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想到,“懷孕”兩個字會應驗到阿珍身上。得知有了身孕之後,阿珍瘋狂地砸自己的肚子,失控地大喊大叫,小金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妹妹攔了下來。阿珍無力地蜷縮在哥哥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楚寒大腦一片空白,既對阿珍充滿了愧疚,又不知該如何跟梁翊交代。他迷迷糊糊地送走大夫,這才問道:“阿珍,你到底跟誰…”


    阿珍尖聲打斷了他:“不準問!”


    楚寒嚇了一跳,小金子則憤怒地說:“是蔡贇那個老賊嗎?如果真是他對你做的,我這就去殺了他!”


    “不是!不準去!”阿珍吼完,又無力地痛哭起來,她可憐巴巴地“看”向楚寒,生怕楚寒會因此瞧不起她。


    楚寒確實五味陳雜,他包容了阿珍這麽久,早已筋疲力盡了。隻是他答應過梁翊,所以再怎麽累,他也要堅持下去。他看出了阿珍的心思,盡量用平淡地語氣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不怪你,隻要你說出那個人是誰,我就去找他算賬。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怪你。”


    阿珍害怕得縮成一團,說道:“如果我懷了孩子,我是不是就要嫁給他?”


    楚寒一下子愣住了,小金子卻充滿殺氣地說:“誰說的?我還可以殺了他。”


    阿珍渾身一凜,又抱住了膝蓋,不再說話。小金子還是心疼妹妹,將她抱在懷裏安慰了半天,阿珍才開口說話:“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幹的,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不能殺了他。”


    小金子哪兒管那麽多?他滿口答應道:“好,你先告訴我他是誰。”


    “是蔡家的管家,蔡青。”


    小金子和楚寒麵麵相覷,楚寒倒是隱約想起來,那人三十歲上下,中等身材,話不多,但看起來精明能幹。在楚寒印象中,蔡家的家規很嚴,下人們都很守規矩,蔡青作為管家,更是得以身作則,阿珍又是蔡贇的義女,他怎麽可能敢對阿珍做這種事情?楚寒想到這一層,便又問阿珍:“蔡青對你做的事情,你義父知道嗎?”


    阿珍淚痕未幹,嗚咽著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將蔡青訓斥了一番,罰了他兩個月的銀子,讓他發誓不得告訴任何人,還給了我一大筆錢。”


    小金子又控製不住殺人的衝動了,他憤怒地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從來都不告訴我們?”


    阿珍委屈地說:“兩個月以前了,發生這種事情,我怎麽好意思跟你們說?”


    “既然這樣,你是被逼的吧?”


    阿珍將自己抱得更緊了些,囁嚅道:“算是吧,我在房間裏等義父,結果蔡青進來了。他跟我說了句‘不要怕’,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渾身沒有力氣了。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發生了…那種事情。我又生氣又害怕,就跟義父說了,義父也很生氣,把蔡青喊了過來,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楚寒還沉浸在沒有保護好阿珍的自責中,小金子卻瘋狂地跑了出去,就算光看到他的背影,楚寒也能感覺到他的憤怒。小金子沒有回梁家,徑直找去了蔡家。蔡府守衛森嚴,外麵站著很多宙合門的弟子,小金子硬闖了好幾次,都沒能踏進蔡家半步。


    一個稍微年長的守衛死死抓住小金子的胳膊,將他往地上一推,冷笑道:“趁老子心情好,你還是快走吧,待會兒你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小金子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正在此時,有人出來通報,說丞相快要出門了。這些守衛訓練有素,迅速地站成兩排,恭恭敬敬地迎接蔡贇出門。小金子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盯著人群中那個精瘦的老頭,不動神色地從懷中摸出圓刀來。


    蔡贇在守衛的簇擁下,氣宇軒昂地朝前走去。人頭閃動,小金子隻能隱約看到蔡贇的臉龐。一個守衛在經過小金子身邊時,敏銳地看到了他手中的圓刀,他大叫一聲“不好”。與此同時,小金子已將圓刀脫手,在他的操控下,圓刀旋轉著削過前麵一排人的後腦勺,然後朝蔡贇的脖子劃了過去。


    眼看圓刀就要劃破蔡贇的脖頸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守衛推開蔡贇,“刺啦”一聲,鮮血噴濺出來,緊接著,一隻血淋淋的耳朵掉在了地上。那人捂著半邊臉,殺豬似的哀嚎了起來。


    蔡贇駭然後退,六個人迅速站在了他身邊,排成陣型,警惕地注視著小金子的舉動。小金子已將圓刀收了回來,胸口劇烈起伏著,憤怒地說道:“蔡贇,你有種出來,別躲在人後做縮頭烏龜!”


    蔡贇經曆過好幾次刺殺了,他並不理會小金子的叫囂,摸了摸臉上的血痕,冷靜地吩咐道:“拿下。”


    小金子近身功夫雖大有長進,但抵不過宙合門狠辣的招式。不過幾招,他便敗下陣來,被人擰著胳膊,一腳揣在地上,拖到了蔡贇麵前。蔡贇驚魂未定,嗓音都有些嘶啞,他冷漠地瞟了小金子一眼,問道:“你為何要殺我?”


    小金子努力抬起頭來,瞪著血紅的眼睛,不甘心地叫喊道:“為我妹妹阿珍報仇!”


    “幼稚!”蔡贇接過屬下遞過來的手帕,又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不動神色地吩咐道:“帶下去,等本官來問他。”


    小金子被抓走的消息,是好心的路人告訴梁家的。當時梁翊正在和黃珊珊拌嘴,聽到消息以後,梁翊還保持著鎮定,黃珊珊卻快要嚇哭了:“我聽說,直指司大牢特別可怕,進去的人就沒有活著出來的,在裏麵待著,比砍頭還要嚇人。這可怎麽辦呀?”


    梁翊捂住他的嘴,淡定地說:“你哥哥我就進去過,不也活得好好的?再說了,他又不一定關進了直指司。”


    “你武功比小金子厲害得多啊!”黃珊珊剛說完,便急得哭了起來。雖然她並沒有接受小金子的心意,可也跟他相處了這麽多時日,難免為他牽腸掛肚。


    “別哭了,你在家等著,我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


    梁翊盡量裝出很平靜的樣子,可他比黃珊珊更加擔心弟弟的處境。小金子本來是去楚寒家看妹妹,誰知他竟然刺殺蔡贇去了,可見必然是阿珍出了什麽問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楚寒家,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克製了很久,還是一腳將凳子踢飛。“砰”得一聲,凳子飛到院子裏,登時摔得粉碎。


    阿珍嚇得縮在牆角,再也不見往日的驕縱。梁翊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高聲問道:“就算蔡青給你下了藥,你沒有辦法反抗,可你在外麵受了委屈,為什麽回來一聲不吭?就算你討厭我,你還討厭楚寒嗎?楚寒對你如何,你心裏最清楚!即便這樣,他依然抵不過那個義父在你心中的地位嗎?”


    阿珍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更顯得楚楚動人,她怯怯地“看”向楚寒,哭著說道:“我本來就不想告訴任何人,更不想告訴楚大哥,我怕他看不起我,嫌棄我!”


    梁翊啞然,他一直都沒想到,或許阿珍是喜歡楚寒的,或許…她覺得卑微的自己配不上楚寒。上次阿珍害得映花早產,梁翊始終無法釋懷,可事到如今,在替妹妹感到悲哀的同時,他深深地同情起她來。


    他想抱著她,聽聽她撒嬌,讓她把委屈全都說出來,就像黃珊珊那樣。然而阿珍還是不領他的情,隻要他一走近,她的目光就像兩把尖刀,逼得梁翊不敢上前。


    算了,解開心結還需要很長時間,當務之急是趕緊將小金子救出來。梁翊拜托楚寒照顧好阿珍,便轉身朝丞相府走去。阿珍失節一事,雖說蔡贇難以免責,可施暴的人畢竟不是他。小金子當街行凶,還是太魯莽了。梁翊也恨不得將蔡贇千刀萬剮,可他心裏很清楚,現在不是跟他硬碰硬的時候。


    蔡贇心髒不太好,受不了刺激,被小金子一嚇,隻能躺在床上靜養。梁翊給他帶了些補品,又找了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僚一起去探望,並謙卑地跟他道歉:“聽說我的屬下冒犯了蔡丞相,我替他來賠罪,還望蔡丞相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


    若梁翊自己來,蔡贇肯定會對他冷嘲熱諷;可梁翊偏偏帶了別人來,蔡贇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他忍了又忍,才故作幽默地說:“這才兩年的功夫,你從一介護衛升級為殿前司總指揮,這一路走得太順暢,底下的人也跟著狂妄起來了吧?”


    梁翊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還是順著蔡贇的意思說了下去:“丞相教訓得是,是晚輩管教不嚴,疏於管教手下,才鬧出這麽荒唐的事。不過念他剛剛十六歲,又為妹妹報仇心切,還請丞相饒恕。”


    一聽“為妹妹報仇”,眾人忍不住議論起來,蔡贇暗罵了梁翊好幾聲,才說道:“如此說來,也是我管教不嚴,下人才做出這麽丟人的事。我已將蔡青打了二十板子,並將他交由官府處置。如此處理,不知梁指揮是否滿意?”


    梁翊知道他在兜圈子,故意繞開小金子的話題,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丞相之舉,確實讓人佩服。不過晚輩想知道的是,小金子該如何處置?隻要將他放出來,我一定也會秉公處理,給他一些教訓,讓丞相滿意。”


    梁翊果然是個聰明人,一直在不依不饒地跟自己較勁。蔡贇玩弄著手指,打著官腔說道:“這些小孩子犯的錯,老夫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不過當街行凶,又致人受傷,這個情節確實比較惡劣。可這個案子已經移交給了華陽府,該怎麽處理,老夫說了不算。”


    梁翊心道,這隻老狐狸,擺明了是讓自己求他。梁翊攥緊了拳頭,真想轉身離去,不過一想起弟弟,他還是忍氣吞聲:“官府判決的時候,肯定會問您的意見。您一向宅心仁厚,肯定不會為難一個孩子。隻要您不追究了,那官府也就不會重判了。聽蔡丞相的意思,您確實想給他一個機會,不管結果怎麽樣,晚輩先謝過了!”


    梁翊當著同僚的麵說完,也不等蔡贇說話,便匆匆離去了。一想到自己在蔡贇麵前畢恭畢敬地求情,梁翊便恨到不能自已。可小金子以後的路還長,他隻能這樣求蔡贇。他想,隻要小金子沒事,剩下的賬慢慢再算也無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刺客殘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親親雪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親親雪梨並收藏刺客殘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