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長街上,她愣住了,長街上白色紙錢隨著風兒在地麵翻滾,幾盞燈籠零星掛在兩側,淩晨的星光暗淡,燭光隱隱。


    一個和尚正背對著她坐在街頭空地上,嘴中念誦經文……


    離得遠,秋梨聽不清他的聲音,誦經聲隱約隨風傳來,她的心裏突然覺得悲傷無比。


    自己這一路走來,無非是求個活路,她蹲在街上,悲從中來,眼淚“啪嗒啪嗒”滴了下來。


    這一番大哭之後,秋梨隻覺得心中的鬱悶被消散的一幹二淨,她擦了擦紅腫的眼睛,正待起身。


    眼前出現一雙芒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這鎮子竟然仍有活人。”


    秋梨心中一驚,抬眼望去,那個念經的和尚正低頭看著她,他麵容消瘦,麵容無悲無喜,左手持著一串念珠,灰色僧服,身披黃色袈裟。


    “國……國師?”


    秋梨在被新娘子冰封之時有過遠遠一瞥。


    “你既然認得我,不如隨我去下一個城鎮,這裏活人不能久待。”國師眼眸深邃,聲音卻帶著一些奇怪的韻律,讓秋梨緊張的情緒放鬆了幾分。


    “勞煩國師了。”秋梨站了起來,拱手作揖。


    “走吧。”國師見她同意,身子一轉向著長街的另一頭走去。


    秋梨搓搓小手,快步跟上,這算不算是抱了大腿?這要是在主星,國師這職位,那不妥妥地部級以上嘛!


    長街的盡頭,是座石橋,秋梨隨著他上了橋,等過了橋之後,一輛馬車停在青石板路上,一名頭戴鬥笠的車夫正畢恭畢敬站在車旁。


    淩晨的第一縷光線從空中落下,秋梨扭身看向河岸對麵,那座已經毫無生氣的小鎮。


    “小施主,上車吧。”


    秋梨回頭,國師寶相莊嚴,那縷光如同給他加了一層濾鏡一般,秋梨慌忙移開眼睛,“來了,我叫秋梨。”


    她小跑了幾步,一抬腳進了車廂,片刻後,國師也坐了進來。


    馬車輪轂發出“吱呀”一聲,緩緩向前移動。


    秋梨打量了一下這個車廂,裏麵的空間遠比她想象中要寬闊,她身材瘦小,坐在一側並不占多少空間。


    整個車廂的內飾是明黃色,這可是皇家才有的待遇,車廂內,有一張茶幾,上麵擺放著一套茶具,地上有個火爐,上麵正溫著一壺茶水。


    對麵的座位上,放著一撂經書,一個書箱放在腳邊,藤條編就的蓋子半搭在上麵,秋梨看到裏麵還放有幾本書籍。


    國師從箱子裏取出一支香,火爐裏借了火,插在茶幾上的一個葫蘆形的孔洞裏。


    這是檀香味道,秋梨的心中有千萬個問題,但是她不敢問,眼前的這個國師,她下意識忌憚幾分。


    接著他翻開兩個薄瓷的茶杯,將火爐上溫著的茶水倒上,推出一杯,遞給秋梨。


    “秋梨,你不問我帶你去何方?”他的聲音緩緩流淌,如這縷檀香一般散在車廂每個角落。


    “不是說下個城鎮嗎?”秋梨回憶了一下他之前說的話。


    “我帶你去看一看妖孽祭天,正好告慰你那一鎮的鄉民,讓他們魂魄安眠。”說完,他便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秋梨一愣,他以為自己是這個小鎮子的人?


    她喝了一口茶幾上的茶水,入口甘甜。


    香氣縈繞間,她的思緒飄飄蕩蕩,累了一天的秋梨,在馬車輕微的顛簸中,睡了過去。


    行駛中的馬車驟然停下,秋梨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是看到了久違的陽光,正透過門簾照進車廂裏,隨即國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赤鬼,你不要一再挑戰我的底線。”


    話音一落,秋梨隻覺得車廂一空,國師已經站在了官道之上。


    秋梨透過馬夫脊背與小窗之間的縫隙,看到了溪口村的那位新娘子正飄在馬車的正前方,她的手裏拿著一把銅鏡。


    她的模樣比起之前要憔悴了許多,衣服卻絲毫不亂,這身嫁衣大概率是件法器。


    “你若放了我那苦命的夫婿,我自然立即就走。”


    赤鬼的聲音清冽如同冰水滴下,周遭的溫度隨即降低,馬匹嘶叫了一聲。


    “嗡”國師嘴裏說出一個音符,左手握拳,一道日光引來,秋梨頓時覺得周身暖洋洋的。


    國師上前了幾步,空中赤鬼退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一個鬼物,跟我談情誼?”


    國師麵露不虞,“我要斬殺他們祭天,你若阻我,那便受死吧。”


    “你一個和尚,左一句死,右一句死,慈悲為懷呢?”


    “正是慈悲為懷,才要拿妖孽祭天。”國師語氣波瀾不驚,抬眼看向浮在半空之上的赤鬼,手中的佛珠光華流轉。


    赤鬼的眼裏湧出一絲恐懼,她再次後退一步,“好,我去龍口鎮看你怎麽祭天!”赤鬼話音一落,身形向遠方遁去,轉瞬消失不見。


    國師冷哼一聲,須臾已經回到了馬車上,“走吧。”


    車夫用力一扯韁繩,車輪滾動,沿著官道繼續前行。


    國師見秋梨睜著黑葡萄一般亮晶晶眼睛看著他,嘴角輕揚,輕聲說道:“放心,區區鬼物而已。”


    “我見過你的生魂,九死一生,沒想到,你真的覓得一線生機,也算是個有造化的,不若跟我修習佛法,如何?”


    秋梨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他。


    “你親緣淺薄,修習佛法,可令你覓得般若,早證菩提。”國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見秋梨沉默,歎了口氣,從懷裏取出一串檀木珠子,“這是我幼時用的108顆念珠,若是將來你有心修習佛法,就帶著它到京師找我。”


    秋梨伸手接過,她見過鎮子上死去的人,也知道麵前的這個和尚是始作俑者之一,但這個世界,你無法用善惡、對錯來對待。


    就像現在他對自己百般好,也是以為她是溪渡鎮的幸存者,內疚罷了。


    “多謝國師。”


    這句多謝倒是說的真心實意。


    這串念珠,入手溫潤,頗為不凡,同時幾行文字出現在念珠的旁邊。


    【國師的念珠


    念珠飽聽佛經,可避妖邪,常年佩戴,百病不生,若修佛法,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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