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說道:“桐兒別怕,緋櫻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虞知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想要安撫黎晚桐的恐懼。


    黎晚桐依舊顫抖著,雙唇上還傳來那一絲冰冷的觸覺,即便是夢境,卻也極為真實。


    這冰冷的觸覺不斷地讓黎晚桐相信,夢中所見的一切皆是無比真實。


    “虞知,我看見她了,我真的看見她了。她就在我的麵前。”


    虞知皺眉,感知著客棧中的一切,可這個房間中隻有他和黎晚桐的氣息,再無旁人。


    “桐兒。就算緋櫻還活著,有叔在,她也傷害不了你!”


    黎晚桐輕聲抽泣著,她已經是害怕極了。


    虞知輕撫著黎晚桐的後背,隻當是黎晚桐未從之前驚嚇中恢複。


    隻是一會兒,黎晚桐又是睡了過去,均勻緩慢的呼吸輕輕響起。


    殊不知,在黎晚桐合眼的那一刻,又是一道赤紅的血光在其眼中閃爍。


    就在此時,隔壁房間打坐的小和尚無花睜開了雙眼,手中的念珠也停止了撥動。


    無花白淨稚嫩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複雜的神色,不知為何,他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一抹氣息隻是出現了刹那,便消失不見,


    可股來自於靈魂中的熟悉感讓無花生出一陣悸動。


    隨即,無花再度閉眼,平心靜氣地撥動念珠。


    虞知門外響起敲門聲。


    虞知開門後,看見的是李浩渺。


    “黎丫頭沒事吧?”李浩渺不敢大意,若是真有人襲擊虞知,他已經出現在房間中,而不是有禮貌地敲門。


    虞知說道:“怕是在崖底受了驚嚇。”


    李浩渺點點頭,說道:“她隻是普通人,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心驚也是再所難免。”


    虞知看著床榻上再度入睡的黎晚桐,希望這隻是偶然的驚嚇。


    第二日清晨,虞知等人兵分兩路,虞知和李浩渺等人往青穀方向前進,而魏無忌單人獨騎去往北涼城。


    如虞知所言,他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北境一行,有驚無險。


    黎晚桐的雙腿治好了,虞知的隱疾也根治了,都察院的任務圓滿完成,葉清歡的舊仇也報了。


    隻是這一路上又牽扯出許多事情。


    比如,刺殺黎晚桐,殺死丫頭的那些黑衣殺手。


    比如,天水城王武峰一家。


    再比如,逐一顯露的燕雲十八騎。


    三日後,虞知一行人進入了青穀之中。李浩渺徑直去了酒館,虞知等人則是找了一家客棧入住。


    隨後,虞知和葉清歡兩人走出客棧,朝著葉家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青穀已經沒有了葉家的威名,秦家和林家分庭抗禮,將葉家大部分的產業占據,剩下的一些小商鋪也被其他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給搶了。


    葉家,日落西山。


    那一座恢宏的葉府也沒有了往日的光輝。


    葉府前,門庭冷落,已然有了衰敗的征兆。


    當初即便被王文秀打壓,葉家依舊是青穀中的三大家族之一,可隨著葉天豐對著葉清歡舉起屠刀,魏無忌出山,和王文秀死在葉清歡的手中,這一切都將葉家推到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中。


    虞知望著葉府的牌匾,唏噓道:“當日,他們若是好生相待,而不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也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葉清歡神情不變,他願意來此,完全是因為那一晚葉重出手,擋住了王武峰。


    “葉重和葉青禾還能夠念及舊情。隻是這葉家的其他人太虛偽了些。”


    虞知點點頭,附和道:“也就這兩人還算有些良心。但葉家已經衰敗,所以,我們此行是來看熱鬧?”


    葉清歡搖頭,說道:“葉重和葉青禾都幫過我,我不想欠他們。”


    此時,葉府敞開的大門中走出一群人來。


    虞知一瞧,為首之人正是林家的林文茂。


    林文茂見到虞知也是微微一愣,心道:三先生竟還讓虞知活著?


    林文茂知道隕星崖的事情,在他看來,虞知必死於三先生的手中。


    但事實卻是虞知活生生地站在林文茂眼前。


    “虞兄,葉兄,不想會在這裏遇見兩位?”林文茂迎了上去。


    虞知兩人和林文茂隻有一麵之緣,就是當時兩人第一次來青穀時,林文茂想要拜訪兩人。


    結果是林文茂直接被虞知拒之門外。


    稱兄道弟?


    確實還沒熟到這份上。


    虞知打量了下林文茂身後的一群人,笑著說道:“你們這是來葉家趁火打劫啊。”


    林文茂搖著扇子,理所當然地說道:“這世道弱肉強食,生意場上更是如此。葉家本就是強弩之末,這塊肥肉不是我林家來吃,也會有別人來吃。”


    “你說的不錯。”虞知嘴臉彎起一個弧度。


    葉清歡和虞知繞過林文茂一群人,朝著葉府走去。


    這時的葉府已經沒有了護衛,誰都可以進出。


    林文茂問道:“兩位,若是你們要找葉家報仇,在下可以代勞。”


    葉清歡冷冷地開口道:“不必了。”


    背對著林文茂的虞知也冷冷一笑。


    這家夥看似正人君子,實則是個不安好心的小人。


    葉府大堂中,葉家族人愁眉不展。


    葉天豐、葉重都仿佛蒼老了十多歲,神色憔悴,像極了即將枯死倒下的大樹。


    葉量等人也坐在堂下,這月餘時間不斷有人上門,葉家所受到的屈辱一天比一天多。


    葉量的兩個兒子葉瑝和葉玨,兩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向來都是用鼻孔看人,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氣?


    可現實殘酷,葉家早不是以前的葉家。


    樹倒猢猻散。


    曾經依附於葉家的勢力也朝著葉家揮下屠刀,甚至比旁人更加狠辣果決。


    “都怪那個葉驍!”葉玨狠狠地說道。


    如今,他手指上光禿禿的,早就沒了之前的玉扳指。


    他的父親葉量更是開口道:“我們葉家落到今日這地步都是葉秋容害的。要是她不去招惹紹焱怎麽會惹上這樣的禍事?”


    葉重聞言,說道:“葉量,葉家現在的情況怪不到秋容身上。”


    葉量滿是戾氣,冷哼道:“大哥,你也別維護葉秋容。要不是她,我們葉家又怎麽會被王文秀打壓?”


    “還有那個葉驍,大逆不道,一直與我們作對。這母子兩人真是掃把星,把葉家害成現在的下場。”


    大堂中唯有葉量憤怒的聲音,事到如今,葉家的輝煌已經成為曆史。


    再多的怨言無濟於事,也隻是怨言而已。


    葉重沉聲道:“秋容母子也姓葉!當初,她們母子兩人被人追殺,葉家無動於衷,已經是愧對她們。而今,見葉清歡天賦異稟,就想著找葉清歡認祖歸宗。要是葉清歡也隻是一介凡人,我們葉家早就將他給忘了,怎麽又會去京都尋他!”


    “虞知那小子說的不錯。我們葉家真是無恥,不敢出頭,任人欺辱,十數年來苟延殘喘,唯恐激怒了王文秀。到頭來機關算盡一場空。”


    “葉量,你敢說,讓葉清歡認祖歸宗是真的將他當成葉家的血脈,當成你的外甥嗎?”


    葉重的目光掃過眾人,一席話振聾發聵。


    最終,他悠悠一歎,“葉家淪落至此,怪不了旁人,要怪也隻能怪我們自身的懦弱!”


    葉量自然不認同,可他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走進葉府中的虞知和葉清歡也聽到了大堂中的對話。


    在虞知看來,要說葉家還有點人性的人,除了葉青禾,便是葉重了。


    兩人走入大堂中,這也是兩人第一次踏入葉府,卻是在葉家最落魄的時候。


    “葉驍!”葉量喊道。“你來幹什麽?看葉家笑話嗎?”


    葉量沒有想到在那一座青山上沒殺死的葉清歡竟然還有北涼侯這樣的人物。


    一位一品侯根本不怵紹武侯,更別說葉家了。


    葉量後悔,不僅是他,葉天豐也在後悔。在葉秋容的墳前,若是沒有對葉清歡趕盡殺絕,如今葉清歡也不至於站在葉家的對立麵。


    葉清歡沒有搭理葉量,這不過是跳梁小醜而已,不值得葉清歡放在心上。


    他看向葉重,說道:“在紹武侯府前,你幫過我一次。這一次抵了你們葉家追殺我的仇。你可認?”


    葉重沒有思索,神色複雜道:“我認。我身為葉家家主,葉家行事都該由我來承擔責任,就算是你想報仇,我也會接著。”


    聽著葉清歡的話,葉天豐心裏鬆了一口氣。相比於葉家現在的窘迫,葉清歡的複仇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不是葉清歡,而是葉清歡身後的北涼侯魏無忌。


    好在葉重那一晚的相助平息了葉清歡的憤怒。


    不久前,葉清歡還被葉家追得狼狽逃竄,可現在葉家眾人能否活下來,隻是在葉清歡一念之間。


    葉清歡又說道:“此後,我和我娘親,與葉家再無瓜葛。你可認?”


    “我認!”


    葉重怎能不認,因為葉量等人的愚蠢,非要給葉清歡點顏色瞧瞧,而錯失了葉清歡。如今再彌補,為時已晚。


    葉清歡繼續說道:“好!此間,你我再無恩怨。”


    此行,葉清歡就要算清他與葉家的過往。


    本該來勢洶洶,將葉家覆滅。


    因為葉重的出手和葉青禾的幫助,葉清歡也給出了他最大的善意。


    說完,葉清歡轉身走出大堂。


    虞知跟在身邊,問道:“就這樣放過他們?”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葉天豐,葉量這些人……當時要沒有顏依,我們可能都要死在那裏。”


    葉清歡微微抬頭,看向天際,說道:“我想,娘親不願我殺死這些人。”


    虞知忽然恍然大悟,露出輕鬆的笑容。


    兩人沒走幾步,在葉府府門前兩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是“老熟人”了。


    而另一人的眉眼與葉清歡還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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