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琯吃力捧住西門翎溫熱的臉龐,再向上些,觸及他的眉宇,輕輕撫平那蹙起的眉。


    他的眸中陰翳沉淪,黑如潑墨,再無星辰再無海。


    雲琯已是油盡燈枯,氣若遊絲吐出幾字:“阿翎,琯兒不喜嫪姓,隻願、隻願……”


    “琯兒!琯兒——”


    丟下這話,懷中女子便含恨去了,隻留西門翎一人風中淩亂。


    任憑滄海笑破,佳人不複得!


    他抱著雲琯漸涼的身體捶胸嚎啕,這一坐便是七個日夜,不眠不休,不言不語。


    悔與仇,不過是人的一念之間,卻因此糾葛幾世幾年,平白無故將性命葬送給前朝恩怨!


    怎知紅絲錯千重,路同歸不同……


    西門翎一舉攻占皇城,以雲琯早已備好的傳位聖旨順利登基。


    他當著眾將士的麵,手刃南煒後裔,輕而易舉證明清白,贏得人心。


    樹倒猢猻散,現下西門雎大勢已去,那些西門雎的舊部皆倒戈乞降。


    很快,西門雎就被人舉報行蹤,活捉到西門翎麵前。


    西門翎高冠束發,龍袍垂地,威坐明堂,反看西門雎卻成了階下囚!


    “西門翎,你得到了皇位又如何,照樣是本王的手下敗將!”


    西門雎雖心有不甘,可仍舊狂傲不減。


    “勝負已分,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聞言,西門雎笑得更加肆無忌憚,引得一陣劇咳。


    “咳咳咳……你以為父皇當真是雲琯所殺?雲琯果真姓嫪嗎?哈哈哈……”


    西門翎拍案而起,一把拎起西門雎的襟口,急聲逼問:“把話說清楚,朕要真相!”


    西門雎不見半點驚慌失色,狂笑不止,一字一頓道:“城西破廟,梧桐樹下,藏有半卷殘簡!”


    “哧——”


    西門翎還未來得及深究,西門雎已然揮刀自刎。


    西門翎一把丟了黃袍,快馬疾鞭趕往破廟,那桐樹下確實有一竹簡,上麵寥寥幾字,卻足以折磨他一個餘生:


    平曆四十八年,南煒覆滅,公主嫪琯,年七,薨世。


    “啊——!”


    西門翎悔意難消,舉劍亂舞。


    “阿翎可還信我?”


    “琯兒若不能與君子長相廝守,恨不得一夜白頭!”


    “琯兒不喜嫪姓,隻願複姓西門……”


    西門翎腦中反反複複回蕩地雲琯之言,他將劍舞得狂傲遒勁,又似有滿心憤恨無處發泄。


    忽而,西門翎又扔了那劍,一拳朝假山砸去,礁石劇裂,地崩山摧!


    唯有此時這柄劍,唯山間之明月,江上之清風,知曉一二!


    我道其生若浮,悔得醉生難夢死,無人與君把酒分!


    我道非人非魔,君把蕭再歎,無人喜君悲與歡!


    我道梧桐不言,不得共生法,無人為君撚熄燈!


    世人隻知新皇得了一支神秘竹簡,自此勤政愛民。


    雲琯最憎惡亂世之爭,死後,他願窮極一生去成就她生前夙願。


    西門翎為萬世開太平,戍關八載有餘,亦可為一女子金戈鐵馬,踏平四海八荒,享永世之太平!


    ……


    夢醒,病榻上的西門翎行將土木,他眉眼間卻含著喜色。


    “琯兒,朕終於能與你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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