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府江南城外,一片深山之中,一座衝天而起的石塔聳入雲霄之中,塔高九層,本已經立在山巔之上,如今更高。


    這便是南州府有名的孤天塔。


    而比孤天塔更加有名的是,一直駐守在孤天塔下的那位守塔人。


    十品劍道宗師的守塔人。


    李浩渺未破境之時,守塔人便是名副其實的劍道第一人。


    守塔人無名無姓,或者說,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他從不與人交談,隻是在風霜雨雪之中擺著那副孤傲的姿勢,留給世人不可逾越的背影。


    在孤天塔下,斜插著無數柄殘劍,曆經無數風雨之後,再好的劍都變得鏽跡斑斑。這裏的每一柄劍都代表著一位劍客,走進孤天塔中,再也沒有走出來的劍客。


    而在從山腳到山巔的山道上,亦有無數人朝著山巔一步步艱難前行。


    劍勢浩瀚,落在山道上每個人的身上。


    有的人被壓彎了腰,有的人甚至跪伏在地上,但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每一個人都在咬著牙,艱難前行。


    幾息一步,一炷香一步,甚至一個時辰方能前行一步。


    越往山巔走,所遇到的劍勢威壓越強悍,前行一步所需要的時間便越多。


    “堅持,堅持。前輩絕不會收半途而廢的人。”


    “隻要走到山巔,我就能夠成為前輩的弟子,我就能夠為父母報仇。”


    “我一定要學劍,我一定要報仇,一定,一定!”


    少年心中想著,咬著牙齒,額頭上滿是汗水。即便是在山腳下,少年走得也極為費力。


    嗡!


    少年的腦海中一聲劍吟震響,身體一顫,隨即就從剛走幾步的山道上滾落下來。


    素白的衣袍被地上泥土染黑,然而原本的素白卻也是被風雨洗滌了無數次所呈現的顏色。


    少年在地上躺了許久,他已經不知多少次這般滾落下來,更不知道多少後來者已經走在了他的前麵。


    呼呼呼!


    吐出三口濁氣,少年再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眼中露出異於常人的堅毅,再度登山。


    這時,少年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喂,你已經走了五年,還在山腳下。聽我一句勸,不妨換條路走走。大道萬千,總有適合你的。”


    少年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一步邁出,穩穩地踏在了山道上。


    男人走上前,捋了捋額前的那一縷放蕩不羈的發絲。


    “小兄弟,你這又是何必?五年前,你就在這裏,五年後,你依然寸步未進。以你的天資,你走不到山巔。”


    少年沒有看男人一看,開口說道:“五年前,我隻能將將走上一階台階,五年後,我已經能夠走上二十階。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我一定會踏上山巔。”


    男人望向綿長的山道,山腳到山巔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階。


    五年方才走了二十階,這天資便是走到一抔黃土,也走不到山巔上。


    男人搖搖頭,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有趣的念頭,笑道:“既然你要學劍,我教你一劍,如何?”


    少年又踏上一步,搖搖頭,說道:“我隻學最好的劍。”


    “呦,脾氣還挺倔,一點也不像我家那小子。”男人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不學,我還偏要教你。”


    男人抬手一指,並指指尖迸發出一道劍氣,鑽入少年的眉心之間。


    霎時,少年雙眼茫然無措,愣在了原地。


    直至少年反應過來,神情精彩,當即跪倒在地上,呼喊道:“師尊在上,請受阿良一拜。”


    這一劍,足以學一生。


    而少年阿良的眼前,哪有男人的身影?


    山巔上,男人現身,走向枯坐在孤天塔下的守塔人。


    “李浩渺,你何必幫他?”守塔人開口道。


    男人正是從京都南下的李浩渺。


    李浩渺無所謂地笑道:“五年之堅毅換不來你一劍,不如讓我教他。”


    “以他的天資,走不了多遠。何必費神費力教他?”守塔人說道,聲音頗為無情。


    在他眼中,天資絕頂之人才值得他傳授劍道。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能走多遠,我管不著。”李浩渺也沒有廢話,問道,“你傳訊給我,是為了何事?”


    守塔人看向身後的孤天塔,說道:“塔下有異動。我要進塔去看看,需要你幫我守著塔。”


    聞言,李浩渺眉頭也皺了起來。


    世上隻有寥寥幾人知道,守塔人守得其實不是孤天塔,而是塔下的東西。


    “他們要出來了嗎?”李浩渺問道。


    守塔人搖搖頭,說道:“離千年之期還有些時間,這些或許是他們的先鋒隊。總之,我要進入查探,方可安心。”


    李浩渺不再猶豫,點頭說道:“好,你盡管去。這裏交給我。”


    “不過,最好快些。我那侄兒萬一曝屍荒野,那我也沒了。”


    守塔人邁步,身影消失,已然進入孤天塔中。


    李浩渺仰望孤天塔,自言自語道:“可千萬不要出什麽事啊。我這逍遙日子還沒過夠呢!”


    .......


    清晨,鵝毛大雪終於將山河染成了白色。


    虞知望著山神廟外的銀裝素裹,輕輕哈出一口寒氣,白色的煙霧消失在寒風之中。


    他轉頭看了一眼蕭景堯的方向,恰好,對方也正望著他。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隨即互相點頭一笑。


    虞知看了看還未蘇醒的黎晚桐,然後撥開燃盡的火堆,從火堆的灰燼中取出幾個紅薯。


    這是夜半時分,虞知特意扔進去的。為的是早上有飯吃。


    “清歡,噥。”


    葉清歡接過紅薯吃了起來。


    虞知手中拿著兩個紅薯,朝著蕭景堯走去。


    “吃嗎?”


    蕭景堯看著虞知,剛想伸手接下。身邊的婉兒卻是輕聲提醒道:“公子。”


    出門在外,最怕對方在食物裏下毒。


    陌生人給的東西更是不能吃。


    這是最基本的道理。


    蕭景堯卻是說道:“無妨。”


    他伸手接過了虞知遞過來的紅薯。


    婉兒見狀,將紅薯從蕭景堯手中奪過,搶著在兩個紅薯上各咬了一口。


    虞知無奈一笑,自己的一片好心卻是被當成了惡意。


    這也難怪,換做自己也會擔心事物有毒。


    可這女子竟然如此忠心,以身試毒。


    蕭景堯也一愣,搖頭苦笑,帶著歉意對虞知說道:“抱歉,出門在外,我家婉兒過於擔心了。”


    虞知看著蕭景堯拿過婉兒紅薯,自己也吃了一口。


    他知道這兩人的關係一定不簡單。


    “沒關係。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倒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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