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李烈就跑來向雲狼稟告,說晚間周武侯將為前鋒營的二十個百夫長慶功。可是雲狼卻因昨日那女子的死還心神不定,毫無精神的她,下午一覺,直接是睡過了頭。待雲狼急忙的趕到武侯營帳時,已是最後一個到的人了。


    周武侯看了看雲狼倒也沒有怪罪,他大概以為雲狼昨日匆忙跑進城應該是加入了屠城,斬斷婦人之仁去了,哪裏知道她又是婦人之仁發作。要是讓周武侯知道用他賜的寶刀去和薑安禮爭奪一個女人去了,隻怕更會生氣的吧?


    二十個百夫長落座後,周武侯拍拍手,道:“軍中無以怡情,唯有水酒一杯,列位將軍請海涵,老夫先敬列位將軍一杯。”


    二十個百夫長有七個是新由什長提拔上來的,武侯大概也是要籠絡他們一下的意思吧。前鋒營百夫長,官職雖不大,卻屬武侯最為得意的精銳,立功也甚易,這一仗結束後,有一大半肯定會或高或低地提升的,這一次也恐怕是在座的人最後一次以百夫長的身份聚飲了。


    軍中的廚子是周武侯從京中帶來的。武侯有三好:美酒、寶刀、名馬,在男人最愛好的女色音樂上倒不太看重,就身後一班樂師也是臨時拚湊的吧,縱然絲竹之聲入耳動聽,也掩不住她們麵上的依稀淚痕。


    每個人座著都放了一壺酒和一隻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薑安禮的座位和雲狼之間隔了第四營的百夫長,薑安禮不時怒視雲狼一眼,大概還在為昨天那女子的事不甘心。


    隻是這是武侯宴上,薑安禮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在這兒挑釁。


    在周武侯的舉杯時,在座的百夫長們都舉起杯,向武侯祝道:“君侯萬安。”但雲狼卻注意到,武侯身邊那兩個親兵,今天隻有一個侍立在他身後,另一個不知有什麽事去了。


    正要喝下這第一杯酒,忽然絲竹之聲亂了一音,像是萬山叢中忽然有一柱擎天,遠遠高出平常。雲狼對音樂雖沒甚特別愛好,可這一支《月映春江》是從小聽熟的,不由看了看那班樂師。


    亂音之人,是左手第四個彈琴的人,是個男子。他的麵色如常,那一音已亂,卻順勢彈下,漸漸平複。這支《月映春江》本是宮調,他那一音已轉至商調,初聽有些突兀,現在聽來,倒似絲絲入扣,好象本來就該如此。我看看武侯,他倒沒有什麽異樣,想必也聽不出來吧。


    那男子麵如白玉,一身淡藍的綢衫,仔細一看那班樂師中的男子都是個個俊朗,他更是其中翹楚。隻是,在他臉上,麵無表情,神色象僵住了一樣。也許,他在想著被戰火燒盡的故宅,被鋼刀砍死的父母兄弟吧?


    雲狼有點怔怔,半晌,將手中的酒杯一仰,一飲而盡。隻覺酒味入口,酸澀不堪。酒本是美酒,但此時飲來,猶如毒藥。


    正在這時,那剛剛不在的親兵忽然從後麵趕進來,湊到武侯什麽說了句什麽。武侯重重地在桌案上一拍,喝道:“果然是實事?”


    桌案上發出一聲巨響,案上一隻酒杯也跳了一下。


    武侯的震怒對於在座的各位來說可謂是見得不多,但每一次震怒都會血流漂杵,伏屍千裏。雲狼注意到,這時連他身邊那兩個形影不離的親兵都有點變色。


    二十個百夫長也不由一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周武侯指著一位親兵道:“你和列位前鋒營的勇士們說說,那是什麽事。”


    那親兵走上前,大聲道:“左路軍大統領,大周國伯候陸謙,駐守城東,指揮不力,私開城防,致使天狼國叛軍首領寒月大公及叛軍兩千餘人於東門脫逃。”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陸謙,那是武侯愛將。他是軍校的兵法教官。聽說他畢業那一年,軍校的一千多畢業生中,他的成績名列第一,為此得到先帝嘉獎。十多年前,曾經有北疆的海賊聚眾十萬來犯,先帝命武侯討伐,當時他是前鋒營統領,於初時戰勢不利時,衝鋒陷陣,連勝十七仗,扭轉了戰局。後又轉戰七百餘裏,斬首兩萬,將海賊追至極北冰原之地,在武侯大軍發動總攻時,連破海賊十座冰城,在全殲海賊一役中,他居功第一,自此起被人稱為冰海之龍,受封為冰海伯,聲譽之盛,一時無兩。他一直是武侯的左膀右臂,在軍中也以治軍嚴整,待人寬厚著稱,有人說因為他是武侯門生,因為自幼家境貧寒,是武侯一手將他帶大,知遇與養育之恩令他對武侯忠貞不二,不然,他早已取武侯而代之了。後來雖然太平日久,武人多無建樹,但這次征戰,他所統的左路軍是第一支進抵到雁城下的,而且損兵最小,可見確實是名下無虛。說他指揮不力,那幾乎是個笑話。


    就在雲狼還在胡思亂想著,薑安禮已經趁眾而出,跪在地上道:“君侯,陸將軍絕非帶兵無方之人,此事恐出謠傳。”


    雲狼深看了一眼薑安禮,心道:雖然和他不太和睦,但他這話卻深觸我心。


    “薑將軍不必多言,此事絕非穴來風,日間我得知此事,初時還不信,現在卻也確鑿無疑。前鋒五營百夫長雲狼。”


    雲狼一怔,走出座位跪在帳前,道:“君侯,末將聽令。”


    武侯擲下一支軍令,道:“我命你速將陸謙縛來,如其敢違令不遵,立斬!”


    他這一擲之力很大,那支鐵鑄令牌把地麵也磕了個小坑。雲狼接過軍令道:“遵命。”


    雲狼站起身時,卻被薑安禮狠狠瞪了一眼。他這一批人當初在軍校是陸謙直屬的一班,平常他們也以此自傲。武侯也是為了照顧到他們的師生之誼,才會讓雲狼去將陸謙縛來。如果要捉拿旁人,雲狼一定很高興地做這事,但此時,她卻更希望薑安禮能再據理力爭。


    隻是薑安禮已退回座位。他那一班四個百夫長,一個個都瞪了一眼雲狼,好象是雲狼告密的一樣。


    雲狼提著將令走出武侯營帳,李烈和幾個什長已在賬外等候。武侯賜飲,不是小事,他們也得在外侍立。李烈見雲狼忽匆匆走出來,道:“將軍,出什麽事了?”


    “武侯命我捉拿冰海伯陸謙。”


    “什麽?”


    李烈也嚇了一大跳。陸謙的名字,在軍中已近於神話,幾乎要蓋過武侯的名字了。武侯固然喜怒無常,但陸謙現在是左路軍大統帥,現在去捉拿他,若他部下嘩變,隻怕這條命也要交待那裏了。


    雲狼有點茫然的點點頭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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