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虞知的傷勢好轉了七七八八。


    就算沒好,虞知也不能在修養下去。


    因為此時離三先生所說一月之期隻剩下七日,就算拖著重傷之軀,虞知也要去那隕星崖走一遭。


    這些天,李浩渺很少言語,整日坐在屋頂上,偶爾喝幾口悶酒。


    這一瞧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虞知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張口提起營救黎晚桐的事。


    虞知望著屋頂上的人影,不禁思索。


    當初北上之時,叔就告誡我不要去招惹斷刀門、蒼山和神隱閣。


    前兩者恐怕是有什麽過節,但這神隱閣...原來是情債啊。


    這神隱閣的閣主到底是什麽奇女子,竟是讓我叔這般茶飯不思的?


    唉,我叔在外頭風流債多了,京都還有個柳姨等著,怎也不見他這般。


    虞知一邊想著,一邊點頭,煞是覺得自己分析得極有道理。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叔,這是用情太深?”虞知哀歎著。


    這時候,李浩渺也看向虞知,淡淡地問道:“去隕星崖嗎?”


    這些日子,李浩渺沒有離開北涼城,為的就是保護虞知,還有等著前去隕星崖,營救黎晚桐。


    可聶楓的那番話一直回蕩在李浩渺的耳畔。


    顏暮煙給你生了一個女兒!


    這句話如春雷,轟的一下在李浩渺的心中震蕩著,久久不能夠散去。


    顏暮煙是誰,二十年前神隱閣的聖女,當今神隱閣的閣主。


    在遙遠的二十年前,那明慧的少女遇見了一個背著劍的少年,這一見,便是誤了終身。


    虞知輕輕一躍,跳上屋頂,落在李浩渺身前。


    虞知看著如今不似以往瀟灑不羈的李浩渺,心中五味雜陳。


    他實在沒有料想到李浩渺像是負著千斤枷鎖,身形沉重,自在劍意也不再自在。


    “叔,你去神隱閣走一遭,見一見故人也好。”虞知說道。


    李浩渺看向虞知,神色複雜。“可是你這邊。三先生那小子在等著你。”


    虞知聳聳肩,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說道:“侯爺會跟著我,又有清歡他們跟著,要是三先生等人不出手,救出晚桐應該不難。再說了,不是還有叔你的名頭震懾他們。此行總是不難。”


    李浩渺依舊擔憂著,開口道:“燕雲十八騎中捉刀客也來了北涼府,不知道暗中還藏著多少人。我想......”


    虞知坐在了李浩渺的身邊,打斷道:“叔,你和姑姑總不能一輩子圍著我轉悠。既然你心中有了記掛,何不先去瞧瞧。顏暮煙啊,你要是將她娶回家,你侄兒我可不得在北境橫著走?什麽青穀蒼山,都要給我讓路。”


    李浩渺聽著這話,忍不住笑道:“你小子淨是想著這些便宜事。”


    雷駿隻知道李浩渺和顏暮煙之間的關係,卻不知道兩人之間還生了一個女兒。所以,虞知也僅是知道這些。


    虞知心中想著,便是美美的。


    隨即,虞知又是認真說道:“叔,相比於救晚桐,你的事也很重要。心中解不開心結,你的劍也會鈍了。”


    “對付燕雲十八騎,倒也是用不了劍。”


    “哈哈哈哈。”虞知哈哈大笑,十品宗師早已經不需利器殺人。


    虞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望向天空。


    陽光傾瀉在虞知的身上,散發著晶瑩的光澤。


    碧落青炎吞噬七蟲七花毒的過程也是虞知再次淬煉體魄的過程。


    機緣巧合之下,七蟲七花毒中和了大部分碧落青炎的本源之力,這也到了虞知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如今傷好之後,虞知的體魄比得上宗琳月這樣淬體多年的強者。


    “叔,雖然你們都不願意告訴我當年的恩怨,也不說這三先生為何要殺我,但是你侄兒我何等聰明。燕雲十八騎,這名頭在大楚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虞知露出一抹苦笑。


    “不過,我那爹娘還真能惹事,給我惹了一位王爺做敵人。唉,這倒黴玩意兒,父債子還,不管當年恩怨如何,接下來的一切,我便是接著了。”


    李浩渺看向意氣風發的虞知,欣慰道:“你姑姑一直瞞著你。說什麽時機未到。我想著你早晚就能猜出,隻是現在還算早了些。”


    “小魚兒,你也不必擔心。你叔我好歹是十品宗師,不會讓你輕易死了。”


    虞知笑了笑,跳下屋頂。


    而另一邊的李浩渺化作一道長虹飛向遙遠的天際。


    虞知望向那一道長虹,喃喃道:“這家夥老大不小了,到處風流債,見到姑姑時,我定是要告他一狀。”


    現在黎晚桐不在身邊,否則,虞知定是要樹立起自身鍾情專情的光輝形象。


    “清歡,走,我們去梅園一趟。”


    ......


    ......


    梅園涼亭中,婉兒輕輕給蕭景堯揉著肩膀。


    聽聞蕭景堯受傷之後,婉兒顧不了蕭景堯的命令,執意回到了梅園。


    “婉兒。”蕭景堯握住婉兒的手,說道,“你也休息下。”


    那一箭的確射在了蕭景堯的胸口,但蕭景堯外出,又怎麽會沒有防備呢?


    蕭景堯當場就昏死了過去,口中溢血,重傷昏迷。這不是致命傷,那一箭連蕭景堯的護身甲都沒有突破。


    不過,箭矢上的衝擊力讓蕭景堯承受不住,回到北涼城之後接連昏迷了幾日。


    直到今日,蕭景堯臉上依舊是些許蒼白。


    婉兒坐在蕭景堯身邊,煮茶沏茶。


    “殿下,從今以後,婉兒再也不要離開殿下的身邊了。”


    蕭景堯舉著茶杯,停了停,心中歎了一口氣。


    當日給婉兒下毒的侍女已經死了,但人死事未了。


    蕭景堯隱隱覺得這侍女是京都的那座相府派來的。


    說到底,這都是為了蕭景堯和黎初晨的婚事,為了黎初晨今後穩坐太子妃之位。


    這些緣由都不難猜想,也唯有那座相府會對蕭景堯的侍女動殺心。


    為了婉兒的完全著想,蕭景堯知道隻有讓婉兒遠離自己,才能讓黎修遠收斂殺心。


    在餘竹月小院的時日,婉兒的安全自是不必擔心。


    蕭景堯剛想說些什麽,婉兒一邊沏茶,一邊說道:“請殿下不要拋棄婉兒,就算是死,婉兒也要死在殿下身邊。”


    蕭景堯聞言,微微一怔之後,更是握緊了婉兒的手。


    “婉兒,你是我蕭景堯的女人,誰敢傷你,我誅他九族。”


    “殿下...”婉兒柔情似水,柔聲道。


    若我生的不是帝王家,又該是多好......蕭景堯也知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殿下,虞知和葉清歡來了。”嚴子牧稟報道。


    蕭景堯的心思一轉,笑道:“這家夥終於來了。”


    “讓他們進來,將江大人也請來。”


    蕭景堯像是一直都在等虞知。


    “殿下知道虞知一定會來?”婉兒好奇地問道。


    蕭景堯喝了口茶水,苦笑一聲,說道:“也不知他來這兒,是好事,還是壞事。”


    婉兒更是疑惑了。


    “你等著看吧。虞知這家夥向來不走尋常路。”蕭景堯賣了一個關子。


    很快,虞知和葉清歡來到了涼亭中,江清也恰好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江大人。”虞知隨意地拱拱手,這便是行禮了。


    這是江清北上之後,第一次見到虞知。


    這第一眼的印象也不見得好。


    這樣的禮數在督查院中是極差極差的,放在朝堂上,那些禮部的官員非要參虞知一個大不敬之罪。


    可想到虞知想要將黎修遠拉下馬,這些禮數的小事,江清也便不在乎了。


    而更讓江清惱怒的事即將就要發生。


    蕭景堯抬手示意,說道:“兩位請坐。”


    虞知淡淡道:“坐就不必了。知道太子殿下沒死,我心裏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下了。”


    蕭景堯心中莫名感動,但仔細一想,以虞知的聰慧早應該猜到了。這話聽著像好話,可一定還有下半句。


    “難得在你性命垂危的時候,還記掛著我的安危。這樣說來,你我應該算得上朋友了?”


    虞知撇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別攀關係。你是你,我是我。”


    江清驚掉了下巴,聽著蕭景堯話裏的意思,這是蕭景堯想著和虞知結交,還被虞知給拒絕了?


    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頭?讓老師秋勁風支持他不說,連太子的交好也不在乎?


    江清覺得虞知無禮,又是神秘,還有就是這膽子屬實太大了。


    蕭景堯聊到了虞知的來意,隨即起身,對著虞知行了一禮。


    “是我對不住虞兄所托。”


    眾人都不知道蕭景堯的意思,疑惑地看著蕭景堯和虞知兩人。


    虞知目不斜視,盯著蕭景堯,唯有他知曉蕭景堯話裏的意思。


    當初也是在梅園,虞知將郭舒兒交給了蕭景堯,將郭舒兒的冤屈和大楚官員的二十多條人命也一同交給了蕭景堯。


    以蕭景堯太子的身份,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何愁沉冤難以昭雪?


    如今再看,蕭景堯辜負了虞知的托付。


    蒼水還活著,用蒼山二十年氣運抵了大楚官員二十多條人命的冤屈。


    郭舒兒受傷了,無人管她的冤屈。


    虞知歎了一口氣,說道:“殿下,你對不住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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