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做下這樣的一個決定絕對不是心血來潮。對於米朵來說,一個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裏孕育是一件在現階段難以承受的事情,她不打算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也不打算哭得死去活來地去哀求孩子的老爸負責,那她站在醫院手術室門外的意圖就變得異常地明顯。


    她怔怔看了半晌手術室的門,緊張的情緒一直縈繞在身上,在她踏進醫院的那一刻就不曾退去。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不知道為何,她突然有種想逃的衝動,可是她不能讓自己有反悔的機會,盡管心顫抖得猶如9.0級地震,雙手依舊緊緊掐住長椅,不讓自己輕易移動逃走的腳步。


    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掌倏然搭上她的肩膀。她緊緊盯著地板,知道對方在猶豫要不要再說些什麽話,過了好久之後是她率先開口:“我的心意已決,不要再說勸我之類的話。”她的語氣是如此地堅決,這讓一旁的王梓無話可說,直接將心裏未開口的話化作一聲歎息,收回自己的手,心裏開始預測讓她這樣做的所有不妥之處。


    其他的就不用說了,就童嬅那關他就已經很難交代。她和米朵是這樣好的朋友,想必不會答應讓她這樣做。這也是米朵預料到的,以至於不得不央求他支開童嬅,懇求他陪她來醫院。


    她的心情他能夠理解,並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來,也不想遭受別人的白眼。雖然別人不會說些什麽,但畢竟一個未結婚的女孩沒有任何朋友的陪伴來墮胎多少讓人覺得可憐,最重要的是,別人心裏一定會輕蔑地看她吧?


    而現在這些理所當然轉移給了他,醫生再三跟他說孩子很健康,媽媽也很健康,要不是什麽特別的原因最好還是不要拿掉孩子,希望他們能慎重考慮。當然醫生那充滿希望的眼神自始至終膠在他的身上,似乎很想聽到一句從他口中說出的“我們要這個孩子”。


    在醫生看來,他是一個男人,他應該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負責任,要是沒有足夠的能力承擔後果,就不要輕易做下錯事。但在他看來,他隻是一陪伴者,朋友的央求讓他不得不妥協的陪伴者。他可以給她安慰,可以給她勇氣,唯一不能給出的是對這條小生命去留的決定,而且最大的遺憾是,孩子的媽媽很堅持這條小生命不該出生,而他這個並沒有很多發言權的人,早已在來醫院前就將話全說完了。對這件事情毫無參與的他,根本沒有能力改變這個早已注定的命運。


    隻是他不知道,對於米朵來說,她自始至終隻想到要他陪,隻要他在身邊她就會覺得很安全。曾經她是這樣幸福地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陪著她來醫院產檢,隻是命運弄人,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沒有緣分也好,有緣無分也罷,她隻能用這樣小小的哀求圓滿心裏的遺憾。


    就在這時候護士出來喊她的名字,她勾了一下唇角,最後還是沒有笑出來。看一眼已經站起身來的王梓,她轉身,向手術室走去。


    當童嬅站在一棟非常眼熟的別墅門外,很驚悚地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回到了家,而這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回憶漸漸飄回兩個小時前,記憶告訴她,在兩個小時前她跟著一個叫做小溪的女孩來到了這裏,而她還驚愕地發現,她們居然是鄰居。


    “姐——”一聲清脆爽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童嬅立即轉身,就見童莉丟掉行李和高跟鞋撲過來,“真的是你呀姐,你是在這裏接我的嗎?”她的熱情差點讓童嬅招架不住,後退一小步勉強站定。她已退開,一臉興奮地拉著童嬅向別墅內走,“我都好久沒見你了,還有爸媽,我今天突然回來你有驚喜不?”


    童嬅睜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她任童莉像個大姐姐一樣拉著她回家,曾經她認為自己比童莉小,而童莉強悍陽光的性格顯然讓她在這個認為裏愈陷愈深。


    打開大門走進別墅,家裏隻有靜悄悄歡迎著久未歸家的童莉。平常這棟別墅隻住著童健海和陽梅,也就是她們的爸媽,童莉從五歲開始就出國求學住在加拿大的小姨家,自從讀書以來一直隻有寒暑假才回來兩趟,可以說是常年不在童健海和陽梅的身邊。至於童嬅,雖然考上的重點大學依然在本市,但離家也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而童健海和陽梅一直對溫柔嫻靜的她的生活獨立能力表現了一絲堪憂,雖說她在五歲那年遇見米朵後就慢慢打開了自閉的心結,但是十五年過去,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獨自生活。以至於在愛女心切的父母眼中,大學會是鍛煉她獨立的最好時機,反而沒有一般家庭的父母強烈要求孩子們有空回家看看的死命令。


    這也就使得童嬅為了讓父母安心,總是常常控製住自己回家的次數。其實她是一個十分戀家的人,但在這個非常時期她隻能選擇好好跟學校為伴。就算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有生活不能獨立的嫌疑,說得更確切一點,她甚至被米朵說成獨立能力無人能敵,依她的話來說就是,就算將童嬅丟到大街上,她是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好的人。


    腦海裏潛藏的回憶一閃而過,五歲那年,那個垃圾堆,一切都證明了她活下去的能耐。


    雖然她很好奇爸媽為何會對她產生那樣的擔憂,但她從不曾開口問過他們原因。


    “看樣子,爸媽這個時候不在家。”童莉倒了兩杯水走了出來,一杯遞給她,一杯自己咕咚咕咚就倒進了肚子。


    童嬅靠在沙發上,早已確定家裏半個人影都沒有。這麽大的一棟別墅隻住著兩個人,說不冷清那是騙人的,而童健海和陽梅喜歡什麽事都親力親為,從來不曾請保姆或者管家什麽的,這也就為這偌大的別墅平添一絲落寞,卻永遠不失溫暖的氣息,這是家的感覺。


    雖然她暑假才待在家裏一個多月,可現在呼吸著這裏熟悉的氣息,心還是會一點一點溫暖起來,笑容綻放在嘴角,心裏有道聲音在說,回家的感覺真好。倏地,童莉驚喜的聲音傳進耳朵:“姐,你快過來看,那個男人長得好帥。”


    童嬅有點鄙視這個妹妹,她這輩子又不是沒看見過帥男人,居然還能大驚小怪成那樣,況且她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在國外混了那麽久難道還能混假的?


    她心裏這樣想著,腳步倒也快速走了過去,但顯然,她剛才心裏那番看不起人的說辭被老天爺偷聽到了,當她走到窗前,外麵不要說帥哥,就算是個人都沒有,側頭看向妹妹,童莉忍不住對她嘀咕:“你走太慢了,人家走進隔壁了。”她的口氣可是為她充滿著可惜。


    童嬅笑,然後說:“沒關係。”這個世界帥哥很多,況且她身邊就有一枚,王梓就是大帥哥,當然現在不是將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宣傳出去的時候,要不然她不會有好日子過,一個童莉就能問得她發瘋。


    “boss,我們可以走了。”杜宸睿從別墅裏走出來,身後跟著穿著公主裙打扮可愛的小溪,她現在一臉笑容,高興得都找不著北了。


    她的宸睿哥哥要請她吃飯,這真的太好了。雖然之前他行色匆匆說要過幾天再來,那現在他是來彌補她的嗎?


    王子祈轉過身麵對他們,小溪一愣。“祈哥哥?”她懷疑地驚呼,接著欣喜地衝到他麵前,抱住他的雙腿,興奮地仰起小臉,“你怎麽到現在才來看我?要不是宸睿哥哥偶爾會來找我,我都會無聊死。”她大聲地向他訴苦。


    爸爸肺癌住院,她天天回家都是麵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她好害怕,有時她更加願意留在醫院和爸爸待著,但爸爸總是將她打發回來。她從來不告訴他和宸睿哥哥晚上自己害怕得晚晚都哭鼻子,因為她已經十三歲了,她要學會堅強。更何況他們已經幫她那麽多了,不能再麻煩他們,爸爸是這樣跟她說的。


    王子祈的線條慢慢柔和下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不起,因為最近祈哥哥也生病了。”這種溫柔的聲音他除了對小溪說過以外,不曾有第二個,這個杜宸睿太了解,也不覺得突兀。


    “啊,祈哥哥你還好嗎?要不要緊?”小溪緊張兮兮地對他上瞧下瞧,她現在最怕聽見的就是生病之類的話,那會讓她鼻子發酸,不需要醞釀就能哭上一整天。


    “隻是小感冒,現在沒事了,不許哭。”王子祈難得的笑容驚現臉上,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們去吃飯,吃完飯去醫院看你爸爸。”


    “嗯!”小溪點頭,然後三人向門外停著的轎車走去。


    童嬅剛好這個時候扶著突然鬧起肚子的童莉從別墅走出來,看著妹妹抱住肚子難受的樣子,她有點沒好氣地數落她:“你這麽大的人了,吃東西也不看看日期,那包牛奶已經過期差不多三個月了。”


    童莉很無辜地抬起頭來瞅她一眼,用小眼神抗議她的碎碎念。童嬅接收到了她的抗議,也就停止了對她的進一步教育。眼眸一抬,前麵的三人讓她頓時一愣,那個不是她上次撞到的男人嗎?讓她很失望的是,這次她依然看不見他的樣子,因為他正背著她坐進車裏。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驅使她丟下“奄奄一息”的妹妹腳步快速跑了出去,可是來不及了,在她跑到車子剛才停放的位置時,車子早已駛出去老遠。失落席卷大腦,她居然好想看看他長什麽樣。


    當童嬅領著童莉來到醫院,急急忙忙將她交給醫護人員後,她總算呼出一大口氣,整個人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她看了看時間,倏然想起應該打個電話給王梓,畢竟他今天放了她鴿子,怎麽著都得質問一下他沒有赴約的原因吧。


    拿出手機撥出他的號碼,在電話響起時,就在她不遠處也有一個熟悉的鈴聲響起,接著電話接通,傳入耳朵的磁性男聲讓她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去,站在前方不遠處那個一手接電話一手插進褲兜裏的男人不就是王梓嗎?她站了起身,愕然地盯著他的背影。


    王梓沒有得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連忙懷疑地再喚:“童嬅?”剛才接起電話時,來電顯示明明是她,怎麽這會兒沒聲了?


    “你往後看。”童嬅不想浪費電話費,直接叫他轉身,切斷電話就向他走去。


    王梓納悶著轉過身來,就見她抿著唇朝自己走來。他收了手機,頓然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生病了嗎?”童嬅一靠近就問,生怕他身體不適還隱瞞她。


    “我沒事,我陪朋友來的。”王梓笑得燦爛。隱藏在笑容下麵的不安隻有他自己清楚,他現在最希望的是米朵這個時候不會突然出現。可事與願違,他才這麽想著,一陣急促的小跑就噠噠噠向他們這方跑來,童嬅轉回身,就看見飛奔過來的米朵,而剛好看見她的米朵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她的麵前。兩人大眼看著大眼一句話沒說,最後是米朵首先不可思議地問:“童嬅,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童嬅的聲音變得森冷,盯著她的視線也寒光四射。


    米朵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避開她的視線,低下頭一副很心虛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她心裏有鬼。


    “回答我,你來醫院幹什麽?”


    她大聲一吼,讓米朵頓時抬頭:“我,我……”


    童嬅的柳眉越皺越深,一個不好的猜測直直浮現腦海,不解變成恍然大悟,伸出手指著她的肚子:“你,你是來……”


    後麵的話已經說不下去,她轉頭瞪著王梓,然後質問:“你是陪她來的是不是?”


    王梓沒有回話,這麽一來,她是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你們兩個殺人凶手。”憤怒地說完,她直接向醫院門外衝去,早已忘記還留在醫院裏的童莉,更加忘記她留在國外太多年,對於這個她土生土長的城市陌生的程度。


    “童嬅——”米朵在原地大聲喚了她一聲,知道她在氣頭上就算將她拉回來也無濟於事。看一眼站在原地的王梓,她有點愧疚地走到他麵前,“對不起王梓,是我害了你。”


    王梓聳聳肩表示沒關係,反而比較好奇另外一件事:“你怎麽跑出來了?”


    “我,我做不到。”她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肚子低下頭說道。


    聽完她的話,王梓足足怔愣了十秒才回過神,最後吐了一口氣,很欣慰她最後能醒悟過來。


    在外麵冷靜了半天,當童嬅走進寢室,一進門就看見米朵,她胸腔裏壓下的怒火這個時候再次升了上來。尤其在看見眼前的她,童嬅難以接受剛剛才扼殺掉自己孩子的人,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對著手機那頭不知是雌雄的人笑得那麽銷魂,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怒氣已經全然覆蓋了理智,她走上去一手就奪過了她的手機,“砰”一聲是手機撞上牆壁壯烈犧牲的聲音。米朵愕然看著怒氣衝天的童嬅,十分鍾內都沒有找著自己的聲音,隻是目瞪口呆地盯著她,一臉看見鬼的樣子。


    這不能怪她,隻能怪平時童嬅看起來太過溫和而無脾氣,但是有人這樣說過,不常發脾氣的人,當發起脾氣來就一定有火山爆發式的震撼力。也許童嬅就是這一類人。


    平時丁點大的流言飛語根本激怒不了她鋼鐵的心,看起來很好欺負又好相處的樣子,但真正發起脾氣來,也許就會後悔激怒她。這種人最不好惹了。


    米朵終於在震驚過度後回過神來,合上因被她震懾住而張開的嘴巴:“童嬅——”


    “你還有臉叫我的名字!米朵,我真的對你太失望了!”童嬅一聽她開口就對她一陣咆哮,不隻是話語,整個人看起來都對她失望透頂。


    “我……”說不下去,米朵知道自己惹惱她了,可是她的怒氣實在太有威懾力了,害得她現在心都撲通撲通直跳,像下一秒就會跳出來跟她說嗨似的。


    童嬅全身像鍍著火焰一般,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將米朵拉起身來:“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她是一條生命,你怎麽忍心就這樣扼殺掉,為什麽?”她將米朵的身子搖個不停,似乎想要將她糨糊一樣的腦袋搖清醒。


    她的一聲聲質問讓米朵心如刀割,她難道就那麽地不了解她,就認為她真的那麽十惡不赦,那麽鐵石心腸?她的淚水潺潺滑落,那個樣子的自己,看起來很柔弱。她一句話不說,也不去向童嬅解釋,她承接著她視線的審判。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說話呀。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童嬅臉上的淚水不比她少,心如刀割的程度不比她淺,可她現在這樣質問她有什麽用,那個不讓她接受的事實已經不能改變了。


    米朵搖頭,悲痛欲絕,最後哽咽著聲音從嘴巴裏迸出一句:“我沒有……”她開口否認。


    可這樣令童嬅對她更為失望,以為她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都沒有勇氣承認。她鬆開米朵的手,一步步後退的舉動,已經證明了她此刻的心寒。最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寢室。


    看著她衝出去的背影,還有那哐啷一聲關閉的門,米朵傷心地坐倒在地,雨下的眼淚已經滑滿整張臉,無力去擦拭。她隻知道,童嬅不相信她,她居然不相信自己,一直是她最為交心的她為什麽不相信自己?她真的沒有呀,就算曾經她真的有想過要將孩子打掉,可現在她已經不可能那樣做了。


    說句實話,童嬅不知道到底幾天沒有見到王梓了,因為最近一個多星期自己都過得渾渾噩噩的。米朵在她們鬧得不愉快那天就回家去了,這是她在留給童嬅的紙條上麵這樣說的,以至於童嬅鬱悶的情緒持續到現在,也對王梓最近的“冷淡”都沒有發覺,至少她還是記得自從她憤怒飛奔出醫院後,他一直沒來找她,也一直沒打過電話給她。


    而今天之所以會記起來,那完全是她心情極度鬱悶,需要大包小包的零食來充實自己。可是在她覓食回來朝宿舍走時,竟看見他跟一個美女走在一起,偶爾談笑風生的模樣似乎早已忘了她這個女朋友的存在。她覺得很慪氣,雖然她不認為這代表什麽,但她就是氣得差點頭頂冒煙。


    現在做錯事情的是他,憑什麽“出軌”給她看?就算是要“出軌”,那個人也應該是她。


    童嬅越想越火大,越想越委屈,正打算是否要撥個電話叫個學長出來,學著他那樣跟人親密一把給他看時,女生寢室前的爭吵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她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心“咯噔”一聲跳到了嗓門口。


    撥開人群,看見前麵拉扯在一起的男女,她的猜測得到了印證。“朵朵——”她想都沒想就跑到糾纏不休的兩人間,意圖想要用自己的縛雞之力解救米朵。


    見自己的力氣實在小得捏不死一隻蟑螂,她轉而對一旁不肯罷休的男人吼:“唐克永,你給我放手!”


    “你以為你是誰?現在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你給我閃一邊去。”唐克永人高馬大,手長腿長,最重要的是他力氣很大。雖然年紀比她們都小一歲,但再怎麽不堪他也是個男人。總比她們兩個文弱女生的力氣強大。他那一甩手,童嬅是直接後退了好幾步。


    “唐克永,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上午我已經跟你說過,我們分手。”米朵拚命掙紮,現下她隻想要快點掙脫他的魔爪。他沒有資格來找她算賬,就算他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也沒有資格。


    可是,唐克永根本不會放過她,他真的氣極了,如果那些流言飛語是真的,她必須給他一個交代,就算他真的是個流氓,可也有擁有孩子的權利。手腕一用力,她不但沒能遠離他,而且直接靠他更近:“我不在乎你跟我分不分手,但是你居然……”


    “夠了!”一聲大吼在他沒來得及說完時打斷了他,他和米朵朝來聲看過去,是童嬅。


    童嬅直接衝上來拉開了他們,冷酷地衝他說:“在這裏再說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請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一點。”


    她說完,唐克永不但沒有熄滅濃濃怒火,反而更加氣憤:“不相幹的人都給我滾一邊去,今天她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會放過她,她根本沒有權利扼殺我的……”


    “啪”,重重的一巴掌,驚呆了所有在場的觀眾,就連一旁的米朵都傻了眼,遠遠比唐克永凶神惡煞的模樣要讓她震愕。童嬅打了他,文靜的童嬅居然會打人?


    “你不配。”童嬅大聲衝他說完,轉身拉了米朵就向女生宿舍樓走去,對於其他人的議論已經不在她的聽覺範圍之內。


    沉默的氣氛一直圍繞在童嬅和米朵之間,在她們走回寢室後米朵已經試圖很多次開口說話了,可一看見童嬅緊抿的薄唇上冰冷的弧度,她又硬生生將話咽回肚子裏,最後撇開視線繼續保持沉默。


    而正在這個時候,等了一個多星期的電話,居然在童嬅心情極度糟糕的今天響起,這隻能說對方很不會挑日子。她麵無表情將電話接完,抄起外套就想直接殺下樓。


    可在她飛奔而出時,米朵及時拉住了她:“我沒有打掉孩子。”


    她的聲音鏗鏘而有力,一個字一個字地敲進了童嬅的心裏,瞠大眼睛看了她好久後,才反應過來:“你……沒有?”


    米朵重重地點頭,給她再肯定不過的答案。童嬅看她篤定的表情,現下真的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欣喜是感動,抑或是其他,如果一定要說明,那似乎全都有。


    外麵現下正下著小雨,米朵來不及叫童嬅帶上雨具,她已經衝了出去。米朵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電話是王梓打來的,前幾天因為她的事情童嬅還沒有原諒他,雖然現在真相大白,但今天又發生了這樣不愉快的事情,她真的很難不擔心王梓的下場。


    擔心在心裏像泛濫的洪水一發不可收,不行,她要跟去看看。


    童嬅頂著細雨直接跑到約定的地點——上次相遇的許願樹下,遠遠跑過來就看見雙手環抱手臂靠在大樹上的王梓。他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一跑近他,他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及時開口說話。足足對視了十秒,童嬅忍不住了:“為什麽?”她平靜的表情下有一顆不平靜的心。


    王梓凝視著她,微弱的路燈下看見她的秀發和臉頰被細雨打濕。“你怎麽不帶雨傘?”他問。


    “忘了。”童嬅很直接地回答他。


    “真笨。”他卻很簡單地對她下了評語。


    童嬅一聽,有點氣憤。“你叫我出來就是想教訓我一頓?”她火大地說,“要是這樣,你已經教訓完了,那我先走了。”她轉身,衝向雨中。但沒跑幾步,手臂突然被他抓住。


    王梓順勢將她扯進懷抱,雙手緊緊抱住她,將臉埋進她的濕發裏,貪婪地汲取她好聞的發香。


    雨,不知不覺越下越大。豆大的雨劈裏啪啦滴落在身上,讓人有點悶痛,他們站在雨中。


    “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你說話。”童嬅拚命掙紮起來,臉上滑落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隻說一句,就一句。”王梓用力鉗製住她的掙紮,死死抱著她,要她必須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不要不要不要……”童嬅抬手執意要捂住自己的雙耳,那任性的舉動像個小孩。


    “你要我怎麽辦?米朵差點跪下來求我,換成是你,你會怎麽辦?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求我難道我不幫她嗎?”王梓緊緊抱住她,不管她怎麽拒絕都不放開她。


    童嬅放棄了掙紮,任他抱著自己:“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米朵最後沒有將孩子打掉?你讓我最近幾天像個瘋子一樣,你知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哭了,這是委屈的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王梓沒有想到,米朵會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這個事實,要是知道這樣,他真該第一時間來跟她說清楚,都怪最近學生會工作太忙,真是該死。


    他這麽一說,童嬅的眼淚掉得更凶,雙手拚命捶打著他的背,像是想要將最近幾天裏的怨氣全都發泄在他身上。


    “你打吧,你打吧,如果這樣你能消氣的話,我隨便你怎麽處置。”


    童嬅非常聽話地又捶了他幾下,最後將自己的手捶痛了她才放棄:“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做下的錯事可不止這一件。”雖然她嘴巴不饒人,可如果細聽,就能聽出她的語氣已沒有剛才那麽衝了。


    王梓終於鬆開了懷抱,看著她不解道:“什麽意思?”


    “你自己想。”童嬅還在賭氣,她就不信今天下午才做過的事情他這麽快就忘記了。


    “我要想得出來我就不會問你了。”王梓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雨慢慢變小,昏黃的路燈直直打照在兩人的身上,也灑映在她倔強的臉上。


    童嬅看了他好一會兒,直至體內的怒火被衝刷得一幹二淨,她才凶著聲音說:“以後不許跟別的女生說話太過親密。”她喊完後又小聲地補了一句,“這樣我會吃醋。”


    經過她這麽一說,王梓總算想起了今天下午跟某女同學曾談過話,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說她會吃醋,唇角揚起微笑,他再次擁她入懷,緊緊的,久久的,最後輕聲在她耳邊問:“我們和好了嗎?”


    童嬅靜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輕笑:“嗯!”


    站在不遠處凝視他們的米朵,臉上有著高興的笑容,可眼眶裏的眼淚怎麽也控製不住地滑落。她抬起手用力擦掉,然後撐著雨傘轉身朝來時的路跑回去。她知道他們和好了,這是她最想看到的,所以她真的好高興。


    她已不能回頭了,她徹底失去他了,就算她現在努力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她根本沒有辦法去努力。原來她的心還會痛,就算接受了這個事實還是會讓自己痛得難以呼吸。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注定沒有辦法開花結果,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愛情對他不值一提。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她隻能送上祝福,更何況他心有所屬的那個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認了,她和他做最好的朋友吧!


    一個踉蹌,右腳不小心拐了一下摔倒在地。老天爺沒有為她這樣退而求其次的大量而感動,居然在她如此狼狽的時候火上澆油,雨傘掉落在地,小雨慢慢淋濕她全身,嘴巴裏的哭泣在祭奠她最美的暗戀。就今夜吧,就用今夜對他肆無忌憚地想念,過了今夜她將會徹底死心。


    童嬅趁著今天比較有空總算坐在了電腦前,查看了一下郵箱裏的郵件。她曾經每天都有查郵件的習慣,但自從不太空閑後也就慢慢忘記了,一來發來郵件的人都是問好什麽的,二來實在也沒多少人知道這個郵箱的地址。但當她百無聊賴一條條刷過後,有一條署名為abc的人發來郵件這樣說:親愛的angel,想我沒?為了不讓你再遭受相思之苦,我做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決定下個星期六飛洋過海來看你。不要太感動,快把眼淚擦擦,記得到時候來機場接我,大約中午十二點我會抵達,要是你不準時來接我,到時候我被人拐走,看你良心怎麽過意得去。


    看完這封郵件,童嬅將眼睛瞪得骨碌碌地圓,尤其在看見上麵的日期後,她是即刻彈跳起身。掐指一算,下個星期六,這不就是今天嗎?天呀,現在都一點了。


    “阿嚏、阿嚏!”


    童嬅一轉身,耳朵邊一早上的噴嚏聲終於找到了傳出來的主人。米朵第n次摸了摸鼻子,覺得真的黴運到家了,昨晚被大雨那麽一淋,當場見效,現在她頭重腳輕難受得要死。


    “你感冒啦!”童嬅走了過來,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天呀,好燙,你居然還不去醫院。快,我送你去。”她拉著米朵起身,就往門外走,也不忘喋喋不休對她碎碎念,“現在你不是一個人,怎麽還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要我說你什麽才好。”


    “我吃點藥就沒事了,我看你好像有事情要做,快點去吧,不要耽誤了。”米朵可沒錯過她剛才彈跳起身神經大條的模樣。


    經她這麽一提,童嬅頓覺左右為難了起來,的確,現在她有火燒屁股的事情要趕去機場,但米朵這個樣子她又怎麽放心得下離開。


    “我先送你去校醫院,然後再去。”她思考了幾秒鍾後這樣決定道。


    “童嬅,我自己去就可以,又不是太遠,你快去辦你的事情吧。”兩人站在宿舍樓下,米朵苦口婆心地慫恿她不要管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你一個人可以?”童嬅也覺得去接abc比較重要,畢竟人家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個路癡,而她距離他抵達都快遲到一個小時有餘了,現在她都開始擔心他是不是闖進人販子的口袋去了。


    米朵重重地對她點頭,絕對沒有半分遲疑。


    童嬅妥協了:“那你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我。”米朵立即點頭,向她離去的背影揮了揮手,轉身看了一眼校醫院的大門,決定還是不去了。


    現在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醫院,那她去藥店買點感冒藥吃一下好了,她沒那麽嬌貴,通常感冒藥一吃就見效。打定主意,她輕鬆向離學校不遠處的那個藥房走去。可當她還沒進門,一個人差點將她撞倒在地。米朵火氣一上來,抬頭瞪向那人。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明顯怔愣了一下,模糊的記憶在腦海閃現,這個人她居然認識。


    “司機,麻煩你開快一點。”童嬅坐在出租車上如坐針氈,好不容易在手機裏挖出了abc的手機號碼,但硬是撥了好久也沒人接聽。不好的預感頓然襲上大腦,這個白癡不會真的這麽好騙,被拐走了吧?


    心裏擔憂得都不知道怎麽好,沒想到司機大叔回頭又給她一句:“你看,現在在塞車,沒有辦法快。”


    視線透過前麵的擋風玻璃看見前方塞得動都動不了的車子,童嬅在心裏暗咒一聲,一邊從包包裏拿出錢包,一邊問:“司機,我在這裏下車,多少錢?”


    急急忙忙付過車錢,她打開車門就向前直奔,手中的手機一個勁地撥著那個滾瓜爛熟的號碼。


    當她終於依靠兩隻腳衝進了機場大廳,人潮洶湧得她都差點放聲大哭。在這麽多人的機場大廳裏找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徒勞無功,可現下她還不能不找。


    “該死的abc,你倒是接電話呀。”她口中暗罵,腳步倒也毫不猶豫衝進人潮。


    為了增加支援,童嬅費盡口舌請求了機場裏的廣播援助,而她自己則像個無頭蒼蠅四處尋找現在也不知道穿什麽衣服的abc。她一路向前走,一次次回頭或向前搜尋,她的耳朵充溢著廣播飄出來的溫柔聲音。驀地,眼角餘光一閃,她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慢慢側頭,走到二樓護欄邊,眼眸微眯,那個身處在美女堆裏若隱若現的男人,不就是她找得心急如焚的男人嗎?憤怒頓時直衝大腦,這樣的後果就是讓她不顧一切向樓下的那堆人吼:“abc,你這個大壞人!”


    瞬間,她的吼聲穿透廣播裏好聽的綿綿聲音,也穿透機場裏行色匆匆的行人低聲的交談。可是四麵八方投過來的視線並沒有讓她困窘,現在她隻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正在被各國美女團團圍住的男人聽見了震天大吼,立即抬起頭來露出了自己的帥臉。一看是那張熟悉的麵孔,他立即不知死活地抬起手向她打招呼:“哈嘍,angel寶貝。”


    童嬅見到他的嬉皮笑臉後更加怒火中燒,直接跨步衝下樓。圍住他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熊熊怒火,一個個自動自發讓開路來。一站定他麵前,童嬅就一甩包包砸上了他的腦袋:“你是白癡還是傻子,到了都不知道要給我打電話嗎?”她怒斥他。


    吃了一記的abc頓然抱住腦袋跳開,有點委屈地說:“我手機裏沒有你的號碼。”這能怪他?當然不。


    童嬅走上前作勢還想給他一記,可這次他變聰明了,直接拔腿開逃,逃到有點距離才站定,說:“angel寶貝,你變得暴力了。”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扁了扁嘴巴,完全是受盡欺負的模樣。


    可童嬅不吃他這一套,也懶得跟他耍嘴皮子,她轉過身,就丟下一句:“跟我走!”


    走進豪華酒店的886號房間,abc用嫌惡的眼神將那扇房門打量了好久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進來。童嬅轉身盯著他臉上明顯不滿的表情,然後扯出淡淡的笑容,上前將他肩膀上的行李拿下來打算放到一邊。她還沒開口說話呢,abc就一個緊張抱住了即將被她放到床褥上的背包。看著總算回到自己懷中的背包,他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濃濃的眉毛打上幾個結看著她:“你一直是這樣款待遠方的客人的嗎?”


    童嬅聳了聳肩:“我這樣款待你很失禮嗎?”她不以為意地反問。


    abc的濃眉又鎖緊了一點,環視這個房間一眼,明顯的嫌棄在眉心裏積聚:“你居然讓來探望你的客人住酒店?你覺得這樣不失禮?”他的尾音上揚,原本就賊大的眼睛現在因為氣急敗壞睜得更大。


    “難道讓你睡天橋底下就會更加有禮?”童嬅對他一臉的憤怒感到好笑,說出的話有點像是跟他抬杠似的。


    “你是來找我吵架的嗎?”abc的中文一直很好,不隻說得好,就連對句子的理解也很好。雖然他是地地道道的法國人,但從小他的爸爸就請了中國老師教他中文。


    “不是。”童嬅答,“但從你跟我走進這裏開始,一直是你在抱怨我。”


    “當然,你讓我這個客人住酒店,我當然要抱怨你。”


    “可這裏不是什麽雜七雜八的小旅社,這裏全部的用品都足夠地整潔幹淨,也足夠檔次。你要知道這裏通常入住的都是有名的名人,所以我不認為讓你住在這裏有失你的身份。”童嬅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抗議什麽,他要知道讓他可以住進這間每一天每個房間都預定爆滿的酒店是一件多麽難以辦到的事情,他現在卻還有時間老找她的碴兒。


    “足夠地幹淨?”abc對她這個說法是非常地敏感,尖銳的聲音顯示著他的不認同。


    童嬅挑眉,聽出了他整個人的不淡定,心裏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後豁然開朗,這麽久沒見他,她都差點忘記他是一個有潔癖得人神共憤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abc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尤其還在她沉默的情況下,他是更加地不自在了,臉色難看地回視著她:“我不要待在這裏。”他將自己的堅持說出來。


    “那你是想要住我的寢室?”童嬅已經不想再挖苦他了,奈何他那一臉的不滿意令她心裏也開始冒火。


    他依舊臉色不佳,直視著她臉上調侃的笑容,定定看足五秒,忽地咧嘴一笑:“如果你的室友不介意的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童嬅就眯下了眼睛危險地盯著他。他立即將還沒說完的話咽回肚子裏,完全不敢再造次了。


    看他還算識相,童嬅也就寬宏大量地不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不過接下來她要把他安置到哪裏才能讓這個意見多多的男人閉嘴呢?雖然她很懷疑隻有遠在法國他自己的家才能讓他滿意,不過人在他鄉諸多不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他最好盡早習慣。


    “你給我站住!”


    米朵追著前麵的男人,在他身後大吼一聲。他居然敢無視她,而且還有臉當做不認識她?


    沈告天無奈地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聽話,但他知道自己今天出門忘記看皇曆了,要不然怎麽會重遇她?


    米朵大步衝到他的麵前,怒不可遏地瞪著他,纖纖玉指橫在他的鼻下:“你還敢跑!我要逮你很久了,上次的事情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他上次不但壞了她為民除害,還拐了她的包包去了警察局。


    對於她現在莫名其妙的樣子,沈告天迫切地想要無視。隻是他知道她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唯有勉為其難開口:“對不起,我現在很忙,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米朵聽他一說隨即冷哼了出聲,雙手叉腰:“你以為就你忙嗎?我也很忙,但你休想用這個理由一個道歉都沒有就逃掉。”不碰到他還好,一碰到他,上次的事情就一股腦兒在大腦裏打轉,憤怒也一並積壓在胸腔揮之不去。


    “你有沒有搞錯?”沈告天劍眉鎖了鎖,薄唇緊抿,似乎對她這樣當街叫囂的舉動表示著不耐煩,“上次又不是我搶了你包包,你應該算賬的人也不應該是我。”說完側身越過。他的動作之快,讓米朵閃了一下神,待她回神,他的人已走到了對麵街上。


    她當場跳腳,就想拔腿追上去,可隔著車水馬龍的車道,現下又是紅燈,她最後隻能站在這邊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念三字經。


    可惡,最好不要再讓我遇到你。她心裏暗咒一聲,雖然已看不見逃走的男人,可她的視線依舊膠在他離去的方向,似乎隻要這樣看著,他就會重新出現在她麵前,然後讓她修理。


    沉重的步伐拖著因為感冒更為疲憊的身體,米朵伸出右手探上自己的額頭,怎麽辦?好像有點發燒了。


    她在心裏默念,垂下手,依舊不打算去醫院,看一眼前方的藥房,隻能去那裏買點藥退燒。才剛剛從藥房裏買完藥出來,她立即睜圓眼睛,實在難以置信居然會在同一個地點再次遇見他,這真的是孽緣呀。


    心中這麽悲催地想著,她的腳步已經向那個在三十分鍾前就從她麵前逃跑的男人走去。一靠近他,她立即開口:“原來你還知道要自投羅網,算你聰明。”她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


    沈告天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焦急地伸手攔出租車,剛才在那邊就攔得他焦頭爛額,沒想到走到這裏也一樣沒有好多少,畢竟到現在他都沒有攔到出租車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啞巴啦?”米朵見他一聲不吭,甚至都沒發現她正和他說話,她不由自主火大起來。


    耳朵邊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的聲音實在太過擾人,他的自製力已經發揮到了極致,但一咬牙,他依舊不打算理會站在他身邊的人,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是誰。


    “喂!”米朵衝他大吼,隻是為了挽回一點注意力,可沒想到有另一聲音突然在他們之間響起。


    “告天,這位小姐正跟你說話。”沈母老早就看見站在他身邊的米朵了,可米朵的眼睛似乎隻看得見她的兒子,對她這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完全沒有發現。


    醫院裏,米朵雙眼直盯著那扇白色的門,安分守己地靠在牆壁上一籌莫展。斜瞟一眼離那扇門更近一點的男人,嫣唇抿了抿,她雖然很想說些安慰他的話,可他不一定願意再聽她聒噪了。


    在天尚未黑之前,他的媽媽差點因為她喋喋不休的噪聲誤事吐血身亡,最後在他的一聲大吼下停止,卻讓她對臉色慘白的沈母感到了莫大的愧疚。


    當時他正為了攔不上出租車怒火熊熊,又加上她像蒼蠅一樣惹人厭,好容易攔下來的一輛出租車也被她念跑了,最後經過他犀利的瞪視,她總算知道自己現在正間接謀害他人。為了補救,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和肚子裏的那條小生命,直接衝到車道上將一輛正載著乘客行駛而來的出租車攔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開車門就將兩人推進車子。最後因為她的半路攔截,司機大叔左右為難起來,遲遲沒有開動的意思。米朵的火氣咻的一聲直達最高點,對著車上的乘客和司機就吼:“你們要是耽誤時間,人死了我跟你們沒完。”經過她這麽一囂張,自然以生命為大的乘客趕忙對司機下了開車令,他們這才如願抵達了醫院。


    可沈母已經被送進去很久了,卻依舊不見出來,這讓一直深深自責的她感到了一絲不安,要是人死了怎麽辦?那她這輩子豈不是就要在深深的愧疚當中過活?啊,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一定不要讓她死掉,保佑!


    她雙手合十虔誠地對著老天祈禱,而正在這時,門板打開,醫生從裏麵走出,她和沈告天連忙走上前去,就聽醫生說:“病人洗了胃,現在沒有大礙了,你們可以進去看她。”


    洗胃?


    米朵奇怪地看了一眼沈告天,見他跨步走進去,便疑惑著也跟隨進去。門一關,看見已經醒過來的沈母,她這才輕吐一口氣。要知道剛才她可是被抬著進來的,當時差點沒讓米朵休克,還好現在沒事了,要不然她將要遭受一輩子良心的譴責,看樣子剛才她的祈禱收到了一點效果。


    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米朵就聽見沈母說:“你就不要管我,讓我死了算了!你爸爸當年拋下我們母子跟別的女人走了,我含辛茹苦將你拉扯大,現在輪到你不要我了,我怎麽這麽命苦。”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著口中的兩個男人,而其中一個正坐在她的麵前,一臉深不可測的模樣。


    “想當年我看上你爸爸什麽,沒錢沒地位,可我還不是死心塌地跟著他。到後來我們創業有錢了,他就喜新厭舊一腳把我踢開。哎呀,我的命呀,就是苦,現在輪到你這樣對我了,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她捶胸頓足拍著床榻叫喊著自己命運的坎坷。


    米朵吐氣沒敢吐得太大聲地站在門前,很難想象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女人,這會兒竟能這麽催淚地上演一出感懷命運的戲碼。


    這到底是怎麽急轉直下上演起來的呢?


    “你鬧夠了沒有?”沈告天麵對著母親這樣哭死哭活的樣子感到頭疼。曾幾何時開始,她開口就會念著那個打他出生開始就拋妻棄子的父親的不是,對於父親的印象除了家裏那張僅有的合影外就真的沒有太多了。


    沈母抬起臉來,痛心地看著兒子。他不但沒有安慰她,還說她在胡鬧,難道她這輩子就得不到任何一個男人的愛,除了那些批判以外她真的那麽一無是處?


    沈告天知道自己剛才的一句話已然傷害到了她,可他真的受夠了:“你能不能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做?一天到晚地賭,賭輸了就讓我這個兒子幫你還債,難道這就是你報複他的手段?因為我身上流著他的血,所以我理當承受他背叛你後給予的懲罰?”這次又是她欠下一屁股賭債,當那些人上門找碴兒在求助於他無果後,她選擇了服安眠藥一死了之。


    她為什麽總是那麽殘忍?不管在任何時候想到的都是她自己。而她除了想到讓他幫她還債,從來不會放他在心裏。


    沈母看著他,沒有搖頭也沒有承認,隻是眼眶中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想要否認的,她應該否認的,可他的指責字字敲進她的心裏,似乎在最開始她曾有這麽想過,所以她根本不能理直氣壯地否認。


    沈告天閉上眼睛,他根本不能改變自己身上流的血,也不能改變既定的命運,那他怎能不認命?


    心中悵然地站起身,他現在要出去透透氣,要不然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窒息在這裏。可一轉身,就看見站在門邊的米朵,他隨即怔愣了一下。


    她到底在那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他怎麽把她給忘了?真是該死。


    他一臉陰鬱地向她走來,整個人不愉快得就像是被她偷窺到了自己難堪的秘密。他忽視掉她一臉的好奇,側身走出病房,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就像當她是玻璃般透明。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米朵的柳眉微微緊皺,看一眼病床上自顧垂淚的人,她二話不說緊跟著走出病房,隨著那個離去的背影方向快步走去。


    當她走出醫院,在醫院外的草坪上總算尋到了那個背影,挑了挑眉,抿了抿唇,這才走了過去:“嗨!我叫米朵,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她伸出一隻手,跟他說話第一次這麽禮貌。


    沈告天忽視她,他將視線放在遙遠的前方,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得不到回應的她鎖了鎖眉頭,悻悻然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一望無垠。


    他到底在看什麽?她在心裏問著。


    本想著就這樣沉默也挺好,可旁邊突然就傳來了聲音:“你到底還有什麽事?”


    米朵側頭,感受到他語氣裏的不耐煩。她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傻,明知道她和他有過節,居然還羊入虎口惹人嫌,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殼壞掉了。


    好吧,既然她不受他歡迎,她也不會厚著臉皮死纏著他,憤憤瞪他一眼,轉身就準備離開。


    可還沒踏出幾步,她突然被他叫住,轉回身就聽他氣死人不償命地對她說:“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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