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鎮經曆了之前的鬧鬼一事之後,逐漸恢複了生氣。


    來往的商旅也多了起來。


    客棧中,黎晚桐剛剛躺下,便是感覺一陣心悸襲來,緊接著她的腦海中便是出現了虞知的身影。


    虞知笑著朝著黎晚桐揮手,然後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黎晚桐不明白這是何意,她想要追上虞知,可一陣白霧隔絕了她的視線,她再也找不到虞知。


    黎晚桐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她捂著心口,痛苦地說道:“姐姐,我感覺虞知...他出事了。”


    ......


    葉清歡背著虞知策馬疾馳,他能夠感受到虞知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僅是一盞茶的時間,孔雀翎的劇毒就入侵到了虞知的全身,毒性之猛烈就是開碑九品的強者也難以將其逼出。


    劇毒沿著經脈流動,虞知的皮膚表麵出現一道道青黑色的紋路,那是流動的劇毒正在侵蝕虞知的經脈。


    “虞知,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此時此刻,虞知如何能夠聽到葉清歡的聲音,他陷入了昏迷,或許會一直昏迷下去,直到死亡。


    三歲之前不記事。


    但人在鬼門關前會看見三歲之前的所見。


    那是一場大火,熊熊燃燒的火焰像是山峰直衝天際。到處都是哭喊的聲音,廝殺的聲音。


    宅院中有兩方人在廝殺,守衛宅院的一方節節敗退,但依舊誓死守護著身後的房間。


    在房間中躺在一個女人。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而在女人的身邊一個嬰兒不斷地啼哭著。


    “走,快帶夫人和少主離開!”有人嘶吼道。


    隨即幾個護衛衝進房間,剛才帶著女人和嬰兒離開。


    隻見幾道飛矢從窗戶中飛射而來,瞬間將那幾個護衛射殺。緊接著便是一個個黑衣殺手衝進房間。


    為首之人帶著黑色的鬥笠,他看著女人和嬰兒,說道:“把她帶走,孩子留下。”


    緊接著便是一把大火在房間的四處燃起,濃烈的黑煙瞬間彌漫整個房間,嬰兒的啼哭聲又大了。


    可那些護衛已然死完,沒有人能夠救他。


    等待他的唯有活生生被大火給燒死。


    虞知隻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幹涉不了任何事。


    畫麵一轉,隻見一個女人手忙腳亂地抱著一個啼哭的嬰兒,她手中搖著撥浪鼓,清脆的鼓聲不斷響著,而嬰兒啼哭聲也越發嘹亮。


    女子不大,看樣貌正是青春年華,可她的眉頭卻是緊緊皺起。懷裏的孩子已經哭了許久,可飽讀詩書的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是她此生最大的挑戰。


    虞知看著女子,又看著嬰兒,眼角滲出幾滴淚水。


    “姑姑...”


    這正是從小將虞知養育大的姑姑——李清如。而那個嬰兒正是年幼的虞知,是三歲之前的虞知。


    一場大雪蕭蕭而落,將世界裝點成了無盡的白茫茫。


    李清如抱著嬰兒,早早地站在醫館前。那積雪沒過了她的腳踝,雪水已經浸濕了她的雙腳,傳遞著無情的寒冷。


    昨夜,嬰兒難得安靜了一夜,李清如也睡了一個好覺。可在早晨,李清如卻發現嬰兒燒得厲害。


    “大夫大夫,幫我瞧瞧孩子。”李清如焦急地喊道。


    醫館中,大夫嗬斥著李清如。“孩子這麽小,你這做娘親的怎麽這麽不小心,竟是讓他受了風寒。要是拉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


    李清如慚愧地望著嬰兒,眼中多是心疼,兩滴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


    虞知從來也不知道一直板著臉的姑姑,竟然會有這樣柔弱的一麵,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買藥,煎藥.......李清如一邊照看著嬰兒,一邊忙活著手裏的一切。


    即便再堅強的女子也會在日日煎熬中崩潰。


    誰會料到風華絕代的無雙國士——李清如成為照顧嬰兒的婦人,本該是翻書寫詞的纖纖玉手在一日又一日的在陽春水中變得粗糙。


    李清如將冰冷的手捂住臉頰,好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虞知已經兩歲了,而這個冬日的風雪格外的大,天氣也格外的冷。


    搖籃裏的嬰兒還能不能熬過這個寒冬?


    李清如望著虞知微微一笑,輕輕哼唱起輕柔的搖籃曲。


    唯有李清如自己知道,再多的辛苦也不覺得辛苦。


    “姑姑.....”虞知輕聲囈語。


    葉清歡耳尖也聽見了虞知的話,“虞知,姑姑很快就來。你千萬別睡。”


    場景變化,虞知很快便是三歲了。


    三歲學步,可他的身子比其他孩子要弱很多,看模樣卻像是一歲的孩子那般瘦弱。


    “咿呀咿呀......”


    虞知坐在床上,嘴裏含糊不清,兩隻小手比劃著。


    旁人不知道虞知在說些什麽,唯有李清如知道。


    李清如伸手拿來一個撥浪鼓,放在虞知的手中。


    “小魚兒,你可是越來越調皮了。”


    距離北鬥營覆滅已經過了三年。


    這三年都是李清如在照顧著虞知。兩人東躲西藏,避開項籍的追兵,幾乎將整個大楚都走了一邊。


    一個姑娘家帶著一個嬰兒,又是何其的不容易。


    “李姑娘,李姑娘在家嗎?”


    門外傳來婦人的聲音。


    李清如微微皺眉,卻還是去開了門。


    “李姑娘,這是給小魚兒買的小點心。”


    “王婆,我上次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今後,你不必再來了。”


    “李姑娘上次是我的錯,我不該將小魚兒一個人丟在家裏。今後,我一定會照顧好孩子,求求你,你就雇了我,否則我們這一大家子可要活活餓死了。”


    李清如皺起眉頭,說道:“你扔下孩子,去賭坊賭錢。我還會讓你照顧小魚兒?休想!”


    砰!


    李清如關上了門。


    隻聽門外傳來了一陣咒罵聲。


    “一個小姑娘家帶這個孩子,我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定是和誰生下的雜種,被家人趕了出來。”


    “不知羞的玩意兒,水性楊花的賤貨騷貨,這孩子也是個短命鬼。三歲了還隻能坐在床上,這輩子都下不了床!”


    罵罵咧咧的聲響在屋外持續了許久。、


    李清如輕輕捂著虞知的耳朵,不讓他聽見這些。


    於她而言,什麽咒罵都不重要,隻要虞知能夠平安。


    畫麵場景一再變化,如走馬燈似的閃現。


    深山的追捕,街巷中的躲藏,無數的日日夜夜,數不清的刀光劍影......李清如帶著虞知都躲了過來。


    繈褓裏的嬰兒還活著。


    從那一刻開始,虞知的命不僅僅屬於他自己。


    一切的光影散盡之後,虞知看到一支綠色的羽毛,那是孔雀的翎羽,也是世上最陰狠的暗器。


    那一支孔雀翎穿透了虞知的心髒,從後背刺入,屬於孔雀翎的劇毒也隨之入侵虞知的四肢百骸。


    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虞知的生母——薑溪月。


    嗡!


    虞知腦袋像是要砸開一般,緊接著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從口中吐出,將也葉清歡的後背染紅。


    “虞知,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著。”


    ......


    ......


    薑溪月雙手緊握著裙擺,指節發白,臉上更是沒有任何血色。


    她嘴角顫抖著,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不知為何,一股無形的力量堵在薑溪月的心口。


    薑溪月盯著李浩渺,握著拳頭,狠狠地錘了自己的胸口幾拳,吐出一口氣後,更加不可置信地問道:“浩渺,你說什麽?”


    “虞知是我的孩子?”


    李浩渺冷笑一聲,說道:“二十年前在北涼府的那一夜,你忘了嗎?項籍殺了大哥,你拋棄了剛出生的虞知。”


    薑溪月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可那一夜之中,她的孩子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沒想到的是,我趕回了北涼府,在那一場大火裏救下虞知。可為什麽...當初你拋棄了虞知,現在還想殺他。”


    “薑溪月,你真是蛇蠍心腸!”


    李浩渺的一字一句都貫穿薑溪月的腦海。


    薑溪月愣愣地望著虞知流下的那一灘血跡。


    “他真是我的孩子,虞知真是我的孩子?”薑溪月雙眸無神,喃喃自語。


    在場之人望著這一幕無不震驚。


    “年輕的虞大人竟然是楚王妃的孩子。”


    “難道虞大人也是楚王的孩子?不對啊,若真是楚王的孩子,如何會和世子結怨?”


    “也許是楚王妃和別人的孩子?”


    眾人了然,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塵封了二十年的秘密終究是大白於天下。


    “娘親,娘親。”項景昊不停地呼喚著薑溪月。他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或許他在李浩渺說出口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


    可真要麵對此事,項景昊難以接受。


    娘親是我一個人的娘親,虞知中了孔雀翎必死無疑。


    項景昊踉蹌地起身,想要扶起薑溪月。


    薑溪月此刻就像是行屍走肉,嘴裏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虞知是我的孩子。


    “娘親,他騙你。虞知不是你的孩子,我才是。我才是你和父王的孩子。”


    “李浩渺他騙了你。二十年前,都過了這麽久。一定是李浩渺找人來欺騙你。娘親,你千萬不能相信他。”


    李浩渺看著項景昊,冷笑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項延最清楚。燕雲十八騎也清楚。你要是不信,大可問問他們。”


    項延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現在的沉默也就是默認。


    從李浩渺帶走還是嬰兒的虞知開始,項延便是負責斬草除根。


    整整二十年,虞知一直都在燕雲十八騎的追殺之中。若不是李浩渺證道宗師,若不是李清如一次次掣肘項籍,虞知活不到今時今日。


    薑溪月忽然起身,死死盯著項延,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見項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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