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雖已入夏,正是瓜嫩菜綠之時,隻是昨日才吃了麵,林言不想吃麵了。


    她想吃白米飯,再來一條鮮嫩的魚,幾塊炒得嫩嫩的肉……


    嘿,想都別想!


    她家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林言長歎了聲,又去看她的老麵。


    此時老麵已經膨大了很多,林言掰開看了看,柔軟的麵團充滿了氣孔,顯然已經發酵成功了。


    看樣子不用等到明日了啊。


    反正也不知晚飯吃啥,不如先蒸了饅頭試試手藝,也好先試試這老麵發酵得成功否,對不對味。


    想到就做,林言把老麵取了出來,便直接開始和麵。


    這裏的麵粉並沒有現代的細膩,還略微有些粗,林言和了麵便放一旁等著發酵。


    又到了院子,在院子兩旁開出來的花圃裏掐了兩把翠綠的青菜,便又出門買雞蛋去了。


    到對麵的鋪子時,王伯並不在,是他家的小媳婦守著店,見著林言目光有些閃躲,給林言拿了雞蛋收了錢,便埋著頭不說話了。


    林言隻當她是個害羞的人,也不在意,拿了雞蛋便回去了。


    才到了門口,遠遠的便見一群粗壯的男子呼啦啦的也走了過來。


    “嘶!”林言一見這群人,便覺得後腦勺又開始疼起來了。


    三天前摔的大包,還沒徹底消下去呢,這群人這就又來了?


    林言看著這五六個壯漢,再看看自家,她才十三呢,黃氏又柔柔弱弱的,沈靖安……


    那就是個病秧子,指望他跟這些人打架?


    就是站著讓他打,他推得動人家?


    兩廂權衡之下,林言連門都不關了,開著等這群人進來。


    黃氏也聽到了聲音,扔下針線蒼白著臉跑了出來:“不是說再過些時候嗎?”


    打頭的一人冷笑了起來:“嫂子這兩天賺發了吧?”


    沈靖安已經從房間裏趕了過來,將林言和黃氏二人推到了身後,朝他們行了一禮:“幾位兄長安好。”


    沈靖安彬彬有禮,這些壯漢頓時也拘束了一些。


    沈靖安見他們不說話,便又道:“這兩日運氣好,是賺了幾個錢,但要還與鄧兄借的錢,卻還遠遠不夠,所以也就沒有給鄧兄送過去。”


    打首的人一聽,臉色都黑了:“不夠就能不還?”


    沈靖安也不怕他變臉:“自然不是,鄧兄也看見了,這幾日鋪子生意還不錯,兄長再寬限幾日,定然能還上。”


    “還要再寬限?”後麵的人頓時就不滿了,抄了棍子上前一步來,咄咄逼人:“說了兩個月後還,這都過了多久了?再寬限,你當我這是善堂嗎?”


    那人揮著棍子指著沈靖安不斷的要挾怒喝,沈靖安雖然瘦弱,倒也頂得住,死死的擋在林言和黃氏麵前,不退一步。


    黃氏早已經哭了,躲在沈靖安背後,死死的抓著林言的手,眼淚滴滴答答的落著。


    林言被掐得手疼,知道黃氏這是怕極了,她沒有抽回手,而是默默的在心中算著賬。


    這些人自然不是開善堂的,這些人仔細說起來,都是黑社會放高利貸的,他們借出的錢,每一筆都要抽很高的利息。


    所以,其實能早還還是得早還的好。


    揮著棍子的小弟壓根不理會沈靖安說什麽,他的任務是威懾每一個還不上債的人,不需要聽對方說什麽,隻要對著人罵就行。


    若罵了不管用,還能直接開打。


    對上這些要債的潑皮,其實沈靖安也根本毫無辦法。


    更何況,他們確實理虧。


    正無奈之際,林言突然甩開了黃氏的手,上前一步:“欠下的錢,全還是真的不可能,但我們能先還一筆。”


    一聽到有錢還,那叫罵的小弟頓時安靜了下來,看向了老大。


    老大鄧兄也忙看向林言。


    林言道:“你們也看見了,我們這生意才做了兩日,哪有錢能全還了?”


    本來也知他們不可能能全還,所以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標就是這間鋪子。


    不過,討債麽,那自然是能討到多少要多少。


    那鄧兄便問:“那你們現在能還多少?”


    林言咬了咬牙,便道:“一貫。”


    黃氏一聽,頓時臉色都變了,也不怕那大棍子了,忙上前來拉她。


    沈靖安連忙把黃氏護在了身後,也鐵青著臉道:“娘,一貫便一貫,我那裏還有這些日子抄書所得的幾百文,努力湊湊,先還一筆是一筆。”


    他說著,又去看那老大:“還請各位兄長通融,這兩日生意雖然好,但確實不賺幾個錢,連同我沒日沒夜的抄書,這一貫已經是沈某全部的家產了。”


    林言有一瞬間的詫異,但很快便明白了。


    沈靖安這是在保護她。


    若讓這些人知道她那煎餅,兩日就能賺上一貫,隻怕要眼紅了。


    林言有些感動,雖然她不覺得這煎餅的手藝,有啥好遮遮掩掩的。


    可惜,此番他們一行人轟轟烈烈的來,怎麽可能隻收這一貫錢就回去?


    鄧兄還未說什麽呢,身後的小弟們就叫罵開來,說什麽拖了這麽久如何如何,最後連黃氏都聽明白了,他們的目的還是這鋪子。


    這鋪子林言還有大用處,怎麽可能給他們,頓時有些急了。


    卻是讓沈靖安一手拉住了,將她也推到了身後,死死的護著。


    沈靖安盯著優哉遊哉的等在一旁的鄧兄,又禮貌的行了一禮,才道:“鄧兄也知,在下乃是讀書人,若不是今年開春得了這一場病,定是要參加這一場縣試的。”


    鄧兄身後的小弟一臉懵,不太明白怎麽沈靖安這時候說這個,但自家老大沒說什麽,他們便安靜的聽著。


    沈靖安又道:“我父親為了留住我這條小命,找鄧兄借了這十兩銀子,仔細論起來,我這條命,還是鄧兄給的。如無意外,明年的縣試,我還會去參加。”


    鄧兄沉默了一下,突的就笑了起來,哥倆好的伸手拍了拍沈靖安的肩膀:“你叫我一聲鄧兄,我便托大認了你這小弟,明年春闈好好考,兄長我等著吃你秀才公的酒!”


    說著,示意小弟接過沈靖安遞來的一貫錢,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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