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苞忽然有些錯覺,似乎姚弋仲之前在賈匹麵前還阻止過自己的策略,可為何一渡過漆水後,姚弋仲反而像是變成了最支持自己的人?!


    這樣的反差,實在是讓裴苞這樣老奸巨猾的人都有些瞠目結舌,可一時之間他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不過,姚弋仲的提議確實很吸引人,本來和他姚弋仲待在一起就覺得十分別扭,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身邊跟著一個完全無法把控的人物,尤其這個人還十分危險……


    現在他姚弋仲願意主動提出分道揚鑣的建議,這樣不僅少了許多互相掣肘,更避免了其他許多潛在的麻煩……


    同時也加快了為大軍“籌糧”的速度,甚至還少了一種彼此互相監視的束縛……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繳獲財物的分配上,也可以有更多的分配空間……


    裴苞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這個自命不凡的羌人,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可能真的太小看他了,畢竟在他裴苞的記憶力,姚弋仲不過是一個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小人物而已……


    可事實上,裴苞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姚弋仲這個羌人確實有許多讓人無法捉摸的地方,有時候甚至讓人覺得十分可怕……


    如果當初姚弋仲能夠順從自己的蠱惑,在他和賈氏千金大婚的那天,他能親手殺了他的嶽父,那麽自己或許就可以早一步使用雷霆手段奪得安定郡的控製權!


    可是然後呢?!


    自己有本事能夠指揮得動那些諸胡之人去對抗匈奴人嗎?!


    應該沒有賈匹那麽大的威望吧……


    想到這裏,裴苞忽然覺得心中一緊,要是當初姚弋仲真的殺了賈匹,那現在的安定郡會不會早就已經戰火四起了?!


    當然,這個戰火四起絕不是現在這個情形……


    甚至很有可能,是所有的諸胡部落引著匈奴人來踐踏安定郡了……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隻有把自己這個賈匹最信任的人殺了,那些諸胡才能最大限度的去討好匈奴人!


    所以,於情於理,賈匹在那個時候是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意外!


    否則,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可怕事情?!


    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大好局麵了……


    雖然這個局麵能否維持下去,全靠接下來的“籌糧”情況……


    但能率領如此大規模的諸胡人馬,甚至還統合了一部分的關中豪門,並且駕馭他們順從的去和匈奴作戰,放眼整個關中,或許也隻有賈匹一個人能做得到了……


    尤其是現在,賈匹還把那些不可一世的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打得那些匈奴人隻敢龜縮在旬邑城!


    如果賈匹不在了,會有這種局麵嗎?!


    自己又能夠像現在這樣施行自己的謀劃嗎?!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呼嘯的北風,還是裴苞自己聯想到的那些可怕後果,裴苞竟是突然渾身都打起了冷顫……


    當初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就會想要在那種大婚之日的場合去痛下殺手?!


    難道僅僅是因為羨慕和嫉妒賈匹活得太開心,太瀟灑了?!


    就因為賈匹那天太過於誌得意滿了?!


    為什麽自己堂堂的名門之後,卻要去做他賈匹的奴仆?!


    他竟然還非要逼自己一個名門之後去認他為主?!


    他知道不知道他這是在踐踏他所有的尊嚴?!


    而自己就是在他說出“認主”那番話後,從心底裏徹底和賈匹決裂的!


    一切都是他的錯!


    可為什麽一切的榮耀還都要歸於他賈匹?!


    他賈匹就是這樣報答自己對他那麽多年的辛勤付出?!


    為什麽一定要逼自己去施行那種讓自己發狂的優待政策?!


    去優待那些該死的雜胡和異族?!


    難道他賈匹真的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些該死的雜胡和異族,才弄得現在山河破碎嗎?!!!


    可自己那天機關算盡的結果呢?!


    賈匹依然沒有死……


    反而更加意氣風發了!


    看看現在的賈匹,那種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哪怕在這樣危難的時刻,他竟然還能保持那一份作為統帥的冷靜!


    裴苞也不知道自己該不不該去慶幸他賈匹還沒有死了……


    裴苞很想笑……


    可他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甚至有些感激姚弋仲沒有聽從他的蠱惑,不然自己現在又如何能尋得這樣好的機會?!


    裴苞其實心裏很清楚,隻要他賈匹還活著,那麽他在安定郡的威望就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即使自己有心使用霹靂手段來懾服諸胡,但實際上,成功的可能性真的很少很少……


    尤其是在他們實力基本無損的情況下……


    裴苞真的覺得有些後怕,他當時是怎麽就被恨意給衝昏了頭腦?!


    而這些悔意,已經伴隨了他許久許久……


    幸好自己害怕的那些結果都沒有發生……


    幸好…….


    可他姚弋仲是怎麽克服那股子殺意的?!


    即使他不信賈匹真的殺了他的叔父,但他怎麽可能不去懷疑?!


    隻要一去懷疑,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這個年紀,怎麽可能會在自己那樣有意安排之下還能保持冷靜?!


    這得要有多大的城府和心機?!


    難道自己一開始就上了姚弋仲的當?!


    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叔父?!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姚弋仲到底想做什麽?!


    裴苞突然感覺有一絲寒意漫布全身……


    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的這份警覺……


    似乎自己眼前的這個羌人姚弋仲,或許會成長為一個連他都會害怕和恐懼的人物……


    真到了那時,自己還能是他的對手嗎?!


    或許……


    自己真的應該在他剛才出神的時候,一刀砍死他才對…….


    裴苞覺得有些恍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可再定睛看向姚弋仲的時候,裴苞隻覺得眼前這個人更讓人捉摸不透了……


    這樣的姚弋仲,與其說是給了裴苞一個驚喜,倒不如說,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嚇!


    裴苞的心底忽然湧出了一股好笑的感覺,他真的覺得賈匹是瞎了眼睛,不僅有自己這麽一個精明強幹的手下,還有姚弋仲這麽一個道貌岸然的好女婿,也真是不枉了他賈匹的一世英名!


    試問天下,還有誰能比他賈匹更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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