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暮煙的死讓蒼別離難以接受。


    他明明計劃好了一切,為何卻害死顏暮煙。


    蒼別離隻能看著巨大的棺槨,他甚至看不見棺中的婦人。


    蒼別離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上香,也沒有其他動作。


    靈堂上的其他人暗暗握緊拳頭,警惕著蒼別離。


    眼下一切都如虞知所料,蒼別離對顏暮煙的愛慕並不是虛假。


    聶楓依舊氣虛體弱,他起身開口說道:“蒼別離是你害死了暮煙,是你害了她。你若給我機會,等我恢複修為,與你一戰,為暮煙報仇!”


    “要麽,滾,別打擾我們送暮煙最後一程。”


    “要麽,你現在殺了我,在黃泉路上我也陪著暮煙一起走!”


    蒼別離沒有看聶楓,聲音低沉,直視著顏暮煙的靈位。


    “我要帶她走!”


    顏依擋在蒼別離的身前,她不讓蒼別離接近棺槨。


    就算神隱閣假死的秘術極為高明,但也不能確保騙過蒼別離。


    顏依沉聲說道:“蒼山主,請你自重。這是我神隱閣的地盤。這是我娘親。你算是何人,無名無分。”


    “滾開!”蒼別離生出殺念。


    顏暮煙死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顏依沒有退讓,繼續說道:“娘親死前早就料到你會來。她施下秘術,若是你敢動她一絲,她的身軀就會化為齏粉,屍骨無存!”


    蒼別離雙眸黯淡,胸口一悶。


    “暮煙,暮煙她為何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嘶吼般的聲音回蕩在靈堂中,黑色的霧氣像是燃燒的火焰纏繞在蒼別離的身上。


    “夜鬼...”風天逸心頭一驚。他見過太多夜鬼,也見過被夜鬼異化的人,但從未在一個人族身上看見如此濃鬱的黑霧。


    漁夫和樵夫暗中運轉真氣,隨時準備開戰。


    開戰是下下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絕境。


    虞知躲在一旁,心中感到一絲絲不妙。他隻怕蒼別離發瘋,不顧一切地要毀滅神隱閣。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神隱閣免受今日大劫。


    賭輸了,則是玉石俱焚。


    顏依也暗暗焦急,但依舊出聲說道:“故人已逝,往事不可追。蒼山主,你若還念在我娘親與你數十年的交情,不要打擾我娘親的葬禮。”


    “等我娘親入土為安之後,就算蒼山不來我神隱閣,神隱閣也會去蒼山,討個公道!”


    “若是蒼山主今日執意在神隱閣鬧事......”


    “神隱閣弟子聽令!”


    眾人齊聲道:“在!”


    “辱我神隱閣閣主,擾閣主魂靈者,殺無赦!”


    眾人:“殺!”


    神隱閣露鋒芒,顏依身著喪服,渾身真氣湧動,誓死不退。


    蒼別離神情複雜地盯著棺槨,沒有在上前一步,周身環繞的黑霧也逐漸消散。


    良久之後,蒼別離取來三支香,對著靈位三鞠躬。


    “暮煙,走好!”


    就在此時,蒼別離渾身氣息,開始了變化。


    沒有黑霧的翻湧,也沒有夜鬼力量的加持。


    一股淡淡的哀傷從蒼別離身上散發,同時也感染到了周圍的人。


    舊日山中話別離,相見難,再見難。


    今夕魂靈歸奈何,相思苦,思卿苦。


    蒼別離眼中滾落兩行淚水,回憶著年少時分,少年鮮衣怒馬,少女笑顏如花的過往。


    別離劍輕顫著,發出一陣陣輕吟聲。


    輕吟聲如囈語,訴說著別離,滿懷著思念。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蒼別離隻是站著,凝望著顏暮煙的靈位,蕩漾的劍意讓眾人都難以靠近。


    哀傷的情緒如刀似劍,侵入眾人的心緒之中。


    “別離劍意...”虞知認真地感受著其中的哀傷。


    別離亦是思念。


    “他要破境了。”聶楓喃喃道。


    眾人都看著蒼別離,神情羨慕,又極為複雜。


    誰也不曾想蒼別離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破境。


    顏暮煙的“死”觸動了蒼別離的心弦,讓蒼別離踏出了數十年都未踏出的最後一步。


    十品宗師!


    別離劍意此刻完滿,助蒼別離登上武道絕巔。


    此前,蒼別離也隻是借助了夜鬼的力量才能發揮出十品宗師的戰力。


    而今,蒼別離已然是真正的宗師強者。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虞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演的一出好戲竟然成就了蒼別離。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蒼別離氣息盡數收斂,那股蕩漾的別離劍意也消失不見。


    十品宗師,這是真正的十品宗師。


    所有人如臨大敵。


    此刻的蒼別離是真正的北境第一人,無人可以與之交鋒。


    蒼別離轉身,朝著靈堂外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暮煙已去,發喪之日,我送她最後一程。”


    “神隱閣若是想要報仇,本座隨時奉陪。”


    隨即,蒼山山巔中一道身影化作流光,穿越重重雲層。


    蒼別離的聲音回蕩在神隱閣的上空。


    “蒼山所屬,歸山。”


    “神隱閣喪期,如有人敢侵犯神隱閣,便是與本座為敵。”


    直到蒼別離的聲音消散,神隱閣的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這場戲騙過了蒼別離,讓神隱閣有了喘息的時機。


    可這場戲也讓蒼別離突破了最後一道關隘,成為了十品宗師。


    蒼別離最後的機緣竟然會是這一場假戲。


    虞知從靈堂後走出,幽幽說道:“看來蒼別離對顏閣主的感情是真的。唉,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這可是我叔的媳婦。”


    樵夫沒好氣地踹了虞知一腳,怒道:“你叔呢?他媳婦都要死了,也不見人影。還媳婦!”


    虞知委屈道:“和我有什麽關係。他這個負心漢,我早就看不慣他了。要不你們去揍他。”


    樵夫氣得說不出話來。


    揍李浩渺,那就是自己找揍。


    顏依眸中露出一絲擔憂,說道:“蒼別離破境,非十品宗師不能阻止。還是要趕緊尋到爹爹。不然,神隱閣絕不是一位十品宗師的對手。”


    虞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也沒料到蒼別離會在這個時候破境。”


    顏依沒有責怪的意思。“這怪不到你身上。”


    誰也不會想到蒼別離就這樣破境了。


    “時也命也。”聶楓歎了一口氣。“我與蒼別離爭鬥了數十年前,沒想到他還是早我一步破境。”


    因為蒼別離的破境,眾人的心情跌倒了穀底。


    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到李浩渺的蹤跡。


    整個神隱閣都充滿著凝重的氣氛。


    見到蒼別離的出現之後,神隱閣的弟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蒼山吞並其他宗門的消息沸沸揚揚。


    將這些聯係在一起,便不難猜出其他事。


    “師兄,蒼山一日之間就滅了許多頂尖宗門。兵不血刃。咱們神隱閣是對手嗎?”


    “唉。蒼山封山的半年竟然有如此長進。恐怕之前就在隱藏實力。我們神隱閣...危矣。”


    “我聽說,蒼山有六位大修行者。這實力上定然比不過蒼山。”


    “哼,怕什麽。大不了魚死網破。老子死也要一命換一命!”


    “就是,閣主都被他們害死了。老子弄死一個蒼山狗不虧,弄死兩個就賺了!”


    .......


    靈堂依舊擺在閣樓中。


    棺槨停留七日方才能夠入葬。


    也就是說這七日的時間裏,神隱閣不會遭受蒼山的入侵。


    黃昏時分,虞知站在山巔,吹著這一日最後的暖風。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遠處的落日將天際染成了通紅,鮮紅的火燒雲是秋日最後的美景。


    蒼別離破境時散發出的別離劍意讓虞知也有了幾分感觸。


    別離之後相見難,相見時難別亦難。


    徐徐春風吹萬裏,片片梨花化相思。


    梨花劍意蕩漾而出,一道清風從虞知周身而起,吹向遠方的天際。


    刹那間,虞知的氣息也開始增長。


    嗡!


    梨花劍從胸口的將甲中飛出,在空中起舞。


    劍光閃爍,化作片片梨花飛落。


    鑄劍山上一曲梨花劍舞,落盡梨花,說盡思念。


    僅是片刻,虞知的氣息停留在開碑七品上的層次。


    下一刻,虞知睜開雙眼,揮手,劍來!


    劍意如水波蕩漾,劍光交織閃爍。


    山巔之中,人舞劍,劍起舞。


    虞知毫無保留地傾瀉真氣,全身心地灌注在劍招之上。


    武道真氣在經脈上流轉,《小人圖》中第十八條經脈不斷地被衝刷。


    一次,兩次....


    虞知仿佛感受不到經絡撕裂帶來的疼痛,一次次出劍,一次次閃轉騰挪。


    幾息之後,虞知騰空左腿橫掃向前,恐怖的力量震蕩而出,將遠處的山石轟碎。


    左腿上的三條大經絡完全拓寬。


    源源不絕的力量流轉在虞知的左腿上。


    劍舞不斷,虞知繼續開始修行。


    閣樓中不少人都看見了虞知破境的場景。


    隻是從開碑七品下到開碑七品上,這麽一個小境界。


    但對於許多人而言,所需要的時間恐怕要數年。


    距離虞知踏入開碑七品,僅是過了小半年,修為又更進一步。


    聶楓說道:“看來今日他也有了收獲。”


    雷駿有些羨慕地說道:“第一次見虞兄時,他還隻是破甲六品,沒想到短短數月時間,他已經是開碑七品上的強者了。”


    “這小子天賦不輸於李浩渺。就是他爹虞山河都不如他。”聶楓悠悠一歎。“不過,重要的是聰慧隨了他娘。”


    “他在北境的事跡足以稱得上有勇有謀。”白齊罡嘖嘖稱讚道。他瞥了雷駿一眼,這小子還樂嗬嗬的。


    今日的計謀無疑是成功的。縱使無心插柳,讓蒼別離成為了十品宗師。


    但神隱閣之危也有了緩解的餘地。


    “這會是下一個李浩渺。”漁夫唏噓道,“我神隱閣怎麽沒有這般優秀的弟子。”


    說著,漁夫看向顏依,心道:丫頭,你可要努力啊。


    顏依聽到幾人的稱讚,心裏也為虞知開心。


    如今的出眾更是讓京都多年的罵名成為了一個笑話。


    潛龍在淵,深藏不漏。


    現在的虞知隻會迎來無數的溢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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