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事,不必多疑了,範某雖對聖地雷家神交已久,但身份卑微,便欲投靠,也不得其門而入。今日這番言語,乃範某由心之言,肺腑肝腸,與雷家沒有半點幹係。如果,幾位要想見罪,直找我身便可。”範憲鬥打開折扇,笑意盈然的說道。他話鋒又一轉,說道:“不過,正如這位穆公子,還有幾位之前說的那般,不可因言而致罪。想來諸位何等尊崇的身份,該不會因那麽幾句實話,而對我痛下殺手吧。”


    三人臉抽了一下,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眼前這人顯然也是個人精,懂得拿他們的話,反過來堵他們的嘴。不因言致罪,可是剛才他們拿捏雷方秋的言語,這才多大功夫,反過來用他們身上了。此時的三人一臉的無奈,他們真不好說什麽。按著他們方才話中的邏輯來,總不能葉大少主說得,他們那些世家子弟反而說不得吧?再怎麽說,葉大少主也是三世祖親定的傳人,怎麽也比這些世家子弟金貴吧。


    “你是聖地的散修?”雷方秋將那範憲鬥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凝聲問道。


    “正是,我之前是由玄天宗選入,最初供職於玉華觀,其後先後受聘於聖地常家,穀梁家。輾轉到了太清閣,這次是陪同太清閣少主前來。”範憲鬥微一垂首,笑嗬嗬的解釋道了。


    世俗修界有散修,但在散修裏麵一樣也有散修。三大仙境的散修主要來源,還是那些中低層的修者。修煉的資源有限,各個家族和山門,注定了隻會培養其他的小部分人,至於家族山門裏麵其他修者的資源,則處於敷衍的狀態,給的資源好的話就將將夠用,不好的話,完全是象征性的打發。久而久之,這些中底層修者,自然有怨言,於是便有人離開原本家族的職務,另擇高枝。這些修者,就是三大仙境散修的來源。


    其實,一開始這樣的修者流動是不被允許的。對於這些家族和山門來說,不論是從外麵挑選來的修者,還是內部培養起來的修者,都是他們的資源。如果任由其走了,多少會有些損失。雖然,他們其實並沒有修者身上投入多少資源,也沒打算投入什麽資源去培養。隻是,後來逃走的中底層修者越來越多,根本捉不勝捉。最終無奈之下,隱修的這些個家族,隻好作了妥協。


    妥協後的結果就是,中底層修者必須在所在家族或者山門,服務規定的幾年時間。其後,是走是留,由此自主決定。如果這些修者呆的時間不夠,就等同於違反了契約,其家族或山門有權將之在仙境內除名,並且驅逐出去。仙境裏麵就算沒有修煉資源,但修煉的環境也遠強於世俗界,所以那些中底層非到萬不得以,是不會違反這個規則。


    離開了家族和山門的中底層修者,其出路和外麵的散修差不多。要麽,靠著自己的搏殺,和遊曆去獲取資源,來維持自己的修煉。要麽投靠到一些小勢力和小家族以棲身,要麽到大家族山門之下,以打臨工的身份存在。他們之中也不乏以此一步步崛起的,最後在三大仙境打下一片屬於他們自己和家族的基業的。而這些成功者的事例,又鼓勵了更多的中底層修者,成為散修。


    雖然三個仙境都有大量散修,但相對而言,淨土和聖地的散修數量卻是遠超過孚佑仙境的。至於原因麽,一來,純陽宮各個家族管理較出嚴格,成為散修較為不易。二來,純陽宮高層也意識到中底層修者的困境,所以盡量平衡一些修煉資源,顧及中低層的修者。這讓他們繼續留在原有家族,也能有很大發展。而不像其他兩家,不出去闖的話,就隻能湮沒於塵埃當中。


    “散修不易啊,看你的修為倒也可以。不過,膽子倒也不小,居然敢站出來說這麽一番話,難得,難得啊。”雷方秋淡然笑道。


    “哪裏,哪裏,聖地雷家,淨土駱家,可是諸世家豪族中的一股清流,與他家比不得。與你們相比,小人不過是膽大仗義多說了幾句話罷了。”範憲鬥低頭言道。


    “清流算不上,隻求問心無愧罷了。回頭,你若別的地方呆不住了,也可來我雷家。多的沒有,三餐飽飯,日常資源總還是有些的。當然,前提是你拿出的奉獻,我們雷家可不養閑人。”雷方秋淡然一笑說道。


    “承蒙雷護法看中,範憲鬥感激不盡。”範憲鬥很恭敬的給雷方秋施了一禮。


    “雷護法,此人的言語,可是欲與人修正道眾世家豪為敵,你確實你們雷家要保定他了?”司馬長風這時站了出來臉色陰沉沉的說道。


    “什麽與眾世家豪族為敵啊,司馬長老說的太嚴重了。他隻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這也有錯。難道,你們幾家的那些公子哥們,不都是這樣的?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咱們大門大戶的,要寬宏一點,別那麽小心眼了……”雷方秋笑嗬嗬的打了個哈哈說道。


    司馬長風等人聽到這番話,嘴角直抽抽,心說:您現在記得言者無罪了,剛才打穆家那小子時,又算怎麽回事。這雙標玩的也太溜了,果然論起不要臉來,除了駱家也就你們雷家了。


    司馬長風等人正打算出言反駁了,不曾想那範憲鬥卻上前一步,對雷方秋抱拳為禮,垂首言道:“雷護法好意,小人心領了。但小人既然敢站出來,說出剛才那一番話,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孟子雲: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小人隻是想在這眾修者麵前說出幾句真話,喚醒一眾同道冷寂的心靈,為人修正道貢獻出一片綿薄心力。若遂成心願,小人便死在當場,也已心足。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小人雖在人修之中,寂寂無名,先祖卻是範文正公。小人時刻不敢稍忘,先祖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傳家訓誡。時值這人修正道危局將臨,小人也想著以身許道。然則,小人自知修為低微,便是拚得一身死,也影響不了大局分毫。故而,借此場合,鬥膽直言,為求的就是一個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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