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府中,下人早已經見怪不怪。就是瞧見了也不敢多嘴,隻是遠遠地躲著,不敢發出聲響。


    蘇沐慈收拾了一番,走了進去。


    範立仁瞧見了蘇沐慈臉上的紅印,說道:“二弟又對你動手了?”


    蘇沐慈不言,即便是說了也沒什麽用。


    範立仁淡淡地說道:“你多讓著些他。”


    喝完藥,床上便起了一些霧氣,濃重的草藥味也隨之充滿房間。


    蘇沐慈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以往,範立信也時常會教訓蘇沐慈,不管是言語的訓斥,還是動手毆打,都是蘇沐慈忍氣吞聲。


    蘇沐慈知道,這裏當家做主的是範立信,就算是範立仁知道,也會叫她忍氣吞聲。或者說,範立仁所關心的唯有自己的身體而已。


    ......


    兩日後,醉香樓中擺了幾桌宴席。


    至今,祖安邦依舊沒弄清楚虞知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


    今夜,蘇城郡六縣的縣令都到齊了,並且帶來了許多“禮物”。這也是常有的事。


    而這次有些不同的是,這些“禮物”都是這位與眾不同的督查禦史開口索要,還要得光明正大。


    桌上觥籌交錯,喜笑顏開,珍饈佳肴擺滿了一桌。


    虞知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說道:“祖大人做得不錯。”


    祖安邦立馬警覺了起來,他可不會認為這是誇獎。這少年給了一個甜棗,必然會給一棒子。


    “不過......”虞知轉而說道,“這大擺宴席可不能動用府衙的銀子。免得有人揪我的小辮子,到陛下那兒彈劾我”


    你都公開收禮了,這般肆無忌憚的,還怕有人彈劾你?......祖安邦立刻說道:“虞大人放心,這都是下官為您接風洗塵,用的是自己的銀子,絕不會動用府衙的銀子。”


    虞知又是滿意地點點頭。


    他到了一杯酒,站起身,目光掃過一眾官員,臉上的笑容清澈不像有假。


    “諸位大人,蘇城郡有爾等治理,是蘇城百姓之福啊。我先敬諸位一杯。”


    說著,虞知喝了一杯。


    那些官員也都極其配合,他們最怕的是一板一眼油鹽不進的人,若是有門路,趁著這個機會攀附一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便是一份助力。


    酒過三巡之後,祖安邦從懷裏拿出一份禮單,說道:“虞大人,這是蘇城郡官員的一點心意,東西暫時都放在郡守府中。”


    虞知接過禮單,長長的禮單中寫著官職和所送的“禮物”。


    古董字畫應有盡有,更多的是銀兩,這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虞知心道:這些家夥真是有錢啊,一千兩白銀說拿就拿。


    大楚官員一郡郡守的俸祿也才兩百兩白銀。縣令則是更少。


    蘇城郡下轄六縣的官員皆有出現在禮單上,看到最後,還有一些人名字下麵是一片空白。


    虞知皺起眉頭,問道:“這些家夥呢?”


    禮單是祖安邦所寫,這些空白也正是祖安邦讓人所留。


    蘇城郡中大多數官員都送來了東西,可偏偏也有一些官員分文未給。


    祖安邦開口道:“這些人不懂禮數,讓大人見笑了。”


    虞知不難猜出這是祖安邦有意為之,他隻是笑了一聲,然後記住了這幾個人的名字。


    “這些人來蘇城了嗎?”


    祖安邦回答道:“人倒是來了蘇城,現在正在驛館裏休息。”


    虞知點了點頭,詫異道:“連宴席也不來?”


    “呃。”祖安邦說道,“相城的縣令說,若是虞大人巡狩相城,他自然陪著。但這宴席便是不來了。”


    虞知冷哼一聲,說道:“本官倒是想會會這些無禮的家夥。”


    祖安邦心中暗笑了幾聲,隨即說道:“虞大人息怒,不值得為這些人動怒。”


    說著,祖安邦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說道:“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請大人笑納。”


    虞知看了祖安邦一眼,接過盒子,一邊打開盒子,一邊誇讚道:“還是祖大人懂事,難怪年紀輕輕就成了一郡郡守。”


    盒子微微露出一點縫隙,便是閃出一道光芒。


    虞知趕緊合上盒子,問道:“夜明珠?”


    祖安邦笑著搖搖頭,說道:“並非如此。下官得到此物也實屬意外。據說,這是東海海底鮫人的眼淚。傳言東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


    “這一顆便是鮫人泣珠,能夜綻光華,辟邪趨吉。”


    虞知驚訝道:“不曾想這顆泣珠竟是如此貴重。”


    祖安邦說道:“給大人的禮物,價值連城也是值得的。”


    虞知將盒子放進懷中,雖不知祖安邦是如何得到這顆泣珠,但這顆泣珠也讓虞知心中歡喜。


    宴席結束,虞知並不在乎這些官員的阿諛奉承。這一次,明擺著讓這些官員出血,人家指不定在背後如何咒罵。


    虞知腳步晃晃悠悠,身後跟著蘇城郡大大小小的官員。


    “散了散了,你們都回去吧。祖大人,蘇城中最好的青樓是那一處啊?聽說南州女子最是水靈,我倒是要見識見識。”


    祖安邦怎麽也沒想到,虞知喝完酒就要逛青樓。


    還是這般高聲大呼,不顧身份,唯恐別人不知道。


    這家夥在京都也是如此嗎?


    虞知的舉止也驚動了祖安邦身後的一眾官員。


    祖安邦硬著頭皮說道:“蘇城不比京都,稍微大些的青樓也就一家,叫做歡意樓。就在前麵不遠。”


    虞知摟著祖安邦的肩膀,醉眼迷離地說道:“歡門。倒是不錯。祖大人,你我一同去看看?”


    祖安邦慌得一批,趕忙說道:“虞大人血氣方剛,下官這年紀早已經力不從心,實在陪不了虞大人。”


    雖然朝中並不禁止官員逛青樓,但這煙花之地總歸影響清譽。若是偷摸去,祖安邦也願意作陪,像是虞知這樣大張旗鼓,祖安邦卻也不敢。這不僅關乎名聲,更關乎仕途。


    “既然如此,隻有我自個兒去見識見識了。”虞知有些煩悶地說道。


    隨即,虞知轉身就看向身後的諸人,大聲問道:“諸位,你們有誰身強體健的?”


    虞知的問話讓眾人麵麵相覷,這般放浪形骸的話從都察院左副都禦使口中說出實在是荒唐。


    久久無人答話,便是聽虞知撇撇嘴,罵道:“一群鑞槍頭!今日唯有本大人馳騁疆場了。”


    虞知遣散眾人後,獨自一人朝著歡意樓走去,嘴裏還罵罵咧咧著這些官員個個都是鑞槍頭,沒一個頂用的。


    就是隔著老遠,祖安邦一行人也能夠聽到虞知罵罵咧咧的聲響。


    有人湊上前,說道:“祖大人,這督查禦史真當是性情...飛揚。”


    祖安邦尷尬地嗬嗬笑了兩聲,心道:你們是沒見過這位禦史大人殺人的樣子。要是他真動了殺心,蘇城郡的官員都不夠他殺的。


    虞知拐了個街角之後,眸中的醉意便是消散一空。


    回想起那份禮單,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三萬兩白銀。其中當屬祖安邦給的這顆泣珠最為貴重。


    虞知喃喃道:“在南州當官還是富庶,小小的縣令隨手就是一千兩銀子。我這督查禦史可還比不上當朝丞相,不知道黎修遠那老頭這麽多年收了多少銀子。”


    夜色漸濃,虞知一轉身,身影便是消失在黑夜之中。


    ......


    “我們要去哪裏?”


    “淵下宮。”


    “淵下宮是什麽地方?”


    “當年,我族進入人間所建造的宮殿。本王想去看看千年之後是否還有故友存活。”


    若是有人在此,一定會驚訝於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竟然出自同一人的口中。


    女子冷豔高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質,一雙冷豔的血眸和眉間妖異的緋櫻花紋更是勾人魂魄,她微微抬頭,清冷的麵容迎著月光,盡顯冰冷,宛若山間的美貌女鬼遊蕩人間。


    可若是去掉這雙血瞳和妖異的緋櫻花紋,女子便是另一種溫婉氣質。同樣的麵容自然也是絕美,隻是變得平易近人一些。


    黎晚桐南下,緊跟著虞知的腳步,甚至還比虞知要快了幾分。


    可這世道女子獨行,定是會遇到許多歹人,尤其是如黎晚桐這般美貌之人。


    黎晚桐亦是清楚南下的艱險。她早早就和緋櫻女王做了交換,隻要幫她南下尋到虞知,她便讓緋櫻占據一段時間的身軀。


    緋櫻自然也是答應了下來。


    路遇山匪盜賊,一一死在了黎晚桐,不,死在了緋櫻的手中。


    幹脆利落,甚至沒給對方留下遺言的機會。


    而路上,黎晚桐遇見了一頭吃人的黑虎。


    沒錯,就是虞知放了一條生路的黑虎。畜生就是畜生,虞知沒走幾日,就忘了虞知的警告,重新吃了人。


    說它倒黴,也還真是。


    緋櫻的靈魂與黎晚桐交融,渾身的氣息正是普通人一般。


    正當黑虎打算大快朵頤之時,緋櫻主掌了黎晚桐的身軀,僅是一個眼神,凶神惡煞的黑虎就成了一隻溫順的小黑貓。


    如今,黑虎正趴在黎晚桐的肩上酣睡。


    滄瀾江旁,緋櫻望著滾滾江水,將黑虎扔到一旁,冰冷地開口道:“你在此處守著。”


    如普通貓咪大小的黑虎叫了一聲,竄入一旁的林子裏。


    黑虎很憋屈,本是人見人怕的山中惡虎變成了現在巴掌大小手拿把掐的小貓咪。它想反抗,可眼前的女子隻要一個眼神就可以將它殺死。


    唉,這坎坷的一生。


    轉眼間,緋櫻縱身一躍,像是那些投江自盡的女子般落入了滾滾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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