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陽高升,雨夜寒涼漸漸消散。


    城西樹林中,條條光柱似瑞金瀑灑,殘葉滿覆亮影斑駁,遍地亂草瑩珠生輝。


    忽地跑來一隻獵狗,激起滿地飛葉泥沙,連帶“呼哧呼哧”的喘粗聲。


    跑進林子裏,它猛地又停下,兩隻黑亮的大眼睛狡猾的打量著四周。然後,低下了腦袋,用鼻子仔細得嗅著味道,快速得向前尋找著什麽。


    不多久,找到一處覆蓋鮮泥的地麵,興奮地用爪子刨動起來。很快,便將地裏淺藏的破衣服刨了出來。嘴巴咬著,又興奮地往回跑。


    樹林外,落凡手枕著腦袋,躺在一樹杈上,姿態悠閑。聽見獵狗跑回,便似落葉般無聲飛下。


    狗兒咬著破衣服,一路飛奔回落凡身旁。高高地仰起腦袋,激動地搖著身子和尾巴,轉著圈子的討好主人。


    落凡把破衣服抓到手裏,從懷中掏出一塊剛買的熟牛肉遞了過去。獵狗小心得把肉塊咬在嘴裏,然後,低下腦袋滿足得嚼了起來。


    新煮的牛肉鮮美多汁,隻咬了幾口,便被它急不可耐的吞入肚中。然後更加賣力的搖頭擺尾,像是撒嬌的小孩。


    落凡滿臉笑容,摸了摸它的腦袋。又十分寵愛得誇道:“真是好狗兒!好狗兒!你比人懂事多了!”


    經過簡單的訓練,這隻獵狗已經能夠按照落凡的指令行事。落凡牽著它來到總捕司後院牆外。那裏正是悟嗔和尚昨夜逃跑的位置。


    站在牆下,落凡掏出和尚在牢裏治病時留下的血衣,讓獵狗聞了一下。那狗兒機敏得聞了味道,便興奮得四肢攢起勁來,轉頭衝著一個方向狂叫。


    見獵狗找到了目標,落凡當即解開狗繩。束縛解開的一瞬,獵狗“蹭”得一聲狂奔了出去!又快又猛,像是隻黑豹子!


    落凡飛步跟在後麵,嘖嘖一笑:“嘿!濤哥,誠不欺我!他的狗還真厲害!”


    落凡跟著獵狗,穿行三條街,便來到了城主司空明的府邸外。


    站在高牆外,獵狗急得直轉圈,向院內“汪!汪!”叫個不停。


    落凡靠近院牆觀察幾眼。牆上倒沒有什麽痕跡,地麵卻有一雙清晰的僧鞋腳印!


    而昨夜秋婈姑娘也曾提過,旗城城主司空明現正回老家省親,要一月才能回。這和尚對旗城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此事。


    而城主官居二品,乃一地最高長官,更直接聽命於天都王。他的府邸自然不是尋常人能進出的。便是薛揚沒有得到準許,怕也不敢進來搜查。那和尚重傷難以躲避追兵,躲進城主府藏匿,也不失為上策。


    落凡將獵狗拴在一旁樹下,將懷中剩下的牛肉放到地上喂食。怕有人偷狗,又將自己的捕頭銅牌掛在了狗脖子上。


    臨走時,不忘俯身摸了摸狗兒,安撫道:“狗兒!吃飽了,趴著睡一會兒!一會兒我回來接你。別亂叫,也別咬人!別學你主子,要做個好狗!”


    可惜,那獵狗吃肉正歡,絲毫不理會落凡的諄諄教誨,仍自顧自的狼吞虎咽。


    落凡一笑:“嘿!狗中吃貨呀。”


    眼見四下無人,落凡內勁一提,身如一葉飛花跳入院中。


    城主府的人,幾乎全部跟隨司空明回老家了。家中隻留了幾名老仆看護。而翻牆越戶,閉息藏身,又是落凡的看家本領。所以幾名仆人的存在,也不影響他四處走動尋查。


    和尚重傷又帶一弱女子,院子也留下不少痕跡。落凡沿著痕跡小心追蹤,穿過中庭花園,又追到後院。而追到後院,後麵便再無蹤跡!


    落凡將城主府中所有的房間、倉庫,甚至茅房、樹叢全看了一遍。便是如此,他也沒找到悟嗔藏匿的位置。


    站在後院,落凡疑惑思索:“到後院就沒有痕跡了!這裏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難道,這府裏還有隱秘的機關密室?不應該,便真有密室,怎麽能逃過我的眼睛!回頭再細查一遍!。”


    正如落凡早上跟趙雪說的那樣。凶手的每一步,每一心跳,每一想法,都是他要揣摩的。現在,線索斷了。他隻能回頭再查一遍。試圖通過悟嗔留下的痕跡,推演出和尚動作背後隱藏的真實想法!


    回到中庭花園,忽瞧見一塊假山石下有一處泥窪。


    剛才落凡匆匆走過,並未在意。如今再一看,這泥窪明顯不是天然形成,而是惡和尚毀掉足跡時所留。


    落凡頓時起疑:“一路上那麽多痕跡,和尚都沒有遮掩,怎麽單單抹去了這一處足跡?”


    當即施展望氣訣一觀!精眸一閃,便看出那泥窪本應該是一雙並立而戰的腳印。


    雙足並立?這便奇怪了。


    人走路,必是兩腳一前一後。雙足並立,這說明和尚曾在這裏站住過,或者說曾經站著發力。再仔細一觀那假山石,果看到一絲隱秘的血痕。


    落凡冷一笑:“這和尚真聰明。他走到這裏,將薛雨然放下。然後,故意將痕跡往後院引去。這樣即使有人追來,也會被誤導。而這裏,才是他真正的藏身之地。幸虧昨夜雨停得早,不然我也被他騙過去了。看來,假山後麵有鬼。”


    江湖多險,大戶人家為避凶險,多會在家中修築密道、密室。司空明身為一城之主,府中有逃生密道也不足為奇。


    沿著和尚留下的血痕,落凡雙手對著假山用力推去。假山果然緩緩移開,地下出現一條寬闊密道。


    落凡也用腳將自己的足跡抹平。然後,拔出鋼刀護身,走進密道。


    手持鋼刀,悄然摸進密道。走進去,才發現這密道內十分寬闊,甚至能容一輛馬車奔跑。兩旁磚牆齊整,還嵌有許多發光螢石。雖不太明亮,但前進已十分方便。而往前一看,這密道太深遠,竟一眼看不到頭!


    大道坦途,視野開闊,落凡再無顧忌,飛奔追去。


    如此,跑了半柱香時間,前方忽見白光灑下,好似一處天井!


    近前一看,原是遮掩出口的木板已被打開。上麵還掛著兩截斷裂的細鐵鏈,地麵遺留了一把未開的鎖頭。鐵鏈上儼然有血痕,應是和尚強行破開時所留。


    落凡爬出密道出。來到外麵一瞧,但見林木成蔭,高崗蜿蜒。


    落凡掐腰一歎:“厲害呀。這密道竟直通城北亡夫山上。如此費心挖這麽長的密道,看來這司空明心中定有鬼事。那和尚傷勢嚴重,急需休息,肯定就藏在附近。繼續追吧。”


    當即,躲藏身形,繼續小心追蹤。


    雨後,山上沙土濕潤,草木上雨露未幹。一路上痕跡不少。


    落凡追不多時,便在一處隱秘的山坳,發現了正盤坐調息的悟嗔。


    薛雨然則被綁了雙手,蒙眼坐在一旁地上。


    一如昨夜,薛雨然雖是階下囚,但麵容舒淡,沒有絲毫困頓模樣。而昨夜的桃花白裙,已換了荷花睡裙。看樣子,她是從床上被和尚綁來的。


    落凡一笑:“這薛雨然也算一奇女子吧!遇到危險,倒是不慌亂。不過,這和尚跟她有什麽大仇嗎?逃命還不忘把她帶著!”


    悟嗔和尚雖然重傷,但畢竟內功深厚。落凡也沒有把握,在不傷到薛雨然的情況下,將其擊殺。隻能躲在遠處,等待機會。


    悟嗔和尚運功幾個周天,梳理一下滯澀的筋脈,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周圍沒有異常,這才放下心來。稍微活動一下受傷的胳膊,又緊了緊身上的傷口。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讓他更加的暴躁與不安。


    盯著旗城的方向,眼神怨毒,咬牙切齒,恨恨道:“落凡賊子!等我養好傷,必將這份痛苦百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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