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君謙之與林醉不知道有什麽事情要去做,自那日說過要去給楊羅峰賀壽之後,人就消失了,一連幾天也不見蹤影。


    而容詭月,卻是被君謙之解除了禁止,然後也消失了。


    諾大一個林府,居然就剩下墨謹跟那個唐棠棠。


    那姑娘一點都不像是江湖門派走出來的小姐,倒是比墨謹還金貴。


    墨謹不願意招惹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就整天拖著沐風一起,出門瘋。


    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項舒的醫館了。


    項舒這個人,有些古怪脾氣,不喜歡官家,但是對平常百姓倒是十分親和,有時候遇見家中貧窮的病人,連同藥費診費都會免了。


    這幾日中毒的人略多,他就有些忙不過來了,墨謹每日去串門子,順便也幫他抓抓藥什麽的,倒是十分受項舒歡迎。


    “知母六兩……甘草二兩……”


    項舒的醫館裏,巨大的藥架前,墨謹正在眯著眼睛趴在架子上細細地尋找著:“誒……知母在哪裏……知母知母……”


    卻引來一旁人的輕笑,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輕輕從墨謹麵前拂過,準確的找到了位於右下方的那個寫著“知母”的藥匣子,抽開,撚了一些出來。


    放到稱上,剛剛夠六兩的份。


    墨謹直起身來,揉了揉自己彎的酸痛的腰,笑道:“還是你熟悉些。”


    項舒笑了笑,將抓好的中藥用紙抱起來,然後遞給站在一旁的病人,細聲囑咐道:“入鍋內加水適量煎煮半刻鍾,趁熱飲服後上床蓋被取汗……明日一早,就沒有問題了。”


    那人趕緊接過,連連道謝,然後出門去了。


    自古以來,醫者這個職業都因為救死扶傷而格外崇高,天遙先帝曾有言,戰亂不戰醫師,足以證明天遙中會醫術的大夫地位之高。


    目送著那人離開,墨謹趴在櫃台上,有些羨慕地瞧著項舒。


    項舒正在記錄上一個病人的病情,一歪頭,就看到墨謹正在看著自己,不過那雙眼放空的樣子,更像是已經走神了。


    無奈地一笑,項舒放下筆,問道:“看什麽呢?”


    墨謹回神,尷尬地笑笑,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就有人閑閑道:“是在想什麽人吧……”


    墨謹惱怒,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的沐風,“你不是睡覺麽?睡你的!”


    沐風嘿嘿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聽說你的兄長這幾日往豫州去了?”項舒無奈搖頭,提筆,然後道:“林公子一年到頭在外麵,倒是鮮少見他回家。”


    墨謹歎了口氣,道:“是去給人家買生日禮物去了……”


    “嗯?”墨謹的說法有些奇怪,不過項舒還是聽懂了,問道:“誰的生辰?”


    “楊羅峰。”


    墨謹自從聽了容詭月講述過他的過往之後,就這個披著人皮卻兩麵三刀的小人一點都沒有好感,提起來的時候,也不曾用過敬語。


    稀奇的是,項舒身為一個大夫,居然還聽說過楊羅峰的名字,他點了點頭,道:“嗯……這樣啊,聽說楊盟主的生辰是在半個月之後?你要跟他們一起去麽?”


    墨謹點頭:“自然。”


    項舒歪頭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放下筆,轉身在身後的一個櫥子翻找開來,一邊還道:“你既然要出門……那就不妨送你點東西吧。”


    墨謹好奇,便探頭去看,卻見項舒翻翻找找,抱出來一大堆瓷瓶。


    瓶子有大有小,有黑又白,有些上麵帶著紅色的紙貼,有些沒帶,不過都統一的封著口,很嚴實的樣子。


    墨謹好奇拿起一個來,卻見瓶身上寫著這麽幾個大字:含笑半步癲。


    嘴角抽了抽,墨謹放下,又拾起一個來,卻見上麵寫著:貴妃夜夜嬌。


    墨謹手一抖,就將那瓷瓶往地上扔去了——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卻見項舒一個瞪眼,身手頓時變得無比矯捷,像是在轉瞬之間練就了絕世神功,一伸手,將那瓷瓶準確的撈在手裏。


    他長籲了一口氣,有些責怪地看著墨謹,“你小心點!”


    那樣子,不知道有多麽寶貝那瓷瓶裏的東西。


    回想起瓶子上寫的名字,墨謹嘴角抽得有抽風的嫌疑,看著項舒的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


    這個人,果然是有怪癖的!


    此時,墨謹身後卻突然有人感歎道:“誒,這是好東西啊,小姐你拿來用剛剛好!”


    墨謹一驚,回頭去看,卻見是沐風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這邊來了,她哭笑不得地推了沐風一把,罵道:“去你的!什麽我用剛剛好!”


    那名字,就算是不識字的,用腳趾甲想一下也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了,怎麽她就合適用了!


    “怎麽不適合……你可以放進酒裏,然後給你跟非君公子一人一……唔唔唔!”話沒說完,就被墨謹捂住了嘴,然後拖到後麵去了。


    摁住還在掙紮不休的沐風,墨謹轉頭對著項舒笑容燦爛堪比一朵盛開的菊花,道:“舒大哥,這些都是些什麽?”


    項舒將瓷瓶一次排開,從中間挑了幾個白色的瓶子,遞給墨謹。


    墨謹放開沐風,接過來一看,這些瓶子表麵上倒是很正常,瓶身上寫的字都是些風雅的詩句,她好奇地瞪了瞪眼,舉起一個寫著“夜來風雨聲”的瓶子,問道:“這是什麽?藥麽?”


    項舒像是將自己的寶貝獻了出去般,十分得意道:“是毒藥。”


    墨謹又是一抖。


    項舒頓時瞪大眼睛看著墨謹,那意思——你給我摔了你試試看?


    墨謹幹笑,叫那瓶毒藥攥緊,問道:“嗬嗬嗬嗬……舒大哥你給我這些做什麽?”


    剩下的不用想了,肯定都是毒藥什麽的。


    項舒卻道:“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難免遇到什麽難事,這些給你防身不錯。”


    用毒藥給自己防身,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但是有了唐門那位唐妹妹做先例,墨謹倒是不敢了。


    萬一哪天她也跟那位唐妹妹一樣,自己把自己毒了怎麽辦?


    於是將那些毒藥通通推了回去,道:“多謝舒大哥美意……但是這些,還是算了吧。”


    對於墨謹這種行為,項舒顯得十分不滿,問道:“怎麽,不稀罕麽?”


    “怎麽會呢!”墨謹急忙解釋,“我又不通醫術,萬一哪天,這些玩意都用在我自己身上怎麽辦!”


    唐棠棠的光榮事跡墨謹已經說給項舒聽過了,項舒點了點頭,道:“依照你這種智商,有可能……”


    墨謹語塞。


    項舒又道:“那就那些迷藥去吧……以防萬一,沒關係,都不是什麽厲害的藥,過了藥效自然就解除了……也不怕你自己用到了自己身上……”


    說完,神秘兮兮的一笑,眼睛看了看仍舊被墨謹摁在身後的沐風,道:“若是想要用在什麽人身上……倒無不可……”


    “舒大哥!”話被墨謹惱怒地打斷,眼看墨謹真的要動氣了,項舒一瞬間就擺出了一張正經臉,道:“拿著。”


    遞過來三四個瓷瓶。


    墨謹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在心底扶額……為什麽她身邊都是這種逗比!為什麽!


    沐風與項舒對墨謹的調戲同時止住,話題又轉到正題上。


    墨謹覺得項舒不像個在林州這樣地方開醫館的鄉野大夫,畢竟一個大夫怎麽會知道些江湖事……還一拿就拿出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毒藥來,於是便問道:“舒大哥知道楊羅峰為人怎麽樣麽?”


    項舒卻是搖頭,轉身將那些瓶瓶罐罐放回去,口中歎道:“唉,旁人想要我的這些寶貝我還不願意給,如今看你順眼想送你,你居然還不要……”


    話語之間,十分可惜……卻是對楊羅峰此人的為人處世避而不談。


    墨謹心中略微有數,卻不好再問下去,隻得道:“我不是因為不懂這些東西麽……給我也是浪費了啊!”


    聽到這句話,卻像是突然提醒了項舒什麽,他猛然抬頭,腦袋砰得一下子捧在藥櫥上,卻顧不得揉,轉過頭來,就使勁的看著墨謹。


    墨謹被看得莫名其妙,對著狼虎般的視線也有些吃不住,不由自主地便退了一步。


    卻被項舒猛然抓住了雙肩,隻聽到他興奮地大喊,道:“對了!我可以收你做徒弟!這樣你就不怕用毒藥毒到自己了!”


    項舒離墨謹極近,墨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腦門上那處被碰到的地方緩緩地……緩緩地鼓起來一個大包。


    終於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項舒卻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你要不要學醫術?!”


    墨謹身為郡主,自然是不需要什麽活計傍身用來討生計的,她隻是暫時離家,終究還要回去逍遙侯府的,所以對於別人來說,為上等職業的醫者,對墨謹來說也沒什麽價值,畢竟一個郡主,是很少有機會能夠懸壺濟世的。


    所以她一開始是沒打算答應的。


    但是心中卻是突然想著。


    自從轉世以來,她一開始依靠的是她的父親逍遙侯,出門之後依靠的是君謙之跟林醉……自己,卻是什麽都不會。


    這樣的情況,固然是形式所致,但是,卻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好現象。


    所以墨謹的想法,便在那一瞬間,變了過來。


    她快速的點頭,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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