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壞了,碎成了一堆爛木頭。


    虞知背著黎晚桐走在小巷中的青石路上,路邊的青苔染上白霜,倒是有些別致。兩側的屋簷下站著不少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或是兩人驚擾了這群鳥兒的寧靜,鳥兒紛紛逃離,


    黎晚桐雙手抱在虞知的脖子,將羞紅的臉蛋枕在虞知的肩膀上。她雖是讀過許多書,懂得許多道理,但少女心中的小鹿亂撞卻是從書中讀不來的。


    虞知聞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梨花香,清新淡雅,讓人忍不住狠狠地多聞幾下。可這附件哪有盛開的梨花呢?


    虞知心中了然,那梨花的香味自是出自背後的人兒。


    “桐兒,你是不是抹了些胭脂?”


    “沒有啊。”


    虞知“哦”了一聲,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他更知道了這香味的來源。


    “桐兒,以後你都不需抹胭脂了。”


    “為何?”黎晚桐不解。她是極少用胭脂的,但哪個女兒家不愛美呢?


    虞知理所當然地說道:“自然是我家桐兒,天生麗質,何需這等凡俗之物來修飾?”


    “呸,就你嘴甜。”黎晚桐啐了一口,“天下間這麽多女子,比我好看的貌美的多的去。”


    “我不管。在我心中,桐兒才是最好看的。第一好看......不,你排第二。”


    聞言,黎晚桐倒是不惱怒。若是換做其他人,心上人隻排第二,定是要刨根究底,問出個所以然。她隻是有些好奇地問道:“我若是排第二,那第一是誰?”


    虞知揉揉鼻子,說道:“第一給了姑姑。”


    “李清如姑姑?”


    “是啊。雖然我心裏覺得桐兒才是第一好看,但姑姑小氣的緊,定是會不高興。桐兒你就大方些,不要和姑姑一般見識。”


    遠在天道山問道書院的李清如:“阿嚏,這天怎還如此冷。也不知虞知北上之行如何了。”


    虞知背著黎晚桐,走的很穩,也走的很慢。心底希望,能夠一直這般走下去。


    “對了。在天水樓,你為何喚我....喚我未婚妻。”


    “一時情急,口誤口誤。”平日裏,虞知口頭便宜占習慣了,說這些話反倒是順口。


    “以後可不許這般說。你我.....”


    虞知打斷道:“遲早都到這般稱呼。桐兒,你這輩子隻能嫁給我了。我就賴著你。”


    “你...真是無賴。”


    “哼,無賴就無賴了。誰讓你落在了我的手裏。”


    黎晚桐伏在虞知的背上,一雙玉臂將虞知摟的更緊了一些,紅唇輕啟。“虞知,我們回京之後,你去我家提..親,好不好?”


    輕柔的氣息鑽進虞知的耳中,有些癢。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候,黎晚桐的聲音早已經細若蚊蠅。


    在虞知心中,這幾個字的聲音便是又如春來堅冰消融後的潺潺流水。


    “桐兒,我一定去。”虞知從未都有過的認真,“我一定會用時間最好的寶物,來迎娶你。”


    “嗯!”


    黎晚桐有將自己的頭埋在了虞知的肩膀。


    好羞人,我怎麽這麽不知羞?


    好在虞知答應了。


    “真好。”


    “嗯?桐兒,你說什麽?”


    “我說遇見你真好。”


    虞知嘻嘻笑了一聲,然後柔聲說道:“我也是。”


    天水城的一條不知名的小巷之中,少男少女便是許下了一生的諾言。


    輕聲細語,卻是會永久地回蕩在兩人的心尖。


    曾經的黎晚桐自小深居京都外的山野之中,一個丫頭,一個老仆,幾間竹屋,便已經是她的全部。她也想回到京都之中,回到那一間大權在握的相府之中,與親人團聚相認。


    可十數年,遍尋名醫,毫無知覺的雙腿依舊是毫無知覺。


    她逐漸地放棄了對那一絲希望的追逐。相府不會接納一個殘廢,正如當年,他們將她送出京都,送進山野之中。


    正當黎晚桐以為此生隻能在荒野中了此一生的時候,這個少年闖入了她的世界。


    少年帶她看了那個冬日最美的煙火。


    少年說要治好她的雙腿,帶著她北上求醫。


    少年在生死之前,擋在了她的身前,抱住了她。


    少年...他給她帶來了無數的歡樂和感動。


    那一幕幕似走馬燈似的,閃過她的眼中,出現的都是少年的身影,少年的麵容。


    短短時日,她也將少年刻進了心裏。


    於是,在這個依舊寒冷的時節,黎晚桐願意將自己的餘生交給這個少年。


    真是個無聊,又感人的故事。


    回到客棧,丫頭瞧見虞知背著黎晚桐,而輪椅卻不知所蹤。她控訴著虞知故意丟了輪椅,借機占小姐便宜。


    兩人相視一眼,隻是聽著丫頭的喋喋不休,眼中盡是柔情蜜意。


    見此,過來人的老黃喝著酒,無奈地搖頭歎道:“完了,小姐徹底被這小子拿下了。”


    王大福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幕,說道:“老黃頭,你放心,小虞少爺是個好人。”


    好人?我可不信....老黃一雙眸子打量著虞知。虞知所說的那些話依舊在老黃的腦海中回蕩。


    相爺,若真是你,你的心可就太狠了!


    ......


    京都,那件掉漆大門的宅院之中,黎修遠將手中的信紙扔進了火爐之中,看著信紙上的字跡一點點燃燒成灰燼。


    黎修遠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官場上,數十年的風雨,他卻能夠坐在丞相的位置,便是靠的這份小心謹慎。


    不可犯錯,不能犯錯,就算犯錯也不能被人發現。


    這便是黎修遠的為官之道。


    都說這破舊的宅院之中藏著無數貪汙的銀子,唯有黎修遠知道,確有其事。隻是這些無數的銀子永遠也不會被外人發現。


    那這些貪汙的銀子就不是錯誤。


    沒被發現的錯誤,被掩蓋的錯誤,都不是錯誤。


    黎修遠也是個好麵子的人。


    當年,他讓人將先天有疾的黎晚桐送出相府,便是不想再認這個孫女。


    雙腿殘廢的人怎配進出相府?


    直至爐子裏的信紙化作灰白色的灰燼,黎修遠收回目光。


    “先天有疾,自小命硬。若是你醫好雙腿,回來相府,豈不是讓本相戴上拋棄孫女的罵名?”


    “本相千叮萬囑,不要與外人接觸,恐有心之人接近。不殺了你,本相的英名就會毀於一旦,無數政敵就會抓住時機攻訐本相。”


    “當初,就應該殺了你!晚桐啊,不要怪爺爺。這都是為了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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