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是本性。


    遺忘是因為沒有大難臨頭,那些流血的人與他們無關,所以他們選擇了接受靈魁族的“善意”。


    秋若若說道:“姑姑,我想是時候讓北鬥營出去曆練了。”


    李清如望向連雲山的方向,這三個月來,北鬥營不斷地修行,原本從漠風城守軍中引入的五百將士有了長進。


    武道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這五百人已經融入到北鬥營之中,每一人都精通騎射,比之一般的軍人不知勝了幾籌。


    原本的北鬥營舊部也打亂,分配到這些新的將士之中。


    雖然還未有新的北鬥七星將,但北鬥營中被分成了七支小隊,分別對應北鬥七星。


    七支小隊的人數並不相同,而是秋若若按照每個將士之所長分配。


    聰慧之人,在文曲星麾下,出謀劃策,運籌帷幄。


    剛正之人,在廉貞星麾下,軍中裁決,違紀必查,


    穩重之人,在祿存星麾下,掌軍馬糧草之事。


    ......


    李清如說道:“西漠州依舊有夜鬼出沒,讓北鬥營去誅殺這些夜鬼。”


    “不去雲州府?”秋若若說道。她的本意是,派遣北鬥營攪亂項籍後方,拖住項籍進軍的步伐。


    李清如說道:“還未到時候,南州府中的書信還未來,所以還未到麵對項籍的時候。”


    秋若若疑惑道:“姑姑果真還留有後手?”


    李清如輕輕一歎,說道:“並非我的後手。”


    秋若若沒注意到的是,此刻李清如的目光正落在院中蘇沐慈的身上。


    南州府又是陰雨連綿的季節。煙


    籠寒水月籠沙。


    淅淅瀝瀝的雨水蕩不開南州府的煙霧,唯有江風一吹,能夠帶走幾許。


    在煙雨之後,一行人戴著鬥笠,走過蕭條的街道。


    在項籍起兵之後,繁華的南州府也多了幾分冷清,百姓在家中足不出戶,隻怕被官兵抓了去成為叛軍的一員。


    一行人很快走入一間客棧裏。


    在客棧的二樓,兩道身影正等著他們。


    薑溪月望江上的縹緲霧氣,眉眼中散發著淡淡的愁緒。


    虞知消失了三個月,音信全無。這讓她這位做娘親的始終放不下心來。


    三個月前,在收到李清如的書信之後,薑溪月趕往了羌城。


    她萬萬沒想到,母子兩人才剛解開心結,卻又有天人兩隔的危機。


    “獵鬼閣...”薑溪月心中多有無奈。


    有宗師坐鎮的勢力,即便有再多的錢財也砸不死對方。


    “薑姐,他們來了。”左護法說道。


    煙雨樓的左護法將寧歡等人從羌城帶走了,這是薑溪月的意思。


    既然是殺手,去煙雨樓走一遭是最好的事。


    三個月來,寧歡等人在左護法的安排下,經曆了一係列殘酷的訓練。


    論殺手培養,煙雨樓稱得上是人間第一。那位來無影去無蹤的煙雨樓樓主和左右兩大護法皆是殺手界名震大楚的殺手。


    寧歡等人的氣息沉穩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若是扔進人群中,他們隻會像是凡人那樣隱入人海。


    寧歡看著眼前把玩獸牙匕首的黑袍人,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恐懼。


    煙雨樓的左護法...這人比三先生更強。沒人能夠褪去左護法的黑袍看清他的麵容。


    在左護法開始訓練眾人的時候,寧歡已經感受到了那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讓他的身體不受控製。


    寧歡取下鬥笠,還是書生裝扮。


    眾人皆是恭敬地看著薑溪月和左護法。若非薑溪月,他們不可能得到在煙雨樓修行的機會,更不可能在三個月之後脫胎換骨。


    薑溪月回過神,看向幾人,淡淡地說道:“今後,你們在殺手界無名無姓,曾經的綽號和名聲都是過往。在今日之後,有的隻是北鬥營的威名。身在北鬥營,便要守北鬥營的軍規,遵北鬥營的軍令。”


    眾人齊聲應道:“是!”


    在一開始之時,薑溪月就將那些不願成為北鬥營將士的人撇開。


    煙雨樓的訓練,左護法的磨礪不是沒有代價的。


    薑溪月耗費了許多的金銀財寶,讓煙雨樓訓練寧歡等一眾殺手。


    薑溪月繼續說道:“自今日起,你們的任務是暗殺項籍麾下的開碑強者。等虞知回來之後,聽從虞知號令。”


    片刻之後,眾人散去。


    空曠的客棧中,薑溪月再度看向遠處的煙雨,眼中出現了虞知的身影。


    此時,在薑溪月的身後走來一個少年。


    項景昊一直跟隨著薑溪月,從揚州府到西漠州,再回到南州府。


    他知道他尋不回薑溪月,楚王府裏的世子之位也不再會是他的。


    薑溪月,這個他口口聲聲喊了近二十年娘親的人是他尊貴地位的保障。


    否則,他項景昊隻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孤兒罷了。


    “虞知,希望你死了才好。你死了,娘親就再也沒有牽掛,她會跟我回到楚王府。”


    “是你搶走了我的娘親,真是該死,二十年前你就該死了!”


    項景昊惡毒地詛咒著,將薑溪月的變化和他自身的處境都怪到了虞知的身上。


    殊不知,二十年前該死的人是他。


    是因為薑溪月的出現,才讓他這個孤兒成為了高高在上的楚王世子。


    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偏偏養成了項景昊目空一切的跋扈。


    項景昊走上前,說道:“娘親,你真的要對付父王嗎?”


    薑溪月看了一眼項景昊,說道:“於我而言,仇恨難消。於你而言,項籍畢竟養育了你二十年,讓你夾在中間,定是為難。你若是想回楚王府,我不會怨你。”


    項景昊臉色悲哀地問道:“娘親,那你會對付我嗎?”


    薑溪月溫和地笑了笑,伸手輕拂項景昊的臉龐,柔聲說道:“娘親不會對付昊兒。就算你站在項籍那邊,隻要你不對虞知出手,娘親就不會傷害你。”


    虞知,又是虞知......項景昊眸中閃過一絲隱晦的狠色。


    憑什麽一切都是他的,憑什麽他身邊有這麽多人幫他。


    娘親是他的,北鬥營是他的。


    在他身邊還有無雙國士的姑姑,有劍道宗師的叔叔。


    有秋若若,有葉清歡......就連神隱閣和斷刀門也對他禮遇有加。


    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羌城一行之後,項景昊徹底見識到了虞知身後的底蘊。


    在了解羌城之後,項景昊相信就算大楚皇室也要對虞知禮讓三分。


    先是羨慕、後是嫉妒、最後是強烈的恨意。


    項景昊握緊了衣袖下的拳頭,他眼睜睜地看著虞知這個被他看不起的人從問道之恥到如今能名震一方的少年閻王。


    莫名的恨意湧上心頭。


    這本該都是我的!


    若是我有娘親,有這麽多人相助,定然會超越現在的虞知。


    可項景昊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是地位尊貴的楚王世子,身邊的人,接觸的資源都比虞知要優厚太多太多。


    虞知呢?


    出生時便身中七蟲七花毒,性命垂危。


    少年時又是被人恥笑,背負問道之恥的罵名。


    兩者相比,誰的境遇更好,顯而易見。


    若非自視甚高,若非猖狂跋扈,項景昊又怎會是少了楚王世子這個名頭便一無是處的廢物呢?


    薑溪月沒有覺察到項景昊的情緒,繼續說道:“昊兒,你和虞知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你們兩人之間互相仇視。二十年,我虧欠虞知太多,如何也是彌補不了的。”


    項景昊開口阻止了薑溪月,說道:“娘親,我明白了。這二十年來是我占據了娘親。若說虧欠,這也有我的一部分。既然要彌補,昊兒也該為娘親做點事。”


    薑溪月疑惑地看著項景昊,隻聽項景昊接著說道:“我想跟著娘親回羌城。我無法對父王出手,但獵殺夜鬼,保護羌城百姓,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娘親,你要彌補虞知的。孩兒替你還!”


    ......


    血櫻祖樹前,雪姬瞪著冰藍色的眸子,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就在剛剛緋櫻女王竟然同意讓虞知在血櫻祖樹下修行,承受血櫻祖樹的恩澤。


    條件是虞知的人情。


    要知道血櫻祖樹可是連靈魁族中的天驕妖孽都趨之若鶩的東西。


    為了能夠在血櫻祖樹下修行,幾次三番的爭鬥下來才能獲得一次機會。


    現在緋櫻女王竟然這般輕易將機會送給了一個人族。


    雪姬不理解,不明白,糊裏糊塗。


    緋櫻王上,你是不是中了什麽妖術?你是不是被威脅了?


    是的話,你就眨眨眼!


    虞知也沒想到緋櫻會用人情來做交換。


    唯有虞知和緋櫻知道“人情”意味著什麽。


    唯有虞知自己知道“一千次的人情”意味著什麽。


    沒有耕壞的地,隻有累死的牛。


    虞知看著奸計得逞的緋櫻,又看向那一棵宏偉巨大的血櫻祖樹,心中暗暗勸說自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此時,血櫻祖樹中走出一道身影。


    身姿窈窕,狹長的眉眼更為妖媚,與緋櫻不同的是,來人不似緋櫻這般高冷尊貴,嘴角帶著魅惑的笑容,一顰一笑都勾人心弦。


    櫻嬈......


    當初與緋櫻爭奪王位的靈魁。


    “族中弟子都要經曆生死之戰才能獲取的修行機會,便是讓王上這般送給外人......”


    櫻嬈看了一眼虞知,僅是一眼就讓虞知心跳加快,整顆心髒就像是要爆炸一般。


    “還是個人族?王上是歸順了人族嗎?”


    緋櫻及時地擋在虞知的身前,讓虞知覺得好受一些。


    “你還稱本王一聲王上,見到本王還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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