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部尚書府裏,趙楷幾日都沒有出門,隻是在府中。


    趙傑的屍體還在大理寺裏,但趙傑的靈位已經立在了靈堂上。


    趙夫人時常痛哭,怎麽勸也勸不住,在哭完之後便是開始埋怨趙楷為何不給她那慘死的孩兒報仇。


    此時,趙楷坐在書房裏,滿頭的黑發在幾日之中白了許多,憔悴的神色中又帶著凝重。


    因為避嫌,三司會審中刑部主理的不是趙楷,而是刑部左侍郎。


    在虞知被關在大理寺的幾日中,趙楷同樣也在調查。他覺得其中的事情藏著許多,那個送來趙傑玉佩的神秘人,趙傑為何出現在那座山莊裏,虞知為何又要殺趙傑。


    幾個月前,趙傑北上隻說是遊曆,卻也未曾告訴趙楷他們真正的目的。


    咚咚咚。


    趙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書桌,節奏明顯,眉頭皺著,沒有一點舒緩的跡象。


    “老爺,錢大人求見。”


    錢方原,刑部左侍郎。正是他頂替趙楷,代刑部主審。


    錢方原已經不止一日來求見趙楷,想問問趙楷的意思。


    但是,趙楷一直都是閉門不見,甚至沒個回複。


    趙楷想了想,對著屋外的人說道:“跟錢方原說,秉公執法,誰殺的人,就要誰償命!”


    事到如今,趙楷明白很多事已經由不得自己,尤其是趙傑的案子。


    身在官場,趙楷對於陰謀的氣息格外敏銳。


    趙傑的死很巧合,給趙夫人傳訊的人很神秘,現在京都的傳聞帶著刻意的味道,


    “傑兒,你到底去北境做了什麽?”


    ......


    ......


    三日過得很快,尤其是在京都。


    為了這一日,虞知等了很久,項景昊也等了很久。


    項景昊覺得所有的耐心都已經消磨完畢,若是由他殺了虞知,心情會更加暢快。


    雖然這般想著,但他卻不敢這麽做。那一座大理寺不是他能夠來去自如的地方。


    “娘親,去了哪裏?”項景昊問道。


    車夫則是回應道:“王妃身子好了些,說是前往臨泉古樹為世子祈福。”


    “出去走走也好。整日悶在王府中,真怕娘親再出什麽意外。”項景昊說道。


    “走,我們去大理寺。”


    項景昊很囂張,卻也很謹慎。在虞知入獄之後,他便很少離開楚王府了。他敢用趙傑的命去陷害虞知,也想好了如何讓自己脫身。


    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不知為何,他對虞知一直都帶著一種厭惡。對於厭惡的東西,就是讓其在人間消失。


    和項景昊相比,蕭景禹單純想要讓他那位皇兄不舒服而已。同時也讓朝中大臣看看站在太子陣營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馬車穿過一條條街道,京都的繁華沒有造成任何堵塞。因為街道的寬敞,也因為這是楚王府的馬車。


    直到進入大理寺的那一條巷子,唯一一條去大理寺的巷子。


    另一輛馬車擋在了前麵。


    車夫說道:“世子,是秋府的馬車。”


    項景昊冷冷一笑,秋府,這不正是秋若若嗎?


    項景昊鑽出了馬車,說道:“原來是秋若若。今日你是來看虞知俯首認罪的嗎?”


    在馬車裏坐著不隻是秋若若,還有黎晚桐和餘藍,三人皆是來看這一場三司會審。


    秋若若也下了馬車,看著項景昊那張臭臉,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厭惡。


    “原來是世子殿下。三司會審都還沒開始,你就想著給我兄長定罪了。難道你楚王府是要取代三司嗎?”


    項景昊眯著眼,眸子射出冷光。“牙尖嘴利的小婊子。上次的事情還沒跟你算賬。”


    秋若若也毫不退讓,也不管什麽大家閨秀,反擊道:“臭水溝裏的臭蟲,隻敢躲在背後搞一些陰謀詭計,一輩子也活不到陽光底下。”


    楚王世子和秋家小姐當街對罵。


    這若是被人知曉又會是一件轟動的事。


    項景昊眸子陰冷,冷哼道:“今日虞知必死。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能救他!”


    秋若若朝著巷子深處的那一座大理寺望了一眼。“你還是小心你自己的命。壞事做盡,小心天打雷劈!”


    大理寺的大獄裏,虞知走出牢房,重新帶上鐐銬。


    “老範,我今日出去可能就不回來了。你還有沒有什麽其他東西要給我的?”虞知一臉輕鬆地說道。


    範文正依舊躺在那搖椅上,似乎對於外界的事不感興趣。


    “小友,老夫已經把身上最寶貝的東西都給你了。”範文正無奈地說道。


    虞知說道:“你是說這匕首?”


    虞知頓了頓,笑道:“雖說這匕首不值錢吧,但禮尚往來,我也要給你點什麽。”


    範文正來了興趣,望向虞知,好奇虞知會拿出什麽禮物。


    虞知從懷裏掏出一道符籙,赤火符籙。他的身上最值錢的便是赤火符籙了。


    “呐。這東西很危險,你要用的時候可別傷著自己。”


    虞知走了,離開了這座空曠的大獄,像是從未來過一樣。


    衙役也是熟識了,說道:“你還是第一個笑著走出大理寺大獄的人。”


    虞知揉了揉鼻子,空氣中飄蕩著的血腥味,還有不少人提著水桶,清掃著地上的血跡。


    大獄外的血腥味遠比裏麵濃重。


    “我相信大楚的律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衙役領著虞知穿過回廊,笑道:“也便是你才有這種自信。進了大理寺的人就算身家清白,也擔心會被陷害,誰知道這數百年來,這裏有過多少冤假錯案。那些人死了便是死了,就算後來沉冤得雪,可他們已經死了。”


    虞知看向那些沾血的刑具,平靜道:“我不是聖人,隻能顧好自己。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大理寺裏,都察院的江清、刑部的錢方圓以及大理寺的韓鞅正坐在一起,商量著待會兒的會審。


    江清知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理,說道:“韓大人,虞知是我都察院官員。雖然陛下未曾讓我避嫌,但本官知道分寸。待會兒的會審,便是由韓大人主持就好。”


    錢方圓是個胖子,身高不高,小眼睛小胡子,一瞧就是個機靈之人。他也同樣附和道:“江大人說的是。韓大人手中大案要案無數,此次會審定是要韓大人主持。”


    錢方圓屢次前往趙府,詢問趙楷的意見,隻得到了秉公執法的回複。


    既然是秉公執法,讓韓鞅來審理,就沒有了偏頗可言。


    韓鞅點點頭,沒有客氣,也沒有謙讓的言辭。“本官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相信會對此次會審有所幫助。”


    江清神色平靜,他也曾問過秋勁風的意思。可一直也沒有得到回複。


    保,自然是要保的。可此事究竟會發生到什麽樣程度。


    江清預料不到,也掌控不了。


    很快,虞知就被帶到大堂上,在大理寺大堂之外已經聚集了許多百姓。熱鬧永遠不會缺少看客。


    三司會審早已經傳遍了京都上下,正如虞知曾經“問道之恥”的名聲,正如虞知為郭舒兒複仇殺上蒼山的事跡,傳遍了整個京都。


    虞知昂首挺胸,挺直了腰板。這本該是個意氣風發,英姿挺拔的少年。


    可因為淩亂的長發以及髒亂的衣服讓虞知看著就是街邊的小乞兒。


    “這就是問道之恥嗎?就是他殺了刑部尚書的公子?”


    “說是這樣。據說在他馬車裏搜出了趙傑的屍體,罪證確鑿。”


    “不過,他在北境替郭家孤女報仇雪恨。朝廷都忍讓的事讓他給幹了。實在值得我等欽佩。”


    “可他畢竟殺了刑部尚書的公子。這殺人的罪過也要償命。希望這裏麵有什麽隱情,可以還虞知一個公道。”


    大堂外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來。大多數人對於虞知的身份並不陌生。


    從問道之恥到路見不平殺上蒼山的少年英雄,在秋若若的安排下,虞知已然成為了京都中最負盛名的人物。


    知道蒼山一事的百姓無不心中泛起同情,覺得虞知一定是遭人陷害,又或者是其中另有隱情。


    一些官員坐在大堂兩側,是來陪審。但他們很清楚,今日的主角不是他們,而是那三位大人和虞知……還有那一具遍體鱗傷的屍體。


    項景昊聽著人群中的議論聲,心中生出怒火。“這些渣子竟然替虞知說話,該死,全都該死!”


    他深深呼吸了幾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最想殺了虞知,為了布下這個局,甚至犧牲了趙傑。所以,這一次一定要置虞知於死地。


    大理寺的大堂很寬敞,這裏審過很多犯人,當場斬殺的也很多。


    但要讓三司來審理的犯人是極少的。


    當今陛下登基以來,三司會審也不過是在早年間,天下未定時的幾樁大案。判案之後,當場,便砍了數十人的腦袋。


    韓鞅三人從後堂走出,依次落座在大堂上。


    一身鮮紅官袍的韓鞅坐在主位上,表明這樁案件,他是主審。或許是因為不在大獄那種氛圍之下,韓鞅的那一身紅袍不像是往日那樣恐怖。


    江清和錢方圓各自做到了主位的左右兩處。


    江清自然要偏幫虞知,就算秋勁風不說,他也知道該如何做。他也相信虞知不會殺人,不會蠢到殺了人還將屍體藏在自己的馬車上。


    錢方圓也知道今日的任務,就算趙楷已經說了秉公執法,可在他看來這便是說虞知殺了人,就要償命。


    相比於江清的從容,錢方圓的處境微妙,他沒有後台,或者說他的後台是黎修遠。文臣一脈的後台都是黎修遠。


    今日出門時,黎修遠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信上寫了一句話——罪證確鑿,秉公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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