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份審核通知單拍在了顧北的麵前,顧北伸頭看了一眼。


    呃?


    被打回來了?


    不過看阮老太的表情,應該不是槍斃,還有的說。


    “主任,您給說說唄!”


    對顧北的反應,阮若霖反倒是感覺有點兒意外了。


    “劇本沒過審,你怎麽一點兒都不著急?”


    急什麽?


    “您都沒急,我急什麽啊?”


    得嘞!


    又被這小子給瞧出來了。


    “大毛病沒有,適當的修改一下,再刪減掉一兩個不重要的情節就行了。”


    明白!


    這種審核意見差不多就是麵子上的事。


    上麵不好直接給過,就打回來要求修改,連修改意見都沒提,也就是說,稍微改一點兒細節,基本上不會再卡著了。


    甚至原樣送回去,也能給過。


    但是,麵子,麵子,人家手握生殺大權,該給的麵子,還是必須要給的。


    “沒問題!”


    顧北拿過那張通知單,折好放進了口袋裏。


    “主任,這回沒少跟上麵白扯吧?”


    嗬!


    “你倒是什麽都明白。”


    《亮劍》這個劇本,上麵隻是輕描淡寫的給了一個處理意見,要不是看在阮若霖的麵子上,根本就不可能。


    那天老太太在審核小組舌戰群儒,一個人把一屋子都給撂倒了,大有不給過,就不走了的架勢。


    這等超級坐地炮,誰敢招惹。


    別看老太太如今在央視的位置隻是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主任,享受副台長待遇。


    可要說到麵子的話,就連台長王峰都未必能有阮老太的大。


    畢竟在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同事、朋友、下屬,遍布整個影視圈,不像台長王峰還有常務副台長洪敏生是半路出家。


    “那是啊,誰敢惹您啊!”


    阮若霖一瞪眼:“少跟我貧,說得我好像多不講理似的。”


    “沒有,沒有,您是太講理了,他們才不講理呢!”


    聽著依然不像好話。


    “既然什麽都明白,就抓緊把活給幹了,另外,準備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幾個主要角色都已經選定了演員,對了,今個男主角要過來,您要是有時間,就跟我一起見見。”


    “今天到?你選的誰啊?”


    “李友斌!”


    顧北報出了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


    “哪個單位的?”


    “長春電影製片廠的演員,沒什麽作品,不過……”


    該怎麽解釋?


    顧北說到這裏,都不禁卡殼了。


    “行了,你寫得劇本,怎麽選演員,你比誰都明白,今天沒時間,待會兒還要開個會,你自己定吧!”


    老太太說完,對著顧北擺了擺手,顯然是要趕人。


    顧北起身離開,剛回到辦公室,張麗就推門進來了。


    “不是說早上九點的火車嘛,怎麽現在才回來?”


    “還說呢!”


    張麗凍得俏臉通紅,一個勁兒的搓手,最後幹脆按在了暖氣片上。


    “外麵下雪了,你不知道啊?”


    下雪了?


    顧北走到窗前,朝外麵看去,果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外麵已經被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白。


    “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啊?”


    “我剛到火車站就下上了,火車倒是沒晚點,可公交車開得慢啊!”


    “你沒跟辦公室申請小車啊?”


    “沒,我什麽級別啊!”


    張麗說著笑了。


    “行了,都回來了,不計較!”


    顯然,不是張麗覺得自己級別不夠沒申請,而是辦公室那邊沒批。


    這幫看人下菜碟的家夥。


    “不搭理他們,等回頭我買的車到了,咱們去什麽地方都方便。”


    顧北要的車,李成儒已經聯係好了,直接從上海那邊發過來,一輛20萬的桑塔納,甭管是放在當下,還是二十年以後,這價格都夠感人的了。


    “行啊!我可就等著開你的大新車了!”


    這話說的,已經算是在開車了。


    “人呢?”


    “給放在招待所了,他要歸置一下,我就提前回來了,等下午他自己過來。”


    顧北點點頭,給張麗倒了杯熱水。


    “先暖和暖和吧!”


    張麗接過,捧在手裏,一個勁兒的抽鼻子。


    “要不你下午就歇了吧,別再感冒了。”


    “不用,沒那麽嬌氣!”


    的確,和陳小旭相比,外表更加嬌弱的張麗,反倒沒那麽嬌氣,不像陳小旭,都當了孩子媽了,還時不時的犯孩子脾氣。


    “別硬撐著,該休息就休息,咱們也沒那麽忙。”


    “真不用!”


    張麗在此拒絕了。


    “要不……中午帶你出去吃?”


    今天早上剛到單位,顧北就把張麗派去火車站接人,真要是把人家姑娘給凍壞了,顧北心裏也過意不去。


    “還是算了吧,外麵雪下得挺大,去哪都不方便,下次吧!”


    張麗都這麽說了,顧北也就沒再堅持。


    午飯還是在單位吃的。


    今天是周五,食堂包的韭菜雞蛋蝦皮餡兒的大包子,顧北一頓幹掉了八個。


    休息了一會兒,門衛室打來電話,說是李友斌到了。


    顧北剛要起身,張麗便主動下樓去接了。


    “把人帶到會議室。”


    “知道了!”


    顧北去了會議室,時候不長,張麗便帶著李友斌進來了。


    和印象裏《亮劍》當中的李雲龍相比,現在的李友斌還是個頗為清秀的小生模樣,白白淨淨的,還精瘦。


    這個就……


    看到顧北皺眉,李友斌的心裏立刻拉響了警報。


    雖然之前在電話裏,顧北已經基本承諾了,男主角是自己的了,可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要是見著麵,顧北不滿意了,到手的鴨子照樣會飛。


    “顧導!”


    顧北回過神來,起身迎上前,跟李友斌握了握手。


    “李老師!”


    對方的年紀比顧北大,按照顧北的習慣,隻要是圈裏人,比他年紀大的都要稱呼“老師”。


    “這一路上還順利吧!”


    李友斌被這“老師”的稱呼,弄得有點兒慌:“挺順利的,您別這麽稱呼,不敢當。”


    顧北笑了一下,沒接這話。


    “李老師,張麗應該跟您介紹過這次要演的角色了吧?”


    李友斌點點頭,之前顧北在電話裏也簡單的說過,上午從火車站去招待所的路上,張麗也給介紹過。


    “我軍的一名團長,就像您之前說的,一個不那麽傳統的軍人。”


    李友斌之前曾在電影《死證》裏麵演過一名軍人,東北抗聯的一位師長。


    簡單來說就是那種非常正麵的形象,跟李雲龍完全不一樣。


    “這樣吧,張麗,你把劇本拿一份過來!”


    張麗答應一聲出去了,沒一會兒就帶回來一份劇本。


    “李老師,劇本先給您,您先熟悉一下角色。”


    李友斌連忙接過了劇本,直接當著顧北的麵翻開了,雖然顧北和張麗都跟他介紹過角色,但說得並不太詳細,他也想要看看,顧北口中“不那麽傳統的軍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故事開篇就是蒼雲嶺阻擊戰,李雲龍奉命率領新一團阻擊小鬼子的阪田聯隊。


    隻看了沒一會兒,李友斌便皺起了眉。


    這位李團長出口成髒啊!


    特娘的,狗.日的,老子……


    還真是……


    與眾不同!


    看過主旋律影視劇的都知道,我軍的形象一直非常完美,尤其是高級指揮員的角色,可以說近乎聖人一般的存在。


    李雲龍可是一團之長,居然張口閉口的三字經。


    再往下看,李友斌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上級下達的撤退的命令,並且指示了突圍路線,可李雲龍居然戰場抗命,非要從敵人正麵突圍。


    一營長張大彪提醒李雲龍,戰場抗命要被殺頭,可李雲龍根本就不在乎。


    “新一團的團長是誰?”


    “知道老子是新一團的團長,你特娘的還廢什麽話,趕緊組織部隊,以衝鋒號為令,從正麵突圍。”


    李雲龍之所以這麽做,隻是因為他知道阪田聯隊是小鬼子的王牌,而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注定了對手越強,他越是要亮出手中的寶劍,跟對方掰掰手腕。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老鄉,獨立團的政委就是犧牲在了阪田聯隊的手裏,他要報仇。


    意氣用事?


    這應該叫性情中人才對。


    看到這裏,李友斌都忍不住為之叫好。


    再往後,李雲龍帥部突圍,不但從正麵擊潰了阪田聯隊,更是一炮炸死了阪田聯隊長。


    “漂亮!”


    呃……


    李友斌猛地抬頭,這才發現顧北和張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沒人看著更好。


    李友斌也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捧著劇本,津津有味的接著往下看。


    因為戰場抗命,李雲龍被部隊首長撤職,主力部隊的團長成了被服廠的廠長。


    嗬嗬!


    果然,沒過多久,因為獨立團在一場遭遇戰被敵軍擊敗,犧牲巨大,卻沒能擊斃一個小鬼子。


    首長震怒,又想起了李雲龍,將他官複原職。


    “老子現在還是被服廠的廠長,給我裝,裝三百套新軍裝。”


    李友斌一邊看,一邊情不自禁的念出了李雲龍的台詞。


    “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屎!我們就是讓鬼子知道,碰到我們獨立團,就是碰到了一群野狼,任何敢跟我們叫陣的對手,都是我們嘴裏的一塊肉。”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不像以往部隊首長給戰士們做動員,為了……為了……


    那麽多大道理。


    即便隻是文字,李友斌也能想象得到,當剛剛經曆了一場敗仗的獨立團戰士,聽到這樣的話,恐怕立刻會變成一群嗷嗷叫的狼,隨時隨地都能對最凶殘的敵人發起衝鋒。


    劇本前麵,李雲龍自稱大老粗,可是看這番發言,哪裏像是個大老粗。


    等等!


    李友斌皺起了眉,顯然這段台詞不能從一開始就用慷慨激昂的語氣來說,應該是……


    調侃!


    沒錯,嬉皮笑臉,還得帶著不屑,先把戰士們心裏的那團火給勾起來。


    當上了獨立團團長的李雲龍,他當時的任務是整訓,可天生不安分的他,注定不會老老實實的聽從命令。


    沒幾天,就瞄上了偽.軍的騎兵營,一頓操作猛如虎,部隊首長,以及剛剛就任的趙政委還沒等反應過來呢,馬匹裝備就被他給拉了回來。


    一場奔襲戰,成功挽救了獨立團低迷的士氣,但是,這顯然還不夠,想要讓獨立團重塑軍魂,還需要一場硬仗。


    很快,這個機會就來了。


    山崎大隊因為走錯路,誤入了根據地的腹地,還襲擊了我軍的野戰醫院,部隊首長命令將其殲滅。


    “你特娘的咋連個主攻的任務都搶不下來……”


    獨立團成了預備隊,李雲龍氣得對著趙政委就是一通罵。


    趙政委也沒帶客氣的,直接懟了回去。


    嗯!


    這個趙政委也不簡單啊!


    能跟李雲龍搭檔的,肯定不是個凡人。


    前麵攻擊不順利,部隊首長想到了李雲龍的獨立團。


    土工作業,直線掘進,縮短攻擊距離。33


    這簡直太妙了!


    不是天生的將才,絕對想不出來這麽妙的辦法。


    劇本前麵已經交代了,因為山崎大隊搶占了有利地形,攻擊部隊沒辦法全麵展開,隻能用添油戰術。


    李雲龍這麽一來,直接擴大了攻擊麵,還拉近了與山崎大隊的直線距離。


    手榴彈能直接扔到小鬼子的腦袋上麵。


    一個衝鋒,山崎大隊全軍覆滅。


    呃?


    李雲龍槍斃小鬼子的傷兵?


    這個……


    一個不那麽傳統的軍人形象。


    李友斌又想到了顧北說過的這句話,這是對李雲龍最為貼切的評語。


    越往後看,李友斌越覺得過癮,李雲龍和趙政委冰釋前嫌,從此攜手作戰,李雲龍和楚雲飛惺惺相惜,隻可惜各自立場不同,最終走向了對立麵。


    還有趙家峪被鬼子的特戰部隊偷襲,數百鄉親慘死在小鬼子的屠刀之下。


    李友斌的表情也在不斷的變化,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怒目圓睜,一會兒又起身在會議室裏走來走去的。


    “開炮!”


    李友斌無法想象,當李雲龍喊出這一嗓子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被鬼子挾持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他依然下達了可能會讓他後悔一生的命令。


    呼……


    整整三個多小時,李友斌將劇本全部都看完了。


    一直到現在,他還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亮劍精神,亮劍精神!


    他明白了,想要演好李雲龍這個角色,他首先要理解的就是這種亮劍精神。


    想到這裏,李友斌推開了會議室的門,朝著顧北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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