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文史研究館是隸屬省府直管的廳級事業單位,宋良調過去擔任副館長,哪怕是級別保持不變,也相當於一杆子擼到底了,從代市長到一個十八線的清水衙門擔任副職,宋良怕是跳樓的心都有了。


    郭興安不知道宋良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反正他的心情是格外愉悅,本來還沒能從那種失落的狀態中走出來的郭興安,突然覺得自己有伴了,宋良是他的老同事,現在調到省裏來跟他作伴,一個省檔案館,一個省文史研究館,兩人還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


    把手機放桌上,郭興安一邊喝著茶一邊哼著小曲,此刻的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覺得幸災樂禍原來可以讓人的心情如此舒服。


    “吾道不孤啊。”郭興安放下茶杯後,嘴角微微一翹,心裏邊冒出這個詞。


    瞅了瞅桌上的手機,郭興安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覺得此時不給宋良打個電話似乎缺失了點什麽。


    心裏如此想著,郭興安拿起手機給宋良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郭興安嗬嗬笑道,“宋良同誌,忙呢?”


    電話這頭,宋良幽幽道,“郭館長,什麽事?”


    聽到宋良喊自己現在的職務,郭興安挑了挑眉頭,笑道,“宋良同誌,我這不是聽說你馬上要調到省文史研究館來嘛,我不得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宋良神色陰鬱,特麽的,郭興安這廝倒是消息靈通,這麽快就知道了這事,連他自個才剛剛知道這消息,郭興安的嗅覺竟然跟狗鼻子一樣,這麽快就嗅到消息了。


    聽著郭興安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宋良心裏堵得慌,原本就因為聽到自己竟要被調去省文史研究館,他就險些吐血,現在郭興安又故意打這麽個電話過來,宋良這會差點想直接把電話砸了。


    郭興安聽宋良沒說話,腦子裏想著宋良現在是什麽表情,繼續笑道,“宋良同誌,咱們現在可是成了難兄難弟了,你說我這剛當了省檔案館的副館長才沒多久,你也要調到省文獻研究館去當副館長了,以後咱們可就成了隔壁鄰居,我日後可是一點都不孤單了,我看咱們回頭可以經常串串門喝喝茶。”


    省檔案館和省文獻研究館就在一條街上緊挨著,郭興安才會有這麽一說。


    聽著郭興安話裏的調侃,宋良臉色無比陰沉,郭興安這家夥這會就是純粹打電話來奚落他的,之前對方從市書記的位置上被擼,現在輪到他了,兩人一個書記一個市長,郭興安現在怕是覺得心理平衡多了。


    宋良的沉默似乎激發了郭興安說話的興趣,接著道,“宋良同誌,怎麽不說話?”


    宋良嘴角抽搐了一下,將郭興安的電話狠狠摁掉,仿佛手機也跟他有仇一般。


    把手機放下,宋良氣得拍了拍桌子,他娘的,郭興安這家夥真是操蛋得很,故意打這麽個電話來刺激他。


    臉色難看地坐著,宋良此時除了生悶氣外,也做不了什麽,心裏更是充滿了無力感,昨晚他還在電話裏希望蘇華新能再幫他爭取一下,現在看來,不過都是他一廂情願罷了,沒人願意冒著得罪督導組的風險為他說話,剛剛郭興安打電話過來的前一刻,蘇華新才給他打電話講了不到一分鍾,言下之意,將他調到省文史館去,已經是蘇華新能為他爭取到的較好的安排了,幫他保留住了級別,他這個副館長後麵加個括弧:正廳。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蘇華新臨掛掉電話前送給宋良這麽一句話,宋良知道對方是在安撫他先蟄伏著,等待後續有沒有機會。宋良對此沒抱太大希望,他很清楚蘇華新這話的安慰意義大於實質意義。


    “老子現在估計要成為全省幹部的笑話了。”宋良喃喃自語,他想到了別人發給他的視頻,那是有人在督導組反饋會議上偷偷拍下的,當時正是督導組的人將他的視頻在會上播放了出來,據說現在還有人笑話他宋良長了一身白花花的肉。


    這才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各種段子都出來了,有的還傳到了他耳裏,伴隨著時間推移,宋良心知越來越多的幹部會知道他被免職的真相,宋良現在甚至感覺都自己都沒臉走出辦公室。


    就在宋良在辦公室裏暗自生悶氣時,另一頭,市書記林鬆原的辦公室裏,市組織部長馬妍麗正在同林鬆原交談。


    馬妍麗是在宋良的文職文件出來後才到林鬆原這的,昨晚督導組反饋會議上發生的一些事,馬妍麗很快就得到了第一手消息,但馬妍麗自個也沒想到宋良的免職文件會這麽快下來,她這會過來,無疑是奔著自己的前程來的。


    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坐著的林鬆原,此刻臉上的神色多少有些無奈,因為馬妍麗現在野心變大了,對方剛剛一番話,已經不僅僅滿足於爭取那副書記的位置,甚至還流露出有沒有可能夠得著那市長的寶座,這無疑是馬妍麗看到宋良驟然出事,心思活絡起來了。


    此刻,在聽完馬妍麗所講後,林鬆原毫不客氣地給馬妍麗潑著冷水,“妍麗,你也是個老組工了,你自個覺得從市組織部長一步跨越到市長一職,現實嗎?”


    馬妍麗眉毛一揚,“雖然不太現實,但我覺得也不是一絲希望都沒有吧?這兩年組織上提拔幹部,經常會打破一些傳統舊例,這種事為何不能發生在我身上?”


    林鬆原看著馬妍麗,“發生在你身上?那你有沒有問問自個有沒有足夠硬的背景?”


    馬妍麗一下沉默了,她的背景要是足夠硬,就不至於要借助林鬆原來謀求這個職位了。


    林鬆原依然毫不客氣地給馬妍麗繼續潑冷水,“妍麗,這事你如果要聽我的意見,那我就兩個字:沒戲。你爭一爭副書記可能有戲,想一步到位就直接去爭那市長的寶座,根本不太可能,你又不是不清楚,這樣的先例幾乎沒有,要是你現在擔任的是常務副市長一職,希望反倒還會有一些。”


    馬妍麗抿著嘴,“林書記,你不要動不動就說沒有先例啥的,事在人為,不爭取哪能知道一點希望都沒有?”


    林鬆原無奈地看著馬妍麗,心說這女人現在除了對那些小鮮肉感興趣,對權力的迷戀也是與日俱增。


    沉默片刻,林鬆原道,“妍麗,反正我是沒那個能力幫你爭取,你自個要是有本事,可以去活動活動,說不行你真能打破這個先例。”


    見馬妍麗又要說啥,林鬆原又搶先道,“妍麗,不瞞你說,我連要幫你爭取副書記一職都十分費勁,力不從心,你卻連市長的位置都惦記上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林鬆原要是有那麽大的本事,現在我就不是隻坐在這關州市書記的位置上。”


    馬妍麗目光灼灼地盯著林鬆原,“林書記,我可是聽說你好像搭上了陶書記的關係。”


    聽馬妍麗這麽說,林鬆原眼珠子瞪了起來,靠,體製裏就是這樣,一有點啥事都很難瞞住別人。


    林鬆原目光變幻著,不時從馬妍麗臉上掃過,看著馬妍麗那風韻猶存的臉蛋,他不知道想到什麽,目光裏逐漸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馬妍麗見林鬆原一直盯著她看,那種眼神讓她很不自在,皺眉道,“林書記,你一直看我幹什麽?”


    林鬆原嗬嗬笑道,“妍麗,坐近一點,你現在老是跟我那麽疏遠幹嘛?”


    馬妍麗撇了下嘴,林鬆原那話一下讓她明白了是什麽意思,神色冷淡道,“林市長,咱們現在這樣坐著剛剛好,免得回頭有人進來了,挨得太近了不太好。”


    馬妍麗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林書記,你現在身邊環繞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我已經人老珠黃了。”


    林鬆原砸了砸嘴,“你這分明是胡說八道,我林鬆原是那種人嗎?我林鬆原現在一心撲在工作上,有些時候是逢場作戲,工作需要,特麽的,老是有人喜歡在背後編排八卦。”


    馬妍麗嘴角扯了一下,想笑又沒笑出來,那表情分明是對林鬆原的嘲諷。


    林鬆原輕咳了一聲,主動岔開這個話題,道,“妍麗,其實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現在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齡,哪是那種小姑娘能比的。”


    馬妍麗道,“林書記,看不出你也學會誇女人了。”


    林鬆原道,“妍麗,我說的是實話。”


    馬妍麗顯然沒興趣跟林鬆原扯這個,道,“林市長,咱們還是說正事。”


    看到馬妍麗一臉淡漠,林鬆原嘴角抽了抽,馬妍麗這娘們現在對自個還真是嫌棄得緊,不過林鬆原也知道對方現在隻對年輕力壯的小鮮肉感興趣,這會也懶得跟對方計較,說回正事,“妍麗,我剛剛已經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跟你說了,你想謀求那市長一職,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也幫你使不上任何力氣,你就別抱有幻想了,何況你自個又不是不知道從組織部長一步跨到市長一職,根本就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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