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怎麽樣?能上浙大不?”


    我冷笑幾下,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圖書館走去。浙大是不可能的咯,誰想得到考研的幾天我感冒到這個地步,這個小子是特地來看笑話的嗎?


    “著什麽急呀?都已經考完了你還去那兒占什麽座位呀?”他不依不饒揪著我的衣角,真心煩人。


    “阿嚏!”我回過頭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真是憋不住了,一時沒顧得上禮貌。正打算道歉,突然看見他已經跳到離我幾米遠的地方——潔癖和運動健將的合體,隻是有時候有點一根筋,這就是我的好哥們雲天。


    他做了個保持距離的手勢,然後一步一跟一直和我保持著安全距離。


    為了避免別人誤會我和他一般的中二,我趕緊大步流星往圖書館走去,隻留他一邊跟在後麵跑一邊大喊:“步子這麽大,你不怕扯著蛋呀?”


    我叫黃贇,一直很感謝父母如此努力給我取了這麽威武霸氣的名字。每次點名,老師舉著花名冊,“黃~”。老師,雖說黃這個字是後鼻音,您能不能別拖那麽長?嗯,一看你家裏就是文化人!每個人化解尷尬的方式都這麽雷同,他們都自以為聰明能這般優雅地找台階下,在我眼中嘛,不過是瞎說了句大實話而已。


    我家確實算是有文化的了,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好不好。爺爺到現在每天還會研讀文言文版的四大名著、父親則是對於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如數家珍。至於我的母親,她最厲害,可以把社會主義思想各種要點倒背如流!唉唉,拿好小本子劃重點,這個是政治必考點!


    我自己算是拖了家裏的後腿,就連自己的名字直到高中才念對,大家跟我念,一二三,暈。咳咳,不過好歹也是在長輩們的熏陶之下長大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什麽唐詩宋詞、唐裝漢服、琴棋書畫......我是樣樣不會,不過不影響我喜歡它們!然而對於我的不學無術爹媽從來沒擔心過,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出生時天降祥瑞,城北那個瞎子都說我注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好吧,至少到目前為止,那個算命的是真瞎!


    走進圖書館,我並沒有去自習教室——考試之前都懶得來,現在有這個必要裝嗎!


    “還以為你真傻了呢,原來不是來自習教室搶座位的呀。”雲天雖說長舒了一口氣,神色卻有些失落。據後來他自己告訴我,當時手機相機都開好了,等著拍我獨自坐在自習室看書的照片,取名“應試教育逼瘋的花季少年”。


    “根據我對於輿論媒體多年的研究,我覺得如果上傳到網上,你會紅哦!”


    “去死!”


    圖書館的人少得可憐,就連管理員都一副坐不住的樣子。我對於此絲毫不感到奇怪,相反,我更喜歡整個圖書館就隻剩我一個人,清靜!所以看著身邊跟著的雲天無所事事的模樣,我總是想著辦法把他趕回宿舍去。可他說什麽也不答應,“我可是個講義氣的人,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的!”說完,繼續低著頭玩他的王者榮耀——“猥瑣發育,別浪!”咳咳,哥們兒,圖書館裏請保持安靜好不好?


    我是圖書館國學區的常客,管理員不僅認識我,每次隻要我來她都會非常客氣地招待,給個糖抓一把瓜子什麽的。我一度以為她暗戀我了,畢竟我也是個英姿颯爽的陽光男孩,搞得我每次去圖書館都像是約會一樣,在宿舍裏試衣服。就在我考慮著要不要主動約她出來吃個飯什麽的,雲天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對我客氣可能也隻是因為我這個強迫症每次都會義務地整理放錯的書。


    就這樣,我大學裏唯一一次戀愛失敗了!


    “我說你嫌不嫌累呀,又看花間詞?別像個姑娘似的行不行?難怪伯母說你悲悲切切,都不像個男人!”


    我把手中攥著的《柳永詞》默默放回了原處,故意用很粗的嗓音說:“走吧,看看別的,打仗殺人之類的。”


    實話說,真是沒有特別想看的。大學四年,國學部分的書籍基本都粗略讀過了,特別喜歡的兩遍三遍研讀之後也覺得有些乏味了。哎,這麽小的圖書館,當真沒有我能看的書了嗎?發出此番感慨時,雲天停下手中的遊戲抬起頭,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崇拜!


    “不要崇拜哥,哥真的是個傳說!”


    “確實,繼北大還行撒貝寧之後又一個裝逼的高手——書院太小黃書郎。”他發出鄙夷的嘲笑聲,隨後就後悔了,“我去,害我分心被別人殺了。”


    我聳聳肩,怪我咯?


    然而就在我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美麗的管理員姐姐還是用迷人的微笑留下了我。啊,呸呸,是用新書留下了我!


    學校又雙叒叕申請什麽先進教育機構,為了響應多讀書多看報的號召,近期剛買了新書,足足幾車!我盯著管理員姐姐眼裏冒光,雲天趕緊拉著我往新書區拖,“抱歉,這小子聽到書會有條件反射!”


    “雲天,我想我戀愛了!”


    “醒醒行不行,你還真打算嫁給書呀?”


    “我是說管理員姐姐呀!”


    還有,為什麽是“嫁”?


    新書剛拆箱,說是新書,其實許多是二手的藏書。學校也有八九十年的校史了,許多校友感念母校栽培,都會捐出個人的藏書用來充盈母校的圖書館,當然這也是我未來的理想之一,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嘛,何樂而不為?


    雲天拍了拍書上的灰塵,一臉嫌棄,“贇啊,別怪我打擊你,我覺得管理員姐姐主動告訴你新書的事,應該隻是想讓你幫忙整理而已。你瞧瞧這多亂!”


    我低著頭,一邊收拾雜亂的書籍一邊不耐煩地問他,“嫌不嫌煩,玩你的農藥去!”


    輸了,掉到青銅段位了。


    活該!


    “怎麽樣,有沒有不錯的書?”


    說真的,還真是有不少好書。《白香詞譜》,這是我找了好久的書了,平常寫寫詩詞裝逼的絕佳利器;《竹林七賢》,嵇康是我的神交呀,知我莫如君;《山海經》,自從玩上古劍奇譚的遊戲,無時無刻不想著這本神話奇書呢!就隻能再借一本書了,怎麽辦,好糾結呀!


    雲天站在一旁看著我在書堆裏翻來翻去,可能是沒了耐心,跑去和管理員聊天了。說好的講義氣呢?


    “為了義氣在這兒看你這個選擇恐懼症選書?我選擇狗帶!”


    好個義薄雲天的朱雲天,你還真是義薄!看著他和妹紙談笑風生,我一度懷疑交了一個假朋友。


    我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書上,畢竟看著眼前這麽多喜歡的書我實在克製不住自己的激動,要是非要形容一下此刻的內心那就是四個字——如獲至寶!我按照書背上的編號開始整理,一邊排序一邊抉擇著這最後一本借閱機會要留給誰。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幽幽皇宮裏的天子,今晚該翻誰的牌子呢?哎呀,真是糾結呀!


    就在此刻,一本奇怪的書出現在眼前。倒不是說別的奇怪,隻是這個編號......492357816?按照圖書館裏的編號方式,應該是按照書的分類用不同的大寫字母開頭,可是這一本卻沒有大寫字母。


    將書翻到正麵,書名已經看不清了。的確,拿在手裏就有一種滄桑的年代感,也難怪書頁會被歲月侵蝕得麵目全非了。我把臉挨上去,皺著眉頭仔細辨認,隻能隱隱約約分辨出一個“怪”字。


    好吧,還真是符合這本書此刻給我的印象。我略顯無奈,翻開到扉頁,想從內容中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此為誌怪者,古今百萬年。”


    誌怪者?這我倒是不陌生。《莊子》的開篇《逍遙遊》中曾經有那麽一句——齊諧者,誌怪者也。誌怪者,就是記述怪異事件的書,而文中提到的《齊諧》,就是先秦時代的神話集,早已失傳,而劉宋時期的《齊諧記》,同樣已佚。


    這自然不會是最早的《齊諧》,畢竟這樣的紙張不會是那個時代能生產並且流傳下來的,不過既然同樣是一本誌怪者,想必裏麵會有很多“鵬之徙於南冥也”這樣有趣的故事。


    這麽算起來,這應當也是“國學類”的書籍咯,編號缺失的那個字母應該是g了。


    我很滿意自己的這一套推理邏輯,拍拍身上的灰塵。不管怎麽說,應該跟管理員姐姐說一下,我對於這本書還是很感興趣的,可不要被他們隨便亂放害我找不到了!


    “姐姐!”我抬頭看去,這兩個人還在歡天喜地地聊天,絲毫不在意我在做什麽。一個是損友一個是曾經想象中的情人,我是真的該反思一下自己的處世之道是不是問題太大,這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人呐!


    “姐姐,這本書......編號......錯了......”


    我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它慢慢塌了下來,眼前相談甚歡的二人我再也看不見了。看來我是真的病了、累了,隻不過逛了逛圖書館都能直接躺下去睡著了!手裏的那本誌怪者也滑落下去,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到它翻開了第一頁,可是根本看不清楚內容。


    累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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