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會,才到榮吉租借的和屋。


    和屋有些破敗,年久失修。


    進去之後,能聞到空氣彌漫的上的一些陳腐氣息。


    點了燈後,果然在地板上隨處都能看到一些黴菌斑點。


    東瀛是海洋性氣候,濕氣很重,因此和屋是必須時長打掃的。如果時間久不打掃,不用幾年,一兩個月就可能見到黴菌生出。


    “抱歉了,這是我的失禮……”


    “將白君請回家,卻沒有上好的屋子供白君居住……”


    榮吉將和屋最大的一處房間,也是最好的一處房間讓了出了,連連賠禮道歉。


    白貴這次沒推脫。


    他要是不居住最好的房間,估計榮吉一家人心裏都會感到不安。被鄰居知道了,也會嫌惡他們,認為他們沒教養,讓貴客借宿,竟然有怠慢。


    這在東瀛,可能就是社死了。


    尤其是藝伎這個行當,更是需要步步謹慎,不然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複。


    等到晚間,也準備了夜宵。


    常見的味增湯,基本上日式飯食味增湯是必備的。


    還有醬油米飯,以醃蘿卜拌飯。


    客廳內,除了白貴和榮吉、熏子之外,還有榮吉的妻子,是甘味茶屋那另外一名女藝伎,二十多歲左右,比上次老態了一些,鬢間已經夾雜著白絲,叫千代子。


    席間還有一個小女孩,幾歲大的模樣。


    千代子做了一道醃漬牛肉,不多,隻有小小的一碟。


    是專門招待客人的。


    飯桌上的人都很守規矩,不去夾牛肉,包括那個幾歲的小女孩。


    白貴動了一筷子,就笑了笑,邀小女孩一同吃了起來。


    一盤牛肉大家是不夠分的。


    如果他邀請大家一同吃,那麽都不會吃,也會一同推辭。與其這樣,還不如單獨邀請家裏最年幼的人一同吃,這樣顯得他厚愛、寬仁,也不失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榮吉見狀,想動嘴嗬斥,但見到白貴擺了擺手後,也就不敢再多出聲。


    晚上,入榻。


    租借的和屋隻有三間,寢室兩間,雜物房一間。


    吃飯的地方也是寢室。


    原先是榮吉和千代子一間,而熏子和小女孩一間,但現在將大房間讓給了白貴,所以他們隻能去擠一間房。


    不過都是自家人,和衣而睡,熬過一夜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窮人家哪裏會避諱什麽禮儀之類的。


    有的,隻有生存二字。


    白貴本來有晚上看書和練功的習慣,看一會書,就到了子時,再練一會馬師傅傳給的子午淨身功。這功法他第一次練的話效果可以,可到了後麵,隻有寸進。


    但日積月累,也是效果顯著。


    有了入微天賦,洗盡鉛華之時,也更得心應手。


    不過此刻是借住,煤油燈也是費錢的,這一分一厘他不在乎,但榮吉一家卻攢的辛苦。因此為了給榮吉一家考慮,他就早早歇息。


    耳邊傳來屋外烏鴉的叫聲,有些刺耳,但也能忍受。


    大約睡了一個時辰左右,他正準備翻身的時候,突然聽到紙隔扇門的輕輕響動聲。


    腳步聲很輕微,應該是穿著白襪裹布。


    走路理應不會出聲,但他耳部已經有所開發,耳聰目明。


    “偷東西?應該不會的。”


    白貴下意識想到這個,偷偷闖入寢室能幹的,估計也隻有這個,但他又搖了搖頭,以他的身份,榮吉一家也不會這麽冒險,他也能看出榮吉一家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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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盜,一旦被他發現,以他的身份指認,榮吉一家是逃不掉的。


    “難道是……”


    白貴深吸了一口氣,想到了田邊龍子的“大度”,莫非這麽一家也是九州,不對,他們是甲府市的,應該不至於像薩摩藩那裏的人風氣開放。


    但這也不一定……


    還未等他思考出這步入房間的女人是做什麽的時候,就感覺被子被迅速揭起,闖入了一個滾燙而又光滑的軀體,貼近。


    很香,很軟。


    是花香,白貴記著這種花香味道。


    是熏子身上的味道。


    “先生……”


    她的話帶著顫音,帶著惶恐,帶著絲絲的不安。


    剛才她和榮吉在另一間寢室歇息的時候,榮吉告訴了她,為什麽他故意請求讓白貴借宿的原因。像白貴這樣的人,這樣的性格,是不太會拒絕人的,為人處世很禮貌。


    榮吉沒讀過幾年書,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


    白貴從白鹿村一直到東瀛,一直扮作翩翩君子,有個好名聲,對前塵有著不少的好處。


    但這偽君子扮著扮著,別人也就信以為真了……


    “熏子?”


    白貴有些詫異。


    他在熏子還未出聲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她。


    所以這句話隻是疑惑,為什麽她來了?


    也不應該疑惑,其實在甘味茶屋的時候,他稍稍點頭,估計那時就能美人入懷,隻不過他推拒了。


    熏子沒回答,隻是用力抱緊他。


    ……


    次日一早。


    當白貴醒來的時候,熏子已經穿戴好了素白的和服,烏發落在削肩上,正坐在鏡前描眉。


    她粉臉還帶著些許紅潤。


    “熏子,東京的女校或者私塾我還是認識幾家的,到時候你隨我一同去東京吧。”


    白貴走近,端詳著熏子的美貌,仍舊那般心動,替她描眉。


    水到渠成。


    他或許對熏子說不上什麽愛情,也可以說是一種私自的占有欲。但愛情可能就是這樣,不同人之間的愛情是不一樣的。


    至於是否對白秀珠有幾分虧欠,他們之間還沒訂下婚約。


    而熏子顯然也是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室……


    這般想著,白貴莫名生出幾分愧疚。


    熏子很快就畫好了妝容,但發髻改變了,是勝山發髻。


    和阿君一樣。


    這意味著她已經嫁做人婦了。


    “這是我當年拜師時,先生給我的玉蟬,玉蟬象征著羽化,所以古人身死之時,常常口中含蟬,也意味著高潔、樂觀、堅毅……”


    白貴看著明媚動人的熏子,深深吸了口氣,他從自己脖子上取出朱先生贈予的玉蟬,玉蟬的複眼用紅絲繩係著,走近,替她綁好。


    “謝過先生……”


    熏子甜甜一笑,應諾了去東京求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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