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丹童神色凝重,盯著穆白,輕輕搖頭,道,“沒有任何問題。”


    穆白一怔,旋即失笑搖頭。他再抓起十數份藥草扔入丹爐,然後控製火種將之悉數化液,不再理會周圍眾人驚愕的目光。


    “怪人。”那丹童目光閃動,輕輕呢喃,上下打量著穆白,再問道,“你有傷在身?”


    “正是。”穆白頭也不抬,將融化後的藥液收入丹爐。


    他有傷在身,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值得大驚小怪。


    那丹童目光再閃了閃,道,“你不是妖族?”


    由於他一直都在這樓閣內煉丹,不曾外出,自然不知道穆白昨日所做之事。


    且穆白如今的身份隻是雜役,雜役相比丹童,身份相差甚多,自然不值得那丹童刻意關注,若非穆白的舉動著實驚人,他也不可能突然發問。


    聽聞那丹童提問,穆白動作微微停頓,繼而再抓起一把藥草扔入丹爐,也不管具體拿了多少份,隻是神色凝重,緩緩道,“人族。”


    “人族?”那丹童神色一振,輕輕搖頭,道,“在我的印象中,人族可不是你這樣。”


    “那是你們有所誤解。”穆白的動作終於停下,他他抬頭鄭重看向那丹童,然後緩緩移動目光,看向其他人,道,“我隻是人族中最渺小的一個。


    真正的人族,遠比你們知道的誠信、仁善、自強。我人族,與諸位所在的妖族,唯一隻是血脈不同,根骨有異,但在思維境界,道德品質上,其實並沒有任何區別。


    我人族是有惡人,但也不乏善者,諸位所在的妖族雖然敦厚,卻也有險惡用心之輩。諸位不用著急否認,可以聯係自身經曆,仔細想想,看在下所言可否有假。


    道聽途說當不得真,就連眼睛所看也可能是虛妄,真正的事實,需要用心去體會,用心去感知。”


    言罷,他緩緩收回目光,將丹爐中的藥液引出,又抓起一把藥草扔了進去,不再理會若有所思的眾人。


    他剛才一番話,絕不是為了誇大人族,貶低妖族,而是一番肺腑之言。


    在這紫氣宗,隻有他一個人族修士,宗內所有妖族都對人族有所誤解,他知道他不可能扭轉已經根深蒂固,根植在所有妖修腦海中的偏見,但他會用實際行動,會用事實,為人族正名。


    相比於整個人族,他的確渺小,但身為人族的一份子,處在這完全陌生的妖族世界,他就有必要維護人族的榮譽,維護人族的尊嚴。


    不是穆白把自己看得有多麽高尚,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殺人,甚至殺人無數,殃及過無辜,手中沾滿鮮血,但此刻,他卻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人族的形象。他必須要維護自己的形象,維護自己的尊嚴,維護自己的榮譽,因為這就是在維護人族的形象、尊嚴、榮譽。


    身處異域他鄉,有必要為自己的族群做點什麽,這是每個人族修士的責任,別人能否做到,穆白不去過問,更懶得過問,但他卻清晰的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到。


    那丹童眸中閃過一絲光華,凝神盯住穆白,目不轉睛。


    其他人此刻也都停下手中動作,默聲看向穆白,就連那幾名跟穆白同時進入這道隔間的雜役,也都神色複雜的向其看去,心中若有感觸。


    有時候,對一個人感官的改變,可能並不是這個人做了多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並不是其語出驚人,可能僅僅,僅僅隻是一個細節。


    穆白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寵辱不驚,動作行雲流水。一把把藥草被送入丹爐,化作晶瑩藥液,再被引入玉瓶,整個過程井然有序,令人目不暇接。


    很快,那一堆藥草便去了半數,穆白依舊沒有停頓。其他人此刻仿如全部忘了自己的工作,全都滿臉凝重的盯住那道筆直身影。


    其麵色有些蒼白,長發垂肩,麵如刻削,下頜略顯方正,卻很自然,雙眸璀璨,宛如星辰,雙眉濃密,如同刀鋒。


    仔細看去,其整個人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充斥著一股淡淡仙意,但在這仙意之中,卻又隱隱透露著威嚴,透露著不可侵犯。


    這是一個謎一樣的人,同樣也是一個倔強、自強、偏執、孤傲、鎮定、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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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於無聲間,那堆藥草竟被穆白一人煉完。


    將最後一泓藥液引入玉瓶,穆白控製丹爐落在身前,熄滅火種,收回神魂之力,然後將雙手平放在膝頭,坐直身軀,偏頭看向眾人,神色一絲不苟。


    “可還有其他藥草需要提純?”


    “有。”一個丹童點頭,揮袖再度祭出一堆藥草,悉數推到穆白身前,卻不再開口。


    穆白也不多言,直接祭出神念,再度喚醒火種,又一次開始提煉藥液,依舊行雲流水,毫無生澀。


    他的動作說不出的灑脫,卻又充斥著一絲不苟的嚴謹。


    終於,那此前一直開口的丹童忍耐不住,出聲詢問,道,“不知閣下的丹術修為如何?”


    不知不覺間,他說話之時竟已用到了敬稱,這就連他自己都未發現,‘閣下’二字,與‘你’相比,雖然意義相同,但意境卻相差萬裏。


    “大師後期。”穆白頭也不抬的道。


    “大師後期!”


    那丹童神色一驚,同一刻,屋中的所有人都露出驚愕之色,滿臉不可思議的盯住穆白。


    大師後期,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境界,要知道,就連這閣中新來的那名‘張大師’,也不過堪堪大師中期。


    穆白看上去比那張大師更為年輕,甚至於他本來就二十出頭,如此年齡,竟已有大師後期修為,著實令人心驚,令人難以置信。


    或許,也隻有那些煉丹世家的傳人,才能與之相媲。


    當然,眾人尚還不知,其實穆白自學會煉丹至今也不過兩年有餘,不到三年時間,甚至由於其更注重煉氣、煉體境界,一直將煉丹當成輔助,在其上投入的時間極少。


    若是知道這些,也不知眾人還能露出怎樣的表情,比現在更為吃驚?隻怕困難,因為現在他們已經驚的無以複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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