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不大,醫院在最東邊的坡上,小兵讓勇子先去老房子那繞一圈,想看看情況。此時,天色已明,我們的麵包車開進老房子的小巷,路上,我和小兵在車裏伏下身子,隻探出半邊臉向外瞄著,老房子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強拆的機械卻全無影蹤。


    勇子說要不要停車下來看看?我說,“別停,直接開過去。他們在附近肯定安排了人,如果看到咱們下車,就知道有活口出來,到時候麻煩更大,還把你也牽連進去,去前麵繞一圈,再去醫院。”


    我們三個到醫院時,天已大亮,鎮醫院不算小,可看病的不多。我們在急診那掛了號,和醫生說晚上進山裏找走丟的羊,遇到了狼群,結果逃跑時,從山坡上摔下來,後背上卻被狼抓了幾道,這位年近半百的醫生打量了我倆半天,連連稱奇,說在這鎮裏工作了快30年,頭一次聽說有人能活著從狼群裏逃出來,他看了我們身上的傷口,給我們做了些消毒處置,又打針留院觀察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放我們回家。


    回到勇子家,小兵讓勇子出去探聽消息,奇怪的是,一整天,老房子被強拆的事,當地竟沒有人談論這事,好像這事兒壓根就沒發生一樣。


    勇子在老房子附近轉了轉,發現臨近的幾戶老房子,竟然一夜之間也被鏟成平地。小兵說,那幾家早就搬了,方圓10多家平房,隻有小兵一人沒簽,他想多要20萬,沒想到差點被砸死。


    “這事沒完,奶奶的。”一夜之間,小兵家也沒了,房子也沒了,現在一無所有,還連帶著我,把我借的寶馬車也砸成了爛餅,小兵自知對不起我,一時間,那股子狠勁又上來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小兵就出去了,直到了晚上才回來,他背著一個釣魚包,進屋對我說:“大鵬,你明天就走,該幹嘛幹嘛去,以後別再回來了。”說完,他一扭頭進了裏屋。


    我聽這口風不對,趁他不注意,進了裏屋,看那釣魚包就立在門後,我拉開一看,裏麵赫然是一支雙管獵槍,外側的包裏麵還一個油紙包,摸著像是子彈。


    “這槍你哪來的?你想幹嘛?”我把包拍在桌上。


    “他們不讓我活,我就讓他們死,獵槍我是管雷子借的,我和雷子說了,到時候我說是我偷的,雷子他們不知道這個事。我今天已經去運誠公司摸過路了,姓林的那混蛋沒走,他車還在院裏,我明天就去把那混蛋崩了,就照這,一下。”小兵紅著眼,用手對著自己太陽穴,比了個槍形。


    “你放心,我等你走,我再幹他,這事和你沒關係。”小兵黝黑的臉上滿是殺氣。


    我相信他能幹得出來,打小這小子就一根筋,有了槍就是天王老子他也敢透兩窟窿,這小子長這麽大沒受過屈兒,運誠公司既然想弄死他在先,小兵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如果按我從前的脾氣,我恨不得和小兵一起去幹了那姓林的,可是現在是法治社會,我不能讓小兵幹傻事。


    “你說的輕鬆,就算你給他打死了,那你以後怎麽辦?你爸媽不管了?你家可就你一根獨苗,你他娘的自己爽了,考慮過別人沒有。”我瞪著眼吼道。


    “你以為我想這麽做啊?我在外麵借的是高利貸,高利貸你懂不懂,五分利,一天就好幾大千,我欠那20多萬現在已經滾到了一百多萬,我不像你,你打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吃得好,穿得好,現在混得也比我好,我呢,我家啥也沒有,但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我們,我賭是想給爸媽在城裏也買套房子,我也想當回城裏人,可我這點工資連老婆都娶不上。”


    小兵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一個七尺高的漢子,蹲在地上捂著臉哭,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小兵猛地抹了把眼睛,“從我欠錢那天起,我就和我爸媽斷絕關係了,這事勇子也知道,我沒法子,我不能讓老兩口替我背鍋,跟我擔驚受怕,我想好了,我明天先把姓林那王八蛋綁了,讓他兒子拿錢贖,我再去把高利貸那幫人幹死,老子一條光棍,換他們好幾個人,再加一筆錢,然後我把錢留給我爸媽,你說值不值,值不值,說!”小兵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腦門上青筋畢露,咬牙切齒,充血的眼睛湧著淚花。


    我不掙脫,也不反抗,我無話可說。小兵說的實話,我出生沒幾個月,就被父母送到了村裏奶奶家,小兵就是我唯一的童年夥伴,我倆在一個炕上爬,一起尿炕,一起換牙,他家裏的情況我再清楚不過,小兵的家境艱難,而我有在外地工作的父母幫襯,衣食用度要精致的多,小兵雖然羨慕,卻從不說,而我也樂意把這些好吃的好玩的和他分享。小時候的事都已經過去,我沒想到小兵心裏卻一直覺得這是一種自卑,他之所以從小就聽我的話,願意跟著我,是因為他吃了我的零食,玩了我的玩具,他覺得他虧欠我,這一幕有點像當年的魯迅和閏土,隻能用另一種方式回報我。我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可是我把他當朋友,當兄弟,如果我有足夠的錢,他欠下的錢我願意幫他還,可是……


    我回頭看了看勇子,勇子這時卻是沉默不語,隻是坐在桌邊,喝了那剩下的半杯酒。屋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小兵看我臉上陰晴不定,也覺得自己言語有些過激,於是緩緩鬆開我的衣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如果還認我是兄弟,以後多幫我照顧一下我爸媽。有時間,給我墳上燒點紙,倒點酒,不用太貴,二鍋頭就行。”小兵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完,然後臉色毅然,抓起桌上的獵槍轉身就要走,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兄弟,天無絕人之路,殺個人算什麽能耐,你既然愛賭,那敢不敢和我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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