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齊磊已經狂吐鮮血,他的鎧甲都被染紅了,可他沒有放棄,也不顧父親和越王哀切地呼喊,他拚勁全身力氣,卻被一個紅衣上使打得滿地打滾。


    那個紅衣上使使一把長劍,見勝局已定,也不急於一劍刺死齊磊,而是玩弄起他來。有幾次他的長劍要刺進齊磊的胸膛,他卻故意刺在了一邊。如此幾番,齊磊早已疲憊不堪,筋疲力盡。那紅衣上使冷笑道:“嗬,就這樣還敢自稱將軍,在京城流浪的惡狗,都比你的樣子強百倍!”


    齊磊本就身受重傷,再聽他惡語奚落,更是胸口鬱結,便又吐了幾口血。那紅衣上使早已放鬆了警惕,也無心再玩弄下去了,正要提劍了結齊磊的性命,卻不知齊磊從袖中摸出一把小匕首,趁紅衣提劍的功夫,他將匕首朝紅衣的腳背狠狠紮去。紅衣登時大聲慘叫起來,踉踉蹌蹌地退回張英身邊。


    齊磊一抹嘴角的鮮血,像是從地獄歸來的勇士,形容可怕,卻帶著一身殺氣。他提起刀,剛要進行最後的廝殺,可體內的蛇毒再一次發作,他的周身止不住地抽搐起來,他再也無法堅持了,拄著刀,跪在了地上。


    張英並無暇擔心下屬,隻是叮囑了一句:“衛羊,當心暗器!”


    “原來這個紅衣就是衛羊,你還真是從宙合門帶了不少人去直指司啊!”梁翊麵無懼色,好像在聊天一樣。


    看到梁翊瀟灑而威風的神態,張英不知是湧起一股怒火,還是妒火,他目光越發陰冷,周身的藍光愈加強盛。他一甩衣袖,手中便多了三根銀針,而梁翊還在那裏挑釁般地看著他,帶著一身的傲氣。


    張英被他的狂妄弄得心煩意亂,他冷笑一聲,銀針便已經脫手。可梁翊不慌不忙,他騰空而起,躲開銀針的同時,已經敏捷地放了一箭,正中衛羊的手腕。


    張英沒料到他會這麽快,竟然有些慌張。直到聽到衛羊的慘叫聲,他才明白,原來梁翊的目標並不在自己,而在衛羊。


    又被這小子給戲弄了!張英愈加憤怒,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來到了梁翊跟前。


    梁翊一邊躲閃,一邊衝齊磊大喊:“快喝他的血!可以解毒!”


    齊磊已然神智不清,可一聽梁翊這樣說,他又耗盡心力,用顫抖的手一把扯過衛羊噴血的手腕,放在越王嘴邊。越王顧不上惡心,大口喝了兩口;齊磊也喝了兩口,他不知為何,這濃稠的鮮血有股強烈的腥臭味,他差點全給吐出來。不過喝下去之後,周身劇痛的症狀倒是緩解了很多,也不痙攣了。


    梁翊提醒了齊磊,卻沒有躲過張英勢大力沉的一掌,他直接被掌力震到了帳篷上,喉嚨一甜,便吐了一口血。他狼狽地依靠在帳篷上,捂著胸口,臉色漲紅,拚命地咳了幾聲,幾乎要咳出淚來,才覺得胸口暢快了一些。


    可張英並沒有給他機會喘息,他十指如鷹爪,尖銳的指甲直衝梁翊的心髒。梁翊暗叫不好,卻不想再狼狽地逃竄,而是沉著地舉起弓,欲用弓弦割破張英的脖子。可他將弓豎起來的一刹那,卻一頭冷汗——他握的並不是自己的殘月弓!


    不過,此舉也稍稍起了那麽點緩衝作用。張英左手被擋住,右手的五個指甲卻抓破了他的衣服,刺進了他的胸膛,劇痛鑽心,不過他咬牙堅持,趁張英得意獰笑,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了他一腳。殊不知,張英有金剛秘術護體,幾乎刀槍不入,他這一腳,硬是被彈了回來。


    梁翊一陣絕望,不過張英如此強悍,反倒激起了他強烈的勝負心。他默念師父教給他的口訣,召喚以柔神功,在張英的指甲再度深入的時候,他不顧疼痛,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發狠,張英竟然也無可奈何了。


    二人僵持不下,越王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衝了進來。幾個直指司使者死的死,傷的傷,剩下張英在支撐。他一看局麵如此,也不免有幾分心焦,在幾把大刀衝他砍來的時候,張英終於放過梁翊,轉而用沾滿鮮血的手指抓破了好幾個護衛的眼睛。


    梁翊捂住胸膛,盡管疼得死去活來,他卻無暇再做休整。趁張英被幾個護衛給死死纏住,他挎起弓,勉力扶起越王,把越王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齊磊恢複了些許力氣,他感激地衝梁翊一笑,高聲喊道:“梁兄弟,殿下就交給你了,這裏由我殿後,不必擔心!“


    梁翊也受了重傷,背著身材高大的越王,也是舉步維艱。不過他很明白,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他看向齊磊,深知這或許就是最後一眼了,他心下一痛,跟齊磊道了珍重,便在他的掩護下,逃離了險象環生的軍帳。


    越王好不容易才騎上了馬,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梁翊踩著馬鐙,忍著劇痛,也上了馬背,坐在了越王前麵。他擔心越王支撐不住,便扯下腰帶,將越王捆在自己身上。


    他剛打好結,突然一身巨響,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飛出了軍帳。在夜幕下,三根銀針並排飛來,梁翊趕忙策馬,銀針被甩在了身後。可張英的內力真是令人歎為觀止,他幾乎是一眨眼就飛到了梁翊眼前,要將二人拉下馬。


    在張英離自己還有三尺遠的時候,梁翊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了彎弓拉弦。在昏暗的夜幕下,箭簇寒光一現,照亮了整個夜空。


    張英有金剛秘術護體,梁翊的箭雖然快而準,卻並沒有傷他分毫,隻不過讓他分心了一下,讓他暫時無力追趕,梁翊趁機飛快地逃走了。


    齊磊守著門,雖然渾身是血,卻有種不怕死的凜然之氣。直指司的使者們又衝他砍了過來,齊磊奮力將他們推開,卻已經體力不支。雖又有幾個忠心耿耿的部下衝進帳內保護他,但他已無力應戰。待對方又發動進攻時,他閉上眼睛,坦然迎接死亡。


    熱血迸射而出,灑滿全身,他微微睜開眼睛,原來是父親用自己的胸膛抵住了尖刀利刃。


    “父親!”


    齊淵渾身是血,卻屹立不倒,用盡最後的力氣喊:“快走!保護殿下!”


    齊磊滿臉血淚,卻不忍離去,直到父親又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他才縱身逃出賬外。


    “冤!千古奇冤啊!“


    齊淵蒼涼而悲愴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燭影幢幢,映在帳篷上的那個蒼老的背影終於倒了下去。齊磊心痛得難以言喻,仰天長嘯。幾聲巨雷響過,天空像被豁開一條口子,大雨傾盆而下。


    梁翊已經無暇顧及齊磊了,他要確保越王無虞。莊主的寶馬確實厲害,不一會兒便跑出了數十裏地。奔跑了半晌,見後麵沒有追兵追來,梁翊才找到一個隱蔽之地,把越王扶下馬。他喊了好幾聲,越王才勉強睜開眼睛,一看是梁翊,他便苦笑道:“想不到還是你救了我。”


    “殿下,您再撐一會兒,馬上就到安瀾城了,越王妃還在等您。”梁翊輕聲說道。


    越王緩緩搖搖頭,說道:“我患上心痛病已久,剛剛又中了毒針,命不久矣,還請你幫我帶個話給她,讓她遠離方暮雲那個賤人。還有,是本王連累了她,如果有緣,讓我們來世再做夫妻吧。”


    說話間,越王又吐出幾口鮮血。此情此景,梁翊不敢告訴他越王妃也即將喪命,隻是違心地點了點頭,說道:“在下一定帶到。”


    “多謝了。”越王眼神中閃過一絲神采,可是兩行淚珠卻順著眼角落了下來,他喃喃道:“淩兒……”


    “越王殿下放心,在下一定會幫您找回玄淩世子的!”梁翊莊重地承諾道。


    “咳咳咳。”越王又拚命咳了起來,幾口鮮血噴湧而出,他苦笑道:“你我非親非故,為何要幫本王?……難道,僅僅是因為映花?”


    梁翊犯難地低下了頭,他多想告訴他還有一個人想救他!可是那個人,卻也希望他身染重病,或身受重傷!梁翊心中一寒,違心說道:“在下確實隻是受公主所托。”


    越王的眼神變得溫暖起來,緩緩說道:“不枉本王一番疼愛,這丫頭可憐得很,你要……要守著她……太後,皇上,沒有一個能靠得住……”


    “越王殿下……”


    “我一死,越州必定危急,若佑元在,尙可保越州無憂,可惜……追兵快來了,你不必把我帶回安瀾。我這一生,就這麽完了……玄淩……拜托了。”越王不甘心地睜著眼睛,緊握著梁翊的手卻漸漸鬆開了。


    梁翊心中一片空白,不知是難過,還是無奈。他輕輕撫摸越王的眼睛,看著那張堅毅卻無力的臉龐,心中五味陳雜。他十分後悔,為什麽剛才沒有告訴他,他心心念念的佑元也想救他呢?他喃喃道:“太子殿下一直記掛著您,在他心中,您永遠是他的兄長。越王妃應該也隨您去了,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人照顧您。”


    說來也怪,越王的身體在漸漸冷卻,可聽到梁翊的話,他眼角卻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鈴聲,梁翊不敢遲疑,他知道此時無法進安瀾城,更無法將越王的屍首帶回去。他重新背起越王,在滂沱大雨中艱難地翻身上馬,朝翠屏山方向一騎絕塵。正好馬上掛了一把刀,他用刀挖了半天,才將越王埋葬,順便將刀一起埋了。但願他的魂魄能保佑越州免受災難,來世他還能做個馳騁疆場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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