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府門前,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沉寂的氛圍。


    秋漁非大楚重臣,但卻是要臣。他所管轄的五城兵馬司護衛整座京都的安全,這是大楚皇帝對於秋漁,也是對於秋家最大的信任。


    五城兵馬指揮使的官職遠比表麵上看到的重要。


    而項景昊貴為楚王世子,他父王一字並肩王楚王項籍執掌大楚一半多的兵權。京都中除了那幾位皇子之外,最為尊貴的王孫貴胄。


    這兩人相鬥,誰又能夠從中勸和?


    眾人齊齊看向身後的來人,讓開一條道路。


    隻見一身紫衣的蕭景禹從人群後走來。


    這陣仗鬧了許久,蕭景禹也聽聞了這些。於是,蕭景禹匆匆趕來,想要平息這場風波。


    項景昊是楚王世子,而楚王又是他蕭景禹爭取皇位,需要依仗之人。他自然也要給項景昊幾分薄麵。


    而秋家,這亦是不能惹得的家族。秋家雖然人丁單薄,但僅憑秋勁風一人,便是大楚朝堂的半壁江山。


    更何況蕭景禹有意追求秋若若,好讓秋家成為他的助力。


    “皇兄要與黎相結親,一群文臣自然要站在皇兄身後。本宮身後有楚王支持,文臣力量確實薄弱,秋家是最好的拉攏對象。”


    蕭景禹很是明白如今的局勢。


    太子蕭景堯前往北境,與草原狼廷共同治理馬場。回京之後必然更加穩固太子之位,唯有趁著蕭景堯不在京都的時間,擴張自己的勢力,方能取勝。


    秋漁見到蕭景禹到來,下馬行禮。


    其餘眾人也一同行禮。


    蕭景禹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諸位不必多禮。”


    “本宮聽聞這裏有熱鬧可瞧,便是跟著人群過來看看,不曾想是景昊和秋大人起了衝突。可能是其中有什麽誤會。”


    蕭景禹對事情心知肚明,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要將此事大事化小。


    秋漁不言,他不管什麽誤會不誤會,有人敢動他秋漁的女兒,便是拚了性命也不怕。


    項景昊見到蕭景禹到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殿下,秋若若她毒害楚王妃,令楚王妃至今昏迷不醒,還請殿下做主。”


    秋漁當即便是怒道:“胡說八道...”


    毒害楚王妃,這是大罪,怎麽可能讓項景昊將屎盆子扣到秋家的頭上。


    秋若若眉頭一皺,走上前說道:“三皇子殿下,這其中沒有什麽誤會。臣女柔弱,卻也聽不得他楚王府這般汙蔑。楚王世子說我毒害楚王妃,倒是要拿出證據來。敢問,證據在何處?”


    項景昊自然沒有證據可言,他咬著牙說道:“我娘親自秋府出來,就吐血昏迷。秋若若,你敢說這與你無關?”


    薑溪月在秋府門前吐血昏迷,這是許多人都看見的事實。


    秋若若冷哼一聲,說道:“我敢說此事與我無關。或許是楚王妃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冥冥之中遭了報應。我秋若若問心無愧,便是到了陛下麵前,我也是這般說辭。”


    秋漁嘴笨,學不來他父親秋勁風半點口才,但秋若若隔代遺傳的好,聲音雖小,但氣勢十足,振聾發聵。


    平日裏,項景昊占著自身楚王世子的身份,誰不是對其畢恭畢敬的?


    就是趙王世子蕭景弘也都對其謙讓幾分。


    可小小的秋若若卻橫眉冷眼絲毫不懼。


    秋若若早就想說這番話。想起虞知後,她便更是口不擇言。在她所了解的事情中,薑溪月為了榮華富貴,將剛出生的虞知遺棄後,成為了那無比尊貴的楚王妃。


    此等婦人又怎能不遭報應?


    項景昊聞言,心中怒火熊熊燃起。“秋若若,你敢汙蔑我娘親,今日我定押你去我娘親麵前謝罪。”


    蕭景禹也看向秋若若,他心想:都說秋家小姐知書達理,今日為何這麽牙尖嘴利?恐怕也是被項景昊這混小子氣壞了。


    蕭景禹轉頭又看向項景昊,心道,這小子也真是。什麽證據都沒有,就來秋府前鬧事。


    秋漁聽到項景昊的話,放言道:“我倒是要看看楚王府是不是真的這麽無法無天!”


    圍觀的諸多百姓都開始竊竊私語。


    “這楚王妃吐血昏迷,這和若若小姐有何幹係?”


    “這不是剛走出秋府,楚王妃就吐血昏迷了。人家能不懷疑到若若小姐頭上嗎?”


    “喂喂喂,你是在懷疑若若小姐下毒害人嗎?”


    “呃呃,自然是不可能。無緣無故若若小姐為何害楚王妃,平日裏若若小姐對我等鄉裏也是極好的。不可能有這樣的壞心腸。”


    “就是就是。再說了誰會這般明目張膽地害人?剛走出秋府,人就吐血昏迷。這也太巧。”


    “楚王世子沒有任何證據,就來抓人。唉,這世道......”


    “慎言。你倒是不怕被楚王世子聽了去?”


    “聽去又如何?這大楚難道是他項景昊說了算,全然不顧大楚律例了?”


    “......”


    一陣陣低語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在京都百姓中,秋家的名聲和秋若若的名聲都是極好的。


    蕭景禹一陣頭疼,眼下的對峙似乎超出了他的控製。


    思索一番後,蕭景禹沉吟道:“景昊,此事尚無證據。你不可斷言王妃昏迷是秋若若所為。”


    項景昊怒道:“事情哪有這麽巧,娘親剛從秋府出來,便是吐血昏迷了。就算不是秋若若所為,秋家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無憑無據,憑著自己一番猜想就敢這麽汙蔑我。楚王世子還真是官威十足呢。”秋若若嘲諷道。


    你若是想拿我,便是要拿出證據來。


    秋漁附和道:“項景昊,你若是拿不出證據,本官必是要在陛下麵前,告你一狀!”


    蕭景禹勸慰道:“秋大人息怒,此事還沒必要鬧到父皇麵前。”


    秋漁對著蕭景禹行禮,說道:“三皇子殿下,我秋漁身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護衛京都安全。如今有人無緣無故動我女兒,我若是連我女兒都護衛不了,何談守護京都,護衛百姓?”


    秋漁話外的意思便是,三皇子你就別管這件事了。


    蕭景禹凝眸望著秋漁,他沒想到秋漁會這麽不給麵子。


    秋漁傲然,全然不顧蕭景禹的目光。


    場麵再度僵持,隻聽秋漁說道:“將這一幹人等拿下,押入大牢。本官還是那句話,街頭鬧事,武力犯禁,敢反抗者,殺無赦!”


    一時間,五城兵馬司的將士再度壓向楚王府的護衛。


    蕭景禹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項景昊被人帶走,威脅道:“秋大人,連本宮的麵子也不給嗎?”


    秋漁瞥了一眼蕭景禹,“本官給過項景昊機會,他依舊汙蔑小女。三皇子還是不要管這件事。”


    “好好好!”蕭景禹連道三個“好”字。


    他拂袖走到了項景昊的身前,擋住五城兵馬司的將士。


    “本宮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連本宮也要拿下!”


    眾人何曾見過這般場麵,紛紛看向秋漁。秋漁亦是為難,他為官多年,讓他拿下皇子,倒也不敢。


    蕭景禹冷笑一聲,楚王項籍是他爭奪皇位最重要的後盾,絕不能生出嫌隙。


    此時,秋若若又是開口道:“大楚律例中寫明,當街鬧事者,由當地府衙處置。如今楚王世子憑空汙蔑小女子,便要在府前拿下小女子。這又是犯了大楚律例中的汙蔑一罪。”


    蕭景禹越聽越是覺得不對。


    秋若若繼續說道:“爹爹,既是三皇子殿下護著觸犯大楚律例的人,我等身為臣子,又怎敢與三皇子殿下對峙。此乃不忠之罪。”


    “請五城兵馬司的諸位退下,若若願意隨楚王世子前去楚王府,任憑楚王府處置。”


    秋漁拔刀,剛想開口,便是聽秋若若又是說道:“爹爹,世道如此,大楚律例已成一紙空文。爹爹不妨立刻去向陛下請辭,歸隱山林免得被莫須有的罪名給害了!”


    這一刻,秋漁聽懂了秋若若的意思。


    “眾將聽令,收起兵器,不要誤傷三皇子殿下。本官此去皇宮,請辭!”


    “大人!”眾將齊聲喊道。


    說完,秋漁一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神情,策馬朝著皇宮疾馳。


    正在蕭景禹和項景昊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秋若若走到項景昊麵前,說道:“殿下、世子,我願意隨你們前往楚王府,領罪!”


    最後二字,一字一頓,平靜的聲音透著無數的不甘。


    頓時,圍觀的百姓一片嘩然。


    “這有皇子護著,便可以仗勢行凶?”


    “若若小姐多好的姑娘,竟是被逼得如此。”


    “唉,世道不公啊,憑莫須有的罪名都能抓人。連秋大人這等官位都被逼得辭官。”


    “慎言慎言,小心三皇子和楚王世子將你也拿下!”


    人聲鼎沸,蕭景禹這才發現自己也陷入了這個泥潭中。他看著秋若若,眼中藏著濃濃的忌憚。


    這一招以退為進屬實讓對方難以應付。


    項景昊看著秋若若,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此人。後知後覺的他終於明白了過來。秋若若的以退為進,將事情推向了不可私了的境地。


    論算計和精明,這兩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秋若若的對手。


    如今圍觀的百姓都知道了楚王世子當街鬧事,以莫須有的罪名捉拿秋若若,三皇子更是與五城兵馬司對峙,枉顧大楚律例,逼得秋漁辭官。


    不久之後,這些事情便會傳遍整座京都。


    從始至終,項景昊也未拿出證據,五城兵馬司依律抓人,被蕭景禹阻攔。


    於理於法,兩人都失去了民心。


    世間遠不是公平公正。而芸芸眾生卻依然追逐公平公正,唯有留存這些念想,方能覺得世間留有希望。


    大楚皇朝最公正的律例卻在今日被當成一紙空文,王府世子鬧事,大楚皇子維護,終究會讓京都中的暗流衝蕩平靜的湖水。


    秋若若望著北方的天空,心道:“小魚哥哥,這是我為你的歸來而送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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