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戰場上,李柃收攝了萬庸倉皇逃竄之後遺留下來的兩件法寶,分別是巨大的錢如山,以及那件能夠口吐金錢的銜錢金蟾。


    但他並沒有把心神放在這兩件法寶之上,哪怕當中銜錢金蟾疑似上品,擁有著極高的價值。


    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多年以來精修完成的幻香真意。


    李柃此前將一縷神念化為香魄,寄入萬庸之魂,完成了一次不完全的度化。


    萬庸絕不會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可怕的法門,當著他的麵施展度化之力都能令其下意識的忽略。


    這種香魄侵蝕的,是人的諸多思緒當中偏向唯心和感性的情誌,或許他的理性已經察覺到不對,但感性上卻又適得自然,並無不慣。


    於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一現實,並且飛快將其揭過。


    “師尊。”


    隨著萬庸敗退,天庭大戰逐漸占得上風,對方高手紛紛無心戀戰,一心隻想逃跑。


    舒長生等人終於得空過來,向李柃見禮。


    “這次真是多虧了師尊出手相助,否則的話,我等便是能夠抵擋住那萬庸,也要付出不小代價。”


    李柃:“你新得神位,暫未來得及圓融貫通,不過也不打緊,多來幾次大戰就能把神力運用自如了。”


    旋即又道:“這兩件法寶我準備帶回宗門,洗練了給公中作儲備之用,你代為轉送一下。


    此外,金錢會再有異動,及時稟報。”


    杜海這邊的占據是天庭交給舒長生的任務,李柃並不吝於利用自身的力量和資源去幫他一把。


    “是,師尊。”


    舒長生自然也明白李柃這麽說的意識,感動的點了點頭。


    李柃並沒有在這邊久留,而是立刻返魂歸竅。


    因為在積香宗內,聶英智已經前來求見。


    他在浮雲台的前庭等了一陣,見李柃出來,連忙上前稟報道:“師尊,金源島那邊發來照會,要求我們立刻停止攻擊坊市,並且歸還被奪的產業……”


    李柃道:“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聶英智道:“弟子以為,既然都已經開戰,就這麽輕易退讓,難免為人所輕。


    不說外邊各家,就是我們宗門自己內部,恐怕也不肯輕易答應。


    不過就這麽直接和金錢會還有四海商會撕破麵皮,推進至全麵戰爭的地步,又太早了一些,我倒也不是怕了大戰,但眼下宗門上下都還沒有準備好……”


    他自己說著說著,都不由得微微皺眉。


    這可真是左右為難啊。


    李柃道:“你說得沒錯,北海這邊也算是安寧了一段時日,新生的第五代和第六代弟子當中,能戰之輩大多都去了東海,乍然要進入到與金錢會前麵開戰的地步,還真有些為難。


    不過我此前就已經和你說過,大劫將至,各方勢力都要切實抓住發展的機會。


    有些東西,就像是凡俗官場的職位,你不去爭取,別人就會把它爭取走。


    大海上的權勢與財富亦是如此!”


    聶英智若有所思道:“師尊的意思是,我們和金錢會遲早會有一戰?”


    李柃說了句廢話:“大海很大,但也很小。”卻是沒有正麵回應。


    聶英智暗歎一聲。


    不過對這種事情,他也早有心理準備,因此並不感覺有任何意外。


    因為茲事體大,甚至可以說,直覺決定著宗門的未來!


    以金錢會的體量和其所占據的先發地位,輕言挑戰,無異於癡人說夢。


    古往今來,大海上無數勢力崛起,甚至還一度有過比本發展得更加壯大的勢力試圖而代之,但卻都沒能成功。


    這自然是有緣由的。


    這些勢力的遺澤留下,融入了四海商會,有些甚至加入金錢會,又反過來促進其發展。


    甚至就連積香宗自己,各方坊市和產業與之交織一處,都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


    真的不是兩軍對壘,兵對兵將對將,擺明車馬作過一場那麽簡單。


    以金錢會的體量,根本無需對積香宗做什麽,一旦師尊晉升化神失敗,幾千年後,也就自然而然的贏得最終的勝利。


    而若是師尊晉升化神,成就大能,或許能以宗門之力將四海商會納於麾下。


    但那樣一來,也不過是其成為商會的新主人,商會本身仍然存在。


    本質上,不過是一群人取代另外一群人,王朝更替罷了。


    本來這樣的故事在曆史上並不鮮見,大把經驗可以參考,但偏偏,眼下可是到了紀元之末。


    宗門將要麵對的是異常複雜,形勢,各種人事,利益,盤根錯節到了極點。


    ……


    師徒對話間,大海上的形勢仍在繼續發展。


    李柃一番話煽動了北海地界的修士們,以北霄島為首的本地分舵跳反,準備跟著他大幹一場。


    若能借此機會爭取一些好處,他們也樂見其成的。


    在這方麵,李柃早就已經徹底看透他們,利用這些明顯可見的利益,確保跟著自己走。


    至於草莽江湖,地方豪強,那更容易打發。


    一名煉氣境修士,築基境修士,胃口相較於大勢力而言是非常小的,也非常容易滿足的。


    李柃給出了一些許諾,甚至有修士看著局勢混亂,自行劫掠一番,都感覺賺了個盆滿缽滿。


    也有人心懷歹意,直接把一些地方堂口的金錢會錢莊給平了。


    因為他們曾經借過當地錢莊的錢,覺得這樣可以不用還。


    雙方高層當然沒有空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在常人看不見的場合展開多番明裏暗裏的交鋒。


    素來與李柃和積香宗親善的裴清光一係也找上了他,要求直接對話。


    “李道友,你這一次做得實在太過火了,如今總會上下,頗有一些道友對你不滿,我也勸你及時收手,不要觸及我等底線……”


    裴清光仍然還是老樣子,絮絮叨叨說了一番立場很正的話語,代為傳聲。


    “其實我們並不是太在意你和錢坤他們之間的鬥法,大海上的事情,無非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興衰成敗都是各憑本事。


    但若由著性子掀桌,搞得連大家賴以為生的符錢信用和通航安全都無法保證,那就連我等都無法容忍。


    眼下我們有三個要求,一是立刻停止擠兌,不要再煽動那些豪強與散修再搞錢莊,二是收回成命,北海分舵仍然隸屬總會,錢莊與各處產業也各歸原主,至於這第三,則是有關東海之事……


    我們兩家沒有必要在東海各為其主,反倒比天庭和地府打得更加慘烈,完全可以悠著點兒,各自抗衡之時加深默契……”


    這本質上還是錢甫所謂的“點到為止”。


    這些屹立於大海多年的老牌強者已經把財富權勢那一套摸索得通透無比。


    李柃聞言便笑:“裴長老,我李柃雖然不才,但大小也算是北海的一方人物,好不容才找來些人助拳,就這麽倉促停手,甚至把吃到嘴裏的肥肉都吐出來,豈不是無來由的叫人看輕?”


    裴清光神色有異,仿佛在說:“你自己也知此前的對策不靠譜?”


    有些東西,易發難收,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柃卻似並無悔改之意,反而道:“這樣吧,我給裴長老一個麵子,你們各家各派的產業和財富,我都可以歸還,就是被其他人吃進去了的,也將自行負擔給予賠償!


    但若涉及到錢大長老和其錢家的……還請恕我直言,不可能妥協!


    我們與他們在東海有爭鬥,可以預見的未來內還要各為其主作過幾場,所以,誰敢下場我們就製裁誰,不隻北海,還有西海,玄洲,聚窟洲,東海各處,甚至其他仙門所在,也將給予全麵的打擊!”


    裴清光聽了這話,一時無言。


    李柃這番表現出來的是區別對待態度,他自己和背後的裴家,肯定不在這敵對名單之列的,裴家的親友故舊,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既如此,他也不必著急出頭。


    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可能三言兩語就定下來,大抵上還是離不開討價還價,各種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裴清光因此沒有多說什麽,告辭一聲,就結束了聯絡。


    聶英智作為宗主,在他與裴清光密議之時也在旁邊觀看,見狀忍不住開口道:“師尊,您說這些話,究竟是真心奉還,還是緩兵之計?”


    李柃見著聶英智的神色,立刻便明白了他在想些什麽,道:“不必擔心,隻是先穩住裴長老而已。”


    聶英智道:“你打算先對付錢大長老那幾位?”


    李柃道:“確實如此,這般的存在,,光金錢會一家就占據了十餘位,還不知道那個無名小島,山野之地有世外清修的前輩高人藏著……


    但金錢會從來都不是一個整體,也不可能做到整個勢力都同仇敵愾,目標利益共同一致。


    他們真正一致的地方,都是都是唯利是圖。


    那麽些位大長老,我們當然對付不了,但會與我們為敵的,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小部分人,眼下亟待解決的,還是辨明敵我,區別對待。


    除此之外,利用北海分舵,甚至總會自身的資源來挑動金錢會人鬥金錢會人,亦不失為一計。


    但這種事情,也不是光靠著這樣說說就能安排到位。


    至少那些大長老真正緊要的利益關係在何處,各自產業,家族,血脈,道統傳承如何,彼此之間相交的過往,恩怨情仇……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明白了,您是想要投石問路?”


    李柃道:“不錯,我打算以這次的交鋒為契機,看看對方反應……”


    李柃想要的結果,很快就出來。


    在裴清光親自出麵,與之交涉之後,宗門果然作出一定讓步,停止了某些敵對的舉動,也解除了封鎖和製裁。


    就連宗內一些覺悟不高的低階弟子都暗自腹誹,宗門這是不是太軟弱了一些。


    隻有真正的高層才明白,李柃這一手是為分化對方,厘清各個派係的利益糾葛。


    與此同時,鳳慶與海王那些人仍舊還在各處巡弋,甚至就連遠在東海的羅經緯,安慶龍等人都被秘密召回。


    有小道消息稱,宗內各脈在對待總會和金錢會之事上分歧很大,李柃自己作為老祖也猶豫不決,仍自還在搖擺之中。


    這種猶豫對於個人事務還沒有什麽,無非就是有所反複而已,但對宗門,商會,家族,都不是什麽好事。


    今天能聽裴長老之言停止收繳,解除封鎖,奉還失物,明天就能再次按照李柃的命令采取同樣的措施。


    直至此刻,裴清光等人才真正意識到,要命的不是李柃所謂的“猶豫”,而是其和其宗門所擁有的體量和實力!


    如此一來,原本與他相處得還算不錯的人和勢力就更加不想招惹他了。


    但錢大長老卻是氣得發抖。


    “我們在那邊的產業還沒有解封,被搶掠的東西也沒有還回來!”


    裴長老等人深表同情,但卻愛莫能助:“您不要看我們的損失被還回了部分,還是有些難以彌補的。”


    “是啊,那甚至都已經不再是積香宗自己所做,草莽坊間那麽多散修,找人都如大海撈針


    錢大長老再難保持風度,惡狠狠威脅道:“我們也要製裁北海,收拾他的香市!”


    但他非但不得絲毫威風,反而遭到無聲嘲笑。


    長老會的大長老們並無配合他們那夥人行動的義務,終歸是各人自掃門前雪罷了。


    在這種節骨眼上,大家摘開自己,不去蹚這潭渾水都來不及,又怎麽會願意輕易和錢坤等人聯手,甚至有可能搭上自己身家性命?


    在這樣糾結,為難之中,就連大為光火的錢坤自己都無法調動自己麾下所有的力量,他的派係看似有多位元嬰,數十上百結丹,但實際上,分攤到四海疆域,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在這種尷尬萬分的幹熬之中,李柃卻又開始有了新的動作。


    這一日,積香宗山門內,石鼓震響,如同悶雷的聲音沿著虛空不斷向外傳出,坐落於各處島國,坊市,凡民王朝的城隍廟前,一個又一個同樣的石鼓跟著共鳴。


    北海境內,幾乎所有受封於此,鎮守地方的地祇神靈都被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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