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都坊間,茶肆酒館中傳揚的皆是城門口的“熱鬧”。


    問道之恥虞知殺了刑部尚書家的公子趙傑,如今被押入了大理寺的大獄中。


    京都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熱鬧可看。


    當然,除了今日的“熱鬧”之外,虞知在北境的那些“壯舉”也都在百姓口中傳揚開來。


    說的正是虞知查明真相,殺上蒼山,替郭舒兒報仇的故事。


    其中加了許多虞知個人英雄色彩,少了許多李浩渺的身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憑著虞知敢為郭家孤女報仇雪恨,我便不可能相信他會無故殺害趙傑。”


    “蒼山多大的宗門,那虞知敢不畏生死,伸張正義。怎能不值得我等欽佩。”


    “嘿,你們可莫要忘了虞知當初可是問道之恥。什麽肮髒的事,他未曾做過?”


    “肮髒事?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有哪些肮髒事?”


    “這......”


    “說不出來了?那就我來說,虞知此人無非多次未通過問道書院的院試,這不過才疏學淺而已。除此之外,你們還能夠詬病什麽?平日裏,說句玩笑話也就算了。今日人命關天,難道還想因人家曾經的汙名,給人定罪?”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事實真相確鑿,這屍體都是從虞知的馬車上發現的。還想抵賴不成?”


    “哼,你瞧你是白長這腦袋瓜子了。你殺了人,將屍體藏在自家馬車上,等著官兵搜查?”


    “.......”


    無數諸如此類的爭論發生在京都的各處。


    憑著虞知為郭舒兒報仇雪恨的英雄行徑,虞知贏得了大部分百姓的好感。


    這自然是秋若若讓人在京都城中散布。


    在開堂審訊之前,為虞知贏得民心亦是重要。


    如今虞知的聲名在京都百姓中絕不是當初的問道之恥,而是替人申冤,報仇雪恨的少年英雄。


    風聲漸起,遭人陷害、冤案諸如此類的傳言如烈火烹油一般沸騰炸裂。


    短短三日間,此事的熱度居高不下,無數百姓都關注著案件的進展。


    三日前的承明殿中,秋勁風開口便是不妥,刑部尚書是趙楷,刑部主審這案件一定會遭人非議。


    秋勁風就是捉住了這一點,從中周旋。


    最終,以三司會審提審虞知。即便都察院與刑部都有所偏頗,但大理寺與兩者都無幹係,自當公正。那位大理寺卿也不屑做這些偏頗的事。


    大理寺的大獄之中,虞知已經整整待了三日。閑來無事,修行《三千星辰帖》和《小人圖》就是虞知唯一的樂趣。


    好在這座大獄中並沒有封禁真氣的手段。大概是不屑,畢竟誰也未曾逃出過這座大獄。


    這三日,無人問津的虞知也結交了一個“朋友”。


    那是一位老者,須發皆白,垂垂老矣,像是一棵已經枯死的老樹。


    老者終日躺在那搖椅上,一身素白,儼然像是壽衣一般。若是沒有那微弱的氣息,虞知一定以為老者死了。


    後來,虞知了解到老者名叫範文正,是南州府某個士族的大儒,應該是哪方麵得罪了楚皇,被關在這裏許多年了。


    “老範,把你那大雞腿給我。你歲數大了,太油膩的東西吃不了。我替你分擔分擔。”虞知一副替範文正著想模樣。


    虞知看著眼前的青菜蘿卜,深深感覺到了世間的不公正。


    同是囚犯,這夥食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人家雞腿排骨豬蹄子,輪到虞知隻剩下青菜蘿卜了。


    “老範,你真是個好人。大氣。”虞知吃著手中的雞腿,雙手油膩也一點也不在乎。


    虞知看向衙役,不滿道:“你瞧瞧這世道。同是犯人吃食也分三六九等?”


    衙役懶得搭理虞知,送完吃食之後就離開了。


    範文正慢慢地吃著,一口一口倒也不急。終於等著範文正抹了抹嘴上的油漬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小友,食不言寢不語,君子就要有君子的風範。”


    虞知撇撇嘴,伸手將油漬擦在褲腿上,滿不在乎。


    “我可不是什麽君子。我隻是被下了大獄,不知什麽時候死到臨頭的犯人。該吃吃該喝喝,死之前也要吃飽喝足了。”


    範文正重新坐回到躺椅上,饒有興趣地說道:“你呀,很快就能出去了。”


    “嗯?”虞知抱拳道,“承您吉言。”


    “我在這座大獄裏住了十數年,見過許許多多的人,那些人無不是哀嚎求饒,又或是背信棄義來換取一條活路。甚至不需要嚴刑拷打,就已經嚇破了膽,將一切都給招了。而從未有人如何你這般淡然自處。”


    範文正在這裏呆的久了,見了眾生相,看人也多出了幾分本事。


    虞知又是好奇地問道:“老範,你到底是什麽人?”


    範文正雙手搭在肚子上,雙眼望著漆黑無比的天花板,仿佛對於這個問題足以讓他思考一生。


    旋即,虞知又是說道:“反正你應該也不是個好人。”


    虞知的推測讓範文正啞然失笑,笑聲充滿了整個空曠的大獄,讓數年如一日的空氣都變得有了些溫度。


    實則範文正並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若是說不苟言笑,才是對他最好的形容。偶爾範文正板著臉的模樣會讓虞知想起某個人來。


    “我為何不是好人?”範文正興致盎然。他已經許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了。


    因為那些進來此處的人要不是忙著求饒,要麽是被嚇傻了,實在是無趣。也就是虞知閑著無聊,喜歡和老頭老太太聊天。


    虞知想了想,認真地說道:“第一,老範,你一瞧就是個書生。讀過書,又被關在這裏,一定是說了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你們這些讀書人最喜歡算計,結果算計來算計去,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第二,這大理寺的大獄什麽時候關過那些清白人家?”


    頓了頓之後,虞知又補充道:“我說的是除我之外。”


    虞知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給擇出去。


    我本清白,都是被人陷害了。


    聽到虞知的話,範文正竟是笑了起來,這笑聲遠遠地傳出了大獄外麵。


    範文正思忖了片刻,又是認真地點起頭來。“說得不錯,說得不錯。算計來算計去,終究是將自己算計進去了。百密必有一疏。將將是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


    “老夫這一生時時刻刻都在算計得失,終究被風沙迷了眼,將二十年的光陰白白浪費在此。可悲可歎。”


    “老夫......”


    見著範文正還想繼續說下去,虞知趕緊說道:“打住打住,老範,我不想聽你那些事,萬一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早晚被你給害死。”


    範文正瞠目結舌,多年不與人說話,可今日一開口,豈料對方全無興趣。


    虞知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悠然地說道:“老範,我瞧你這輩子也出不去了。你說說你有什麽遺產,我可以幫你繼承。”


    虞知本著一顆關愛老年人的心,與範文正嘮嗑。


    豈料,範文正還真開口道:“還真是有些東西給你也無妨。”


    說著,範文正扔出一把匕首,恰好落在虞知的牢房前。


    匕首通體金色,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匕首出鞘便是閃出寒光,在劍身上刻著紅色的字——“範”,以表明這匕首的主人。


    虞知一瞧,不由得稱讚道:“這匕首不錯,應該值不少錢。”


    “錢?”範文正冷哼一聲,他最是看不起這些黃白之物。“區區一些銀錢休要哪來侮辱老夫。”


    虞知也學著範文正的模樣,冷哼一聲。“老範,你讀了這麽多書,難道就沒讀到過幾句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寸步難行?”


    “你們這種讀書人就是自詡清高,不屑於身外之物。可老範你瞧瞧,你剛才吃的大雞腿,這需要多少銀錢?你再瞧瞧,今日米價多少,布價多少。要是沒有了這銀子,你吃啥喝啥?”


    “將你腦子裏的那些空中樓閣都給棄了。落到實處,落到百姓手裏才是最關鍵的。”


    “我若是有億萬萬兩白銀,定會尋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銀子不重要嗎?銀子很重要!”


    虞知一瞧見範文正這種隻知道紙上談兵的家夥就氣不打一處來。


    範文正從搖椅上驚起,來回踱步,完全沒有了剛才那種清流般寵辱不驚的姿態。


    虞知擺弄著匕首,好奇地說道:“老範,這裏匕首是不是藏著一個什麽秘密?”


    範文正也沒有搭理虞知,偶爾低頭低吟,偶爾又抬頭長歎。


    虞知看著對方這有些瘋癲的模樣,自顧自地開始了修行。


    《小人圖》和《三千星辰帖》一日都不可放下修行。


    在虞知踏入開碑七品之後,《小人圖》中記載的經絡已然破開了第十二條,他能明顯感覺到左臂上的力量遠比左臂來的強。


    無論是真氣運轉的速度,還是爆發力遠不是之前可比。


    與此同時,虞知也發現一些不同之處。


    就算是不主動運轉真氣,這些被開拓的經絡中也會自動充盈真氣,滋養血肉。


    這也就相當於自動修行。雖然效果微小,但日積月累之後,也是能顯著看見改變。


    虞知確信,自己的左臂絕不會弱於同境下的煉體修行者。


    時間這麽一點點地流逝,直到深夜時分,大獄的門被打開。


    一個人如鬼魅般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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