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沉默,有頃後道,“我的體內有聖人骨。


    我前身的軀體,乃是以聖賢的骸骨打造而成,現在這副骨已與我徹底融合,這或許是我修行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但事實可否便是這樣,我也無法萬分確定。”


    “聖人骨!”穆白一驚,這的確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不是穆青主動道出這個事實,可能他一直都發現不了,他從未認真觀察過穆青的前身,也便是源。


    在他眼中,對方隻是一個仿生人,冷冰冰的機器,所以他並不會給對方投以太多關注。直到其受到銅鏽結晶刺激,突然異變,產生了真正的靈智,變化成穆青,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具身體隱藏著太多秘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所以對於你的問題,我真的無法給出準確答案。”


    穆青道,“另外,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害你。”


    “但願如此吧。”穆白掐斷了與穆青之間的聯係。


    他並不著急,如果穆青真有什麽陰謀,肯定會在實力的不斷提升中,逐漸顯露出來。而且他也有自信,不懼任何陰謀詭計,即便穆青真有算計,他也能將對方鎮壓。


    當然了,這隻是最壞的打算。


    其實他也不希望穆青成為敵人,畢竟對方與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哪怕隻是“陌生人”,在每次看見對方時,也能令穆白生出一種特殊感情,更不要說穆青的前身還是源,而源又是由木蒼生一手締造。


    這便與穆白之間,有了斬不斷的聯係。


    同在異鄉為異客,正因為故人太少,穆白才會放任穆青成長。


    否則,以他謹小慎微的性子,哪怕是看在木蒼生的麵子上,也不可能讓穆青修煉,養虎為患,隻會讓其在平靜中做個凡人,待到向木蒼生問清前因後果,才能徹底放心。


    骨子裏,穆白終是一個念舊的人。


    ……


    摒除一切雜念,穆白喚醒了碎空盤。一條光路出現在他的身下,“嗡”的一聲中,虛空扭曲,空間像是化成一張拉開的弓,而碎空盤則成了一隻離弦的利箭!


    刹那之間,穆白便出現在了九天之上,又是一個瞬間,其已飛離天外,到了虛空之中。


    搖曳的星輝照耀而來,點亮了披散在他肩頭的烏發,蒼老枯寂的氣息再度撲麵而來,令穆白感到一陣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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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兩月,再次踏入星空,心中的那種震撼依舊難以消減。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但虛空卻容納了千古,承受著不知盡頭的孤寂荒蕪。


    真正的星空是蒼涼的,映照了萬古,留存著曾經的記憶,時間仿如在這裏停止了流逝,但乍一回眸,卻已是千年萬年,昔日的紅顏衰老,英雄遲暮,但這星空卻依舊不改。


    同樣的古路,相似的星光,照耀的卻是不同的人傑了。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和近乎不朽的星空相比,人的生命不過便是看不見春秋的蟪蛄,即便強如大帝又如何,到頭來終究要化作一抔黃塵。


    天驕也好,人傑也罷,過了這個時代,又還有幾人能憶起他的名號?即便是令整個星空也為之傾倒的美人,十萬年後,又還有誰能記得她的容顏?


    時間是無情的,在無情的時間麵前,蒼渺的星空也像是變成了遲暮老人,飽經滄桑,見證了無數的悲歡離合。


    穆白盤坐在碎空盤上,放開感知,體會著星空中的蒼涼,眼淚止不住的留下,這不是為自己流淚,而是為這歲月,為被這歲月埋葬的古人而流。


    情至深處,不能自已。


    “今日我尚哀歎古人,待到來年,可有人哀歎我?”


    穆白輕歎,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悲意。


    宇宙是無聲的,但更是冰冷的,無聲是它的軀體,冰冷是它的靈魂。


    見證了太多,再無感情,所以宇宙不會流淚,但人卻會流淚。


    穆白體會著銘刻在星空中的點滴,仿如轉瞬便是千萬載。


    他看見了昔日的蓋世人雄,聽見了曾經的喪鍾悲歌,一切都仿如銘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中,再難忘卻。


    逐漸,他迷失了,分不清身在何處,看不見曾經未來。太悲涼,無數的哀歌齊奏,哪怕是以他的神魂強度,也有些承受不住,漸漸喪失了自我。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乾坤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穆白收回神念,不敢繼續探尋,他擔心會徹底迷失自我。


    就是之前那短暫的窺視,都已經撼動了他的道心,險些令其出現裂痕,繼續窺探下去,他必然會陷入絕望。


    荒天域是萬域中心,連接著三十六重天域,古來多少人傑,都曾在這裏爭雄。


    血染紅天穹,經過時間大浪的淘洗,剩下的最終都化成了執念。


    挽不盡的悲歌,奏響億萬年的喪鼓,不是現在的穆白所能承受。


    這些昔人留下的痕跡,會動搖他的決心,幹擾他的意誌,遮蔽他的本性。


    穆白屏蔽了感官,封閉住自己的感情,仿如化成一根木樁,物我兩忘,終於,他穩住了動搖不定的心神。


    碎空盤閃爍著斑駁殘影,吸納著搖曳的星輝,沿著宇宙中的古路,向前極速航行……


    旅途孤獨,星空冷清,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悠悠,沒有盡頭。


    遙遠的行程,路上沒有停靠的驛站,隻有一個人的孤獨。才開始,穆白還有些不適,但隨著旅程漸遠,他開始忘記了時間,然後忘記了自我。


    路漫漫,不知自何時起,穆白身上竟堆積了一層纖薄的塵埃。他的麵龐始終冷峻,這是因為摒棄了一切感情,但他的雙眸卻從未閉合,因為他害怕錯過終點,流浪更遠……


    漫長的等待,悠久的漂泊。


    終於,目標中的星辰在眼中放大,穆白那毫無波動的眸子,也快速的恢複了清明,他定睛看向前方那灰茫茫的大地,開始有意識控製碎空盤減慢速度。


    “月星……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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