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似乎比往年冷更酷嚴一些。


    剛入臘月,雨雪在風中寫下冰冷的詩行,人們成了詩篇裏潔白的逗號,凍得無處可藏。嗬氣成冰的天氣,他還是喜歡往外跑,到商場去蹭暖氣,蹲縮在某個角落看書寫作業。或者,約幾個要好的同學,回學校打乒乓球。


    比冰雪更冷的,是父母的臉。父母愁眉緊鎖,臉像灰舊的混凝土一樣缺乏表情。他愛笑,渴望他們和自己一樣放聲大笑。很久沒見到父母笑了,有時,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不會笑。


    他的成績單在爸爸媽媽手裏傳來傳去,他看見笑容以溫暖的姿勢,爬上久違的冷臉龐,可那隻是一瞬。父親的手機響了,隻聽見父親低三下四地哀求:“劉老板,再寬限幾天吧,年前我一定想辦法還你。”父親臉上的笑被厚厚的冰層覆蓋了,繼而母親受傳染似的,臉上肌肉僵硬。他們的笑被凍住了,像一枚史前的透明琥珀。


    年關近了,天也越來越冷得帶勁,凍得人們恨不得鑽入溫暖的被窩冬眠。年的喜慶在大街小巷鋪陳開來,點點中國紅,引人至歡騰的海洋。而家裏卻在一堆的債務、人情和禮數上糾纏不清。年的熱鬧,襯出家的淒冷。


    大年三十,吃完團圓飯,他提議父母去廣場看煙花。


    他們推托不去,一個說:“都是孩子們玩樂的。我們就不去了,你去吧。”一個又說:“那是有錢人家才去放的。我們窮人家就不去湊那熱鬧了。”他不聽,一手拉一個,出門尋熱鬧去了。


    他們一家三口站在廣場最高處,遙望城市四處騰空而起的煙花,一朵又一朵,五彩斑斕,絢麗多姿,把都市夜空妝點得像無憂無慮的童話世界。不知不覺,他發現爸爸抿起嘴,笑如細泉,先是一絲絲地冒,繼續緩慢且有力地噴湧。媽媽的嘴角也微微上翹,煙花在夜空綻放,花兒一樣笑在遍縈她那細紋縱橫的老臉。


    “爸爸,你笑了。”他又歡快地轉向母親,接著說,“媽,你笑了。太好了!”


    突然想到,曾讀過的一個動人的句子——“星星是窮人的鑽石。”在這個煙花四起的除夕之夜,他想補充一句:煙花是窮人的笑臉。這一刻,幸福如鼓脹的風帆,生命之舟便有了乘風破浪的力量。


    @靜心:


    有錢人放煙花,隻能抬頭看見美麗的側影,窮人站在遠處,卻能欣賞到煙花全部的美。美讓窮人忘卻世上的煩憂,告別一切不快,讓人們笑迎困難,笑對未來。這個世界很多美好的東西,都是免費的,比如親人的一個問候,比如陌生人的一個微笑,讓我們盡情享受世上免費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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