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德是大楚的皇帝,懸在皇室宗祠的那一卷雲紀,讓蕭元德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而知道的越多,他對於這個人間的恐懼也就越多。


    “夜鬼出世,靈魁族在不久的將來也會卷土重來。你要做好準備。”


    聲音不知從何處而來,順著夜風傳到了蕭元徳的耳邊。


    觀星台上依舊是隻有蕭元德一人的身影。


    高處不勝寒。


    簌簌夜風吹起了衣袍。


    上一次,蕭元德聽到這聲音是在他第一次進入皇室宗祠的時候。


    那時,他剛剛登基,剛剛平息了大楚的血雨腥風。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知道了藏在這世間深處的秘密。


    蕭元德開口說道:“假如千年前的預言成真,靈魁族將會卷土重來,而夜鬼是先鋒兵。可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千年後夜鬼出世第一件事是襲殺景堯。”


    蕭元德憑欄而望,頭頂是無盡的星河,眼下是京都中的萬千燈火。


    自言自語的樣子讓人覺得有些怪異和陰森,仿佛蕭元德是在和鬼魂對話。


    “這件事的確詭異。蕭景堯是太子,但殺了蕭景堯對於整個人間也沒有影響。夜鬼愚蠢,智力低下,但幕後的靈魁絕非是無的放矢之輩。這裏麵一定另有隱情。”


    “我已經讓人去調查此事。襲殺景堯,偷襲北境宗。這兩樁事撲朔迷離,讓人弄不清這些髒東西目的何在。”


    虛無的聲音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若是需要我,隨時可以開口。”


    蕭元德搖頭,眸中閃爍著幾分顧慮,說道:“還不急。項籍去了孤天塔,他麾下的軍隊陳兵南州府,等他從孤天塔中出來,或許就要從南州府起兵,直逼京都。”


    蕭元德的憂愁一直都是項籍,從十九年前項籍從北境回來,帶著那個人的斷刀開始,項籍便是成為了蕭元徳亦敵亦友的存在。


    文臣武將,分庭而立。


    武將大多在項籍麾下,大楚的兵馬也大多在楚王麾下。


    這就是威脅,對於大楚皇朝的威脅。


    身為皇帝,蕭元德所想的事情要多得多。


    這一人間看著歌舞升平,實則暗流洶湧,從未平靜過。就算沒有夜鬼的威脅,大楚皇朝也麵臨著另外的威脅。


    皇權之下,不允許有如項籍這般占盡天下兵馬的人存在。


    就算無逆反之心,也不該存在。


    虛無的聲音沒有再開口。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經世間的凡俗之事。藏匿了千年的夜鬼和卷土重來的靈魁族才能引起他的興趣。


    蕭元德也未曾指望對方。這十數年間,項籍在南州府厲兵秣馬,但是身處皇宮之中的蕭元德也做足了準備。


    一旦項籍若是威脅到大楚皇朝,蕭元德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隻是蕭元德知道如今他還欠一個契機,還欠一把殺人的刀。


    蕭元德望向北方,喃喃道:“那小子也該要回來了。”


    ……


    ……


    清晨時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蒼山進發。


    虞知在北境已經有兩三月的時間,是時候該回到京都了。


    而今他要做完最後一件事,那就是為郭舒兒討一個公道。


    大楚皇朝要不來的公道,他來要!


    蕭景堯不敢殺的人,他來殺!


    虞知看了一眼身邊的李浩渺,心中的底氣就更足了。


    虞知,葉清歡、李浩渺、無花騎著馬,而魏無忌駕著馬車,車上坐著黎晚桐和郭舒兒兩女。


    北境一行,虞知交惡的人太多,王武峰一家,紹劍安一家,還有三先生這些躲在暗處的殺手。


    有李浩渺在,虞知不需擔心什麽。


    虞知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聽身邊的李浩渺說道:“此事事了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理這郭姑娘?”


    虞知一怔,他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時,他將郭舒兒從梅園中接出來,隻是為了替她報仇。


    不僅是因為他的諾言,更是因為這件事太不公道了。


    用虞知自己的話來講,殺人償命,不能什麽事都當做利益交換。


    虞知想了片刻,說道:“到時候看她的意願。此行,隻是為了給他報仇。”


    李浩渺看著虞知,仿佛看著一個白癡一般。


    “若是她要跟著你呢?”


    虞知下意識地回應道:“跟著我做什麽?”


    “嘖嘖嘖,你小子知不知道什麽叫桃花劫?”李浩渺樂嗬嗬地說道。他暗地裏則是腹誹道:小魚兒長得沒我帥,怎麽這麽多女子看上他?不說黎晚桐,郭舒兒長得也不賴。


    虞知聞言,扭頭看了一下身後的馬車。


    隨即,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這麽大魅力嗎?”


    李浩渺沒好氣地踹了一腳虞知胯下的馬,駿馬嘶鳴,一溜煙地朝著前方衝去。


    虞知也順勢朝著前方衝去。


    鮮衣怒馬少年時,虞知從未想過春風得意,顯貴人前。如今黎晚桐無恙,北境一行算是順利。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奢望。


    心事已了,隻剩下郭舒兒一事,這讓虞知心裏輕鬆了很多。


    虞知快馬飛馳在山林間,心中想的是回到京都和黎晚桐成婚的事。


    馬車裏,兩女初次見麵,都以沉默作為態度。


    黎晚桐也從虞知那兒聽說了郭舒兒的事情,心中同情。她從小被藏在京都之外,不能顯露人前。就是偶爾去那座相府相聚,也隻是例行章程,匆匆了事罷了。


    或許是一直以來近乎被遺棄的生活,黎晚桐對於郭舒兒更能夠感同身受。


    “郭姑娘,虞知一定會給你報仇的。”黎晚桐首先開口說道。


    郭舒兒微微一怔,對著黎晚桐笑了笑。


    “黎姑娘,虞知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黎晚桐聞言,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仿佛這話就是在誇她一樣。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微微抬起,在空中輕輕地晃動著。


    不久之前,她還未曾想過此生她還能夠下地行走。


    “是啊。”黎晚桐附和道,“遇見他真是一種福氣。”


    自她遇見虞知之後,雖有凶險,但一路上都是開心的。十數年的隱疾被治愈,這是虞知努力而來的奇跡。


    虞知就像是一道微光,穿過了京都外大山裏的竹林,落在黎晚桐的身上。


    隨即,黎晚桐看向郭舒兒說道:“所以,虞知也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不是嗎?”


    郭舒兒感受到了黎晚桐堅定的目光,心中對於虞知該如何對付蒼水的擔憂,瞬間消散了大半。


    她的腦海中不時地浮現出她和虞知在山洞裏的畫麵。曾經,她一度以為此生她也殺不了蒼水,可虞知再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少年朝著她伸出手,黑暗的房間仿佛被晨光照亮。少年溫暖的手將她拉出了絕望的深淵。


    “我相信他。”郭舒兒沉聲說道。


    山風吹起簾子,外麵正是絢爛的春光和少年的背影。


    兩女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虞知的身上。


    隨即,黎晚桐又是看了郭舒兒一眼。僅僅是剛才那一幕。黎晚桐又哪能不知道郭舒兒的心思?


    女人,即便是涉世不深的少女對於那股酸酸的氣味同樣敏感。


    眼前的郭舒兒,還有那個青衣少女……哼哼,虞知可還真招人喜歡呢。


    黎晚桐看向虞知的目光多了幾分冷意。


    有殺氣……虞知忽然感到背後一涼,回頭望去卻是見到了黎晚桐溫婉的笑容。


    一行人徐徐前行,也沒有著急趕路。


    而在蒼山上的蒼山殿中,又是一群蒼山長老聚集。


    除了蒼火離山去尋找碧落青炎,其餘人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壓抑的氣氛讓眾人明白蒼山又要遭逢一場劫難。


    在上次太子蕭景堯陳兵蒼山,奪取了蒼山二十年氣運後,蒼山猶如驚弓之鳥,對於北境的事態格外的敏感。


    而這一次,虞知等人青穀而來的消息也傳到了蒼山。


    當然,虞知本就是沒打算瞞著他們。虞知就是要讓整個北境都知道他就要站在蒼山的山門前,教一教蒼山殺人償命的道理。


    蒼別離屏息凝神,依舊是那副不理塵世的世外高人模樣。


    實則,蒼別離心中已有滔天的怒火。


    今年是蒼山的多事之秋。


    北境軍陳兵,碧落青炎被盜。無論何事都是在打蒼山的臉,打他蒼別離的臉!


    而今有一次的打臉就要來了。


    蒼別離如何能夠不惱怒?


    作為北境宗門前三,蒼山的臉可不能一丟再丟!


    蒼別離沒有開口的意思。


    蒼金早早收到了蒼別離的授意,起身說道:“諸位,虞知前來蒼山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為那些大楚官員報仇。但我蒼山已經用二十年宗門氣運抵了此債,不能再這樣任由他胡作非為。”


    “虞知此賊,小小破甲,竟敢盜取碧落青炎。他還敢來蒼山,這是不將我等放在眼中,更是不將蒼山放在眼中。要真讓他這樣肆無忌憚,北境的其他宗門又該如何看我?”


    “我等定要趁此機會,斬殺此賊,揚我蒼山之威名。”


    聲音剛落,蒼山殿中那些沉悶和壓抑一掃而光。


    蒼山本就是十萬大山裏的巨擘,在北境橫著走的存在,又怎麽能夠讓小小的破甲六品虞知耀武揚威呢?


    “殺虞知,揚蒼山威名!”


    “殺虞知,揚蒼山威名!”


    一時間,群情激憤。能拜入蒼山的都是他天賦極好的弟子,能坐在蒼山殿中的長老更是一代代天驕。


    他們又怎麽能夠容許小小破甲這樣欺辱蒼山?


    蒼金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到蒼水的身上。他不明白蒼別離為何一定要保下蒼水。


    蒼水惹下的禍事差點就讓整個蒼山都賠進去。


    為何還可以好端端地坐在這裏?


    蒼金不明白蒼別離的想法,待到其餘人離開之後,蒼山殿中隻剩下蒼別離和蒼金等四位長老。


    蒼火未歸,他們金木水土就是除了蒼別離外的最高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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