,一邊走了過去。


    啪!


    當他來到左忠良麵前之後,更是用力一跺,踩住了左忠良的手。


    頓時,左忠良的手上冒煙,構成神軀的香火願力開始消散,慢慢彌漫於天地之間。


    他的身影開始呈現出一種宛若鬼魂的暗淡無華,開始漸漸消失。


    可是正被嗔怒衝昏頭腦的席元林並沒有發現,左忠良的力量消退,神軀潰敗,眼中光彩卻越來越亮。


    “邪魔……外道……死!”


    “什麽?”


    席元林大驚失色,忽的感覺不妙,想要逃開,卻感覺腳下一絆。


    他的腳踝被左忠良另外一隻手抓住了。


    刀光從左忠良的眼睛裏麵飛了出來,淡薄孱弱,小如匕首,但在其妙至毫巔的操控之下,依舊以無厚入有間,輕巧而又靈活的繞過脖頸,大好頭顱高高飛起。


    “啊!”


    席元林的人頭當場被斬了下來,痛苦哀嚎不已。


    他此前已經用過各種療傷聖藥和滋補之物,但是藥力化開,發散全身,如今猝不及防再遭攻擊,反而一下難以顧及。


    劇烈的眩暈之感襲來,氣血不足導致大腦失去供養,愈發的疲憊。


    “我……我要死了嗎?”


    “我……怎麽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他怎麽也想不到,明明已經油盡燈枯的左忠良,竟然還保留著這樣的反擊之力。


    而且,尋常結丹修士都有飛頭不死的本領,也即頭顱被人斬下,短時間內接上,就可以恢複過來,根本不會有事。


    但左忠良的出手時機實在太巧妙,而且還是在其剛剛恢複肉身的衰落時期再度斬首,令得他一下無所適從,竟連法力都開始紊亂,要失去控製。


    左忠良麵帶笑意,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席元林的身軀推下旁邊的河流。


    席元林的頭顱在地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被水流衝走。


    他想要追,可是追不上。


    失去供養的大腦已然難以操控神識與法力,真丹虛弱,更加無從轉化遁光,將生命元氣抽離出體。


    不久功夫,屍體就被卷入地下暗河,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不……”


    席元林驚怒大叫,猛然躍起。


    這是他用盡力氣駕馭頭顱高飛,試圖追趕自己的身軀。


    但卻不料,一下用力過猛,竟然直接撞在了地上的岩壁上。


    有本已鬆垮的山壁被刀罡隔空震碎,再經此一撞,立刻當場坍塌。


    轟隆隆……


    山石滾落,幾乎瞬間將其掩埋。


    席元林又氣又急,不顧一切撞頭,掙紮著要把自己的頭顱從亂石堆中拔出。


    以他結丹修為,倒也成功做到了這一步,可是出來之後,不由得頹然跌落。


    他感應不到自己的身軀所在了。


    此方地界乃是靈峰根脈的發源地,地下洞窟與河流四通八達,有可能被衝向任何一處,而山體又沉又厚,頂上又有守護整座玉琅山的大陣禁製籠罩,如同銅牆鐵壁。


    縱然是在身軀完好的全盛時期,也將一時半會難以找尋,更何況,他如今亦是如同風中殘燭,虛弱疲憊。


    他帶著驚怒向左忠良看去,卻見對方身軀正在如同煙塵消散,不一會兒功夫,就幹幹淨淨,如同不曾來過此間一般。


    唯餘幾物,乃是天庭神祇的身份令牌與一些思念寄托的信物。


    席元林頹然懊惱,悔恨不已。


    一時失策!


    一時失策!


    竟陷自己於如此境地!


    早知道就該早早離開此地的,還留下來看什麽幽蜒魔尊!還管什麽冥宗的籌謀布局!


    失策了啊!


    就在這時,席元林腦中靈光一閃,忽的又生出了幾分希望。


    “還能活!”


    “就算油盡燈枯,我也還有機會活下去!”


    “我本來就修煉到了結丹後期,又得冥宗秘法,能轉修鬼道,或可趁此機會衝擊元嬰,倘若不成,則退而求其次,轉為鬼仙!”


    “我還有機會活下去了!”


    當下,按著正常修士衝擊元嬰層次的方法,嚐試抽離真丹,神魂出竅,把自己的精神意識,元氣法力徹徹底底從肉身的拘束之中解脫出來。


    可元嬰境界終究不是那麽容易成就的,席元林嚐試過後,忽的感覺神魂一躍,遍體生寒,整個軀體就像是處在冰天雪地之中戰栗不已,並沒有那種遨遊太虛的暢快自如。


    四麵八方的虛空中,無窮元氣湧來,整個人都如同溺水,要活活憋死。


    元嬰修士出竅之後,是如魚得水,暢快淋漓的,斷然不會有這種感受。


    席元林也是浸淫結丹境界多年的老修士,立刻就明白,自己神魂出竅是出竅了,可是失敗了。


    自己的神魂,並沒有蛻變至能夠適應天地,虛空,能直麵天道的程度。


    結丹境界的修為,充其量隻是讓自己如同水性好的人,能夠在平靜的江河湖泊之中折騰幾下。


    一旦進了大海,立刻就要淹死!


    但這一次,他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哪怕明知自己活不下去了,也要拚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轉修鬼道,化鬼之法……”


    他呢喃之中,運轉法訣,身上法力元氣隨著精神意念的操控朝某種陰煞之屬而轉變。


    金錢大道,斑雜五行,諸般底蘊,都在轉化。


    漸漸的,他身上凝煉罡煞,鑄成鬼軀,相當於在神魂外層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大衣。


    終於感覺沒有那麽寒冷了。


    那種如同在海水之中憋氣,快要悶死的感覺也飛快消失。


    可光是這樣,似乎還不足以支持他的轉化。


    席元林接觸冥宗邪法已久,但多止於祭煉屍鬼,收煉神魂。


    把自己轉化成為擁有自主意識的真正鬼修?


    還未嚐試過。


    這種過程也是近乎不可逆的,根本沒法嚐試。


    他知道,自己做到了這一步,也還隻是一般幽魂怨靈的水準。


    如若不想辦法保留自己的主觀意識,遲早會慢慢消散,最後化為野獸般的孤魂野鬼。


    修仙界中,尤其是冥界裏麵,這種孤魂野鬼實在太多了,乃是最底層的存在。


    隻有保留自主意識,才是真正的鬼修!


    可是,新生的魂體太虛弱了,此前為了維持生機所消耗的元氣與法力太多,短時間內也不得補充。


    “必須盡快找到替代之物才行……對了!這裏可是靈峰根脈,就算被幽蜒汙染過,也還可以利用!”


    他迫不及待的飄向血池,不顧水中汙濁,撲騰一聲紮了下去。


    席元林匆忙之中,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雖然轉修鬼道,使得自身神魂與意識產生了蛻變,但是頭顱之的真丹,仍具一絲生機不滅。


    再經靈泉滋潤,很快就如同久旱逢甘霖,飛快恢複起來。


    這當然也不是他自身的恢複能力,而是池水之中,幽蜒的精血元氣。


    本來這等大能高手的精血霸道強橫,一絲一縷之中都銘刻著不滅的意誌。


    留存在這些精血元氣之中的烙印,都足以與任何其他事物產生劇烈的排異反應,等閑之人沾染上,立刻就要為其所害。


    但偏偏,幽蜒被左忠良斬了。


    留存此間的殘魂意誌,原本就隻是一滴精血所凝,消逝得幹幹淨淨。


    隻餘下那些水中的血元。


    這裏麵也蘊藏著部分印記,甚至假以時日,不死不滅的的特性還會將其自動補全,重新恢複出殘魂。


    但,如今卻出現了難得的暫時鬆動。


    諸般陰差陽錯,機緣巧合,造就了席元林的奇遇,竟然不知不覺吸收許多幽蜒血元,從根本上重新鑄就了自己血肉與神魂的道基。


    他的法力氣息大變,整張麵孔的樣貌,乃至形象氣質都愈發的向著蛇類靠攏起來。


    不知不覺間,一條擁有著人類頭顱,但是身軀為七丈餘長巨大蟒蛇的怪物盤臥水中,取代了之前的幽蜒魔尊化身,如饑似渴的吞噬起水中的元氣。


    很快,它就開始蛻皮,褪下了這一人頭蛇身的軀體之後,再度爬出的,是另外一條麵目和席元林相近,但是整體形象氣質更加陰冷,更加邪異的人頭蛇。


    單純的魔染殘餘已經不足以供應他晉升所需了,這條人頭蛇似乎想起了什麽,蜿蜒遊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向上方而去。


    那赫然是來時的捷徑,通往人造血池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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