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南鄉鎮的礦山內部。


    此處仿佛發生了一場震感強烈的微型地震,泥石振散無數,施工的鋼鐵器械更是多數殘破斷裂,玻璃碎片灑落地麵,鋼鐵斷裂缺口流露鋒銳寒光。


    呼哧。


    一聲均勻喘息。


    隨著這道悠遠從容的呼吸聲音,穿著湛藍短袖的韓東,緩緩站直了身體,看了眼下方。


    黑霧鬼怪,已經消散。


    憑著三門出神之術,以及雄厚無比的呈液內力,當場擊殺之。雖然出神層次的術之意蘊,對將級鬼怪無意義。


    但是。


    出神之術可以增幅呈液內力的威力!


    再加上搏殺之間,靈機忽閃,佐以畫山樁牽製,韓東理所當然的打殺了一隻將級鬼怪。


    “可惜。”


    “假如練成了畫山樁的第一山境,怕是瞬間便能壓碎它的鬼軀。這次以後,畫山樁也必須盡心練習。”


    站在原地,韓東暗暗思量。


    這些日子主要練習飛流三千之術,終於推升到了出神層次。與狂暴雨落、南征千裏行相同,皆是出神。


    “不過以目前而言——”


    “僅僅達到出神的術,總歸差了些。還是要達到入化之術的層次才行。”


    初步運術,即為登堂入室。


    嫻熟運術,即是精通熟稔。


    然後就是出神之術,再往上才是入化層次。至於合一層次,韓東暫時還沒考慮。


    蓋世一品,領悟出神術。


    與之相對應的,蓋世武者境就該領悟入化術。


    不過。


    即便韓東尚未領悟入化之術,也依然是蓋世武者——因為他具有靈感!


    “唔。”


    韓東低吟一聲,垂首看向自己的雙掌。


    隻見掌紋上隱約呈光,正是呈液內力爆發後的殘餘顯態,過了好一會兒,光芒才徹底收斂。


    “這倒是個問題。”


    “也許是該尋找一門術,收蓄內力於身體內部,總不能每次爆發全力都要束手束腳的。”他眯著眼睛,暗暗思量,卻驀然聽到一道細微的摩擦聲音。


    誰!?


    王濤銘!


    韓東眼底閃過一絲厲色,三兩步跨越二十餘米的距離,仿若飛羽橫空電射,根本不給王濤銘逃命的機會。


    啪嗒。


    啪嗒。


    韓東站在泥石地上,靜靜看著靠在施工器械上的王濤銘:“你為什麽要害我們?”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須臾後,王濤銘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因為我兒子在它那裏。”


    “哦。”


    韓東應了一聲。


    旋即,探照燈照耀直下,王濤銘一點點抬起恐懼慌亂的麵容,哀求似得看著韓東,連連告饒。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但我也是迫不得己啊,況且你們一個都沒死……對,你們沒有死啊,我願意受罪領罰,我心甘情願承擔一切後果。”


    他嘴唇顫抖,急忙闡述道理。


    他試圖勸說韓東,打消心裏的暴怒殺意,畢竟韓東隻是區區一個武術生,武力再強,心性也跟不上。


    說不定心裏一軟,真能放過自己。


    “你兒子在哪。”韓東問。


    “我兒子應該在礦山更深處,再往裏走五百米。”王濤銘咽了口唾沫,看到了生還希望。


    “除了我們,你害死多少位武者?”韓東繼續問。


    “……”


    王濤銘沒說話,抿了抿生澀的嘴唇。


    其實這是他最後一次幫助黑霧鬼怪做事,因為附近地區,王濤銘認識的武者們基本都已死於此處。


    因此。


    王濤銘選擇發布任務。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尚樺乃是武將境也就算了,眼前的韓東竟然也有武將境的武力,簡直匪夷所思。


    那些光芒——


    應該是呈液內力吧!


    似乎在做心理掙紮,王濤銘緩緩開口道:“其實沒死多少,這是我第二次引領武者來此。而且之前的那批武者,皆是心狠手辣的凶惡之人,經常迫害普通人……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發誓。”


    “若能僥幸存活,一定承認罪責。”


    王濤銘咽了口幹澀唾沫,緊盯著韓東的淡然臉龐。


    這下子,你總不能殺我了吧!


    自己說的這些,肯定能讓韓東明白,那些武者盡是該死之人,犯下很多罪行,估計隻是武術生的韓東,也會因此減少一些大義凜然的殺意。


    唉。


    韓東歎了口氣,盯著王濤銘。


    “你說這些,有何意義?”


    “我不管你害死了多少位無辜武者,也不管你出於什麽原因,更不想知道你的困窘境況。我隻知……你想讓我死。”


    話一出口。


    王濤銘登時愣在原地。


    一股凜冽幽深的寒意,自心頭蔓延,一直擴散到了全身上下,其實他早就做好了麵對死亡的準備。但真的麵臨死亡時刻,還是感到心肝俱裂的恐慌感。


    誰不怕死?


    至少王濤銘認為,誰都怕死!


    “不,不!”


    “你要體諒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也是迫不得己啊,為什麽不能原諒我一次啊!”王濤銘痛哭流涕,似乎感情很真摯。


    可惜。


    韓東並未感到任何善意,反而有股若隱若現的惡意,愈加清晰,更為深刻。


    據他猜測,估計由於剛剛鬼怪的慌亂聲音太過嘈雜,重重疊疊,所以王濤銘沒聽到自己具有靈感的事實,亦或者王濤銘以為能夠妥善控製住情感。


    但韓東的靈感太強,令其遮掩不了。


    “算了。”


    “無論你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我不原諒。”韓東臉龐閃過一絲凜冽,上前一步,閃電般的拳頭轟了上去。


    砰!!


    隨著一道筋骨碎裂聲音,全場希聲。


    凡是企圖殺害自己的人,皆是仇敵。而對仇敵的同情憐憫,便是對自己以及至親們的殘忍虐待。


    況且。


    韓東可以肯定,呈液內力的光芒……王濤銘看到了。


    ……


    須臾後。


    嘩嘩嘩。


    一陣泥石振散的聲音,漸漸靠近。


    滿臉淚痕的焦凱鶯,眼底流露著忐忑與驚慌,心髒跳動頻率仿佛到了一個極限。


    怎麽回事兒?


    為什麽聽不到聲音。


    韓東小弟……已經死了嗎。


    咯嗒。


    焦凱鶯上下牙敲打在一起,直打寒顫,可心中信念卻驅使她繼續邁步上前。


    尚樺正在車裏。


    而且礦山之外天朗氣清,有熾烈陽光高照,將級鬼怪若是受到如此陽光的照耀,雖然談不上重傷,但實力也大幅度下降,不可能傷害得了尚樺。


    那就走吧。


    至少看一眼,看那麽一眼。


    焦凱鶯咬緊牙關,狠了狠心,衝到礦道盡頭處,卻愕然看到韓東領著一個小男孩,走向這裏。


    “韓,韓東?”


    她不敢置信的問道。


    這一幕,仿佛極具衝擊力的戲劇化畫麵,砸在她的腦門上,令焦凱鶯耳邊嗡嗡作響,眼睛發直,呆滯原地,根本吐不出任何言語。


    “它死了。”


    “它被我打死了。”


    韓東連續重複了兩句,麵帶微笑。


    嘶!


    焦凱鶯倒吸了口涼氣,大起大落之餘,竟然渾身癱軟,一下子跪坐在泥石地上,眼淚唰的一下流淌出來。


    真好,


    他們都活下來了。


    ——


    當日夜晚。


    今天乃是十月一號,外麵燈火輝煌,人山人海。


    川流不息的人們,或是閑逛街邊,或是駐足觀望,再加上小商小販也比以往多了些,讓街道上充斥熙熙攘攘的聲音。


    遠處的一座樓房。


    唰唰。


    焦凱鶯穿著長袖長褲,袖子卷起,頗顯幹練,麵帶笑意的做著香菇炒肉的家常菜,她用勺輕柔推動,時而瞥向客廳處。


    那裏坐著尚樺,還有韓東。


    咕咚。


    尚樺飲盡一小杯帝都二鍋頭,一口再一口:“酒香醇厚,酒勁兒也足得很。”


    說著。


    他看向韓東,嘿嘿樂道:“韓東兄弟,你也少嚐一點?這酒很不錯的,好酒,真是好酒。”


    “不了。”韓東搖搖腦袋。


    他平時基本不喝酒,除非不得不喝,比如上次的升學宴。


    隻不過。


    韓東有點疑惑,伸手拿起那酒瓶,仔細看了看,對側尚樺的眼睛都亮了,還以為韓東口是心非。


    旋即。


    一道困惑聲音響起:“樺哥,這酒瓶上麵怎麽刻著‘建議零售價五華國幣’。”


    韓東不怎麽喝酒。


    所以在他的印象裏,白酒一般都比較昂貴……細細回憶,怎麽也得二十華國幣一瓶的吧?


    “咳咳。”


    尚樺咳嗽了兩聲,急忙接了過來。


    韓東卻追問道:“樺哥,你這該不是假酒吧?”


    ???


    尚樺翻了個白眼,帝都二鍋頭都沒聽過?這可是好酒,至少他覺得世界上最好的酒。


    嗒嗒。


    焦凱鶯端著四盤冒著熱氣的菜肴,一一擱在客廳桌子上:“來,韓東小兄弟,嚐嚐我的手藝。”


    “恩?”


    “尚樺,你怎麽又在喝酒?趕緊給我扔了。”她眼眉一跳,似嗔似怒的瞪了眼老公尚樺。


    “好好,這就扔。”尚樺忙不迭的扔開酒瓶。


    嘭。


    玻璃酒瓶劃出一道拋物線,恰好落在客廳的垃圾桶裏,而且一點都沒碎裂,力道精準的可讓尋常人咂舌。


    但在座三人皆是習武人士,誰也沒在意。


    若是堂堂一位武將境,連扔酒瓶都扔不準,那才是荒唐。


    飯桌對側。


    韓東幽幽然的歎了口氣,無語道:“樺哥,鶯姐,你們擋著我麵秀恩愛,真的合適嗎?”


    “哈哈。”


    尚樺樂得嘴巴合不攏,看了看妻子焦凱鶯,目光落向韓東,旋即站了起來,深深鞠了一躬:“韓東兄弟,你是我們夫妻的恩人,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麽事兒隻管找我,隨叫隨到。”


    這句話,他講的鏗鏘有力。


    好歹也是一位武將境,放在任何地級市皆是顯赫至極。


    與此同時。


    “別這麽講,我們互相就當什麽也沒看到。”韓東也連忙起身,托住尚樺,麵帶笑意的道了一句。


    呈液內力的真相,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如何擊殺那隻將級鬼怪,他沒說,尚樺與焦凱鶯也沒問。至於尚樺晉級了武將境的消息,韓東也索性當做不知道。


    “樺哥,快坐,我可還想吃菜呢。”


    韓東笑的愜意悠然,靈感內的夫妻二人,對自己有著強烈至極的善意,幾乎讓他有股溫暖的錯覺。


    “好好,吃菜。”


    尚樺嘿嘿一樂,微不可查的抹了抹眼角,夾起美味菜肴,品嚐熟悉的味道,仿佛有溫馨河流,流淌心間。


    這,就是家的味道。


    與此同時,韓東也少吃了一點。


    雖然他在外麵從不隨意進食。但靈感內的強烈善意,與生死間的情誼,值得他加以信任。


    尤其是,


    他恍然察覺到……武術世界裏不隻有漠視生死的冷酷,也有令人感動肺腑的熾烈情感。


    嗡嗡。


    手機振顫了兩下。


    韓東掏出手機看了眼,正是來自張朦的qq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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