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金勝和馬勝然的麵子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馬勝然起身一再邀請金勝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來吃晚飯。


    剛才肖展望去叫季天侯,他還是沒有醒,這酒喝的,醉生夢死一樣。


    金勝一想季天侯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他有許多話需要囑咐,便決定留下住一晚上,要和季天侯徹夜長談,這樣可不行,太耽誤事。


    不過馬上想到厲元朗要趕去廣南市,就讓老李送厲元朗先行返回縣城。


    水明鄉離甘平縣城不近,來回二百多裏地,老李歲數也不小了,這麽跑怕他吃不消。況且金勝是縣長事情多,萬一用車很不方便,便婉言謝絕他的好意。


    馬勝然也撓頭說,鄉裏車少都不在家,倒是劉樹喜提醒他,說夜雨花餐館一會有輛車要去廣南市進貨。於是,當著大家的麵,馬勝然打給高月娥:“高老板,你那裏是不是有輛車要去廣南,你給我捎個人過去。對,現在。另外,晚上你備一桌好酒好菜,有重要領導參加……”


    金勝對於吃飯要求不高,吃飽就行,本想不讓馬勝然準備豐盛,簡單一點最好。可一尋思他是老資格的鄉黨委書記,不好駁了麵子,隻好客隨主便了。


    在厲元朗離開時,金勝主動去送他,並不用其他人相陪。


    路上,金勝拍著厲元朗肩膀說:“元朗,你放心去好了,這裏有小王跟著。我今晚要和天侯好好談談,早的話我回縣城,太晚了就留下來湊合一夜。”


    “好吧,縣長,我那邊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轉告給你。”厲元朗指的是水慶章。


    “你理解能力強,我就不多說了。方書記那邊最好要敲打敲打,總想著攬權,這對全縣的發展不利。”金勝囑咐道。


    “我明白縣長的心思,這件事的確是製約縣域經濟發展的絆腳石,我會提醒水書記的。”


    正好車來了,厲元朗上車和金勝揮手道別。


    這是一輛廂式客貨,車況舊是舊了點,不過駕駛室就他和司機倆人,還不算擠。


    司機沒有走高速,那需要繞道甘平縣城,路遠不值得。水明鄉有一條路通往廣南市,路近但是路況差,大多是土路,坑坑窪窪的又顛簸。


    走了一多半的時候,車子陷入泥坑裏,厲元朗下去推車,好不容易推出去,結果濺了他一身泥水,鞋上褲子上都是泥點子。


    本來這次陷車就耽誤了時間,厲元朗將就著用手紙簡單擦了擦,也沒條件換身幹淨衣褲,終於在傍晚六點半左右趕到富麗堂皇大酒店。


    這是一家純五星級酒店,可比甘平縣的金鼎大酒店強不少,麵積大不說樓層也高出十幾層,關鍵還是涉外酒店,外賓出來進去的,稀鬆平常。


    厲元朗一下車,就看見齊同飛正站在酒店門廊那裏打電話,似乎在等什麽人。


    老遠看見厲元朗朝他走來,齊同飛眉頭禁不住皺起,厲元朗頭發毛糙,褲子上鞋上全是泥點子,跟個民工一樣。


    齊同飛是富麗堂皇大酒店的餐廳部副經理,這次聚會是他張羅的,之所以放在自己工作單位,一來是顯示他的能力。他班這屆同學從商的居多,從政的很少,屬於鳳毛菱角。像他這樣,能在著名五星級大酒店幹到餐廳部副經理的位子,已經算是出類拔萃的了。


    二來,表麵是聚會,實則他還有私人目的。他們有個同學叫謝克,名字挺不近人情,關鍵人家地位高啊,目前是西吳縣常務副縣長葛雲輝的秘書,剛剛提的副科級。


    從政的本來就少,這麽年輕就是副科級,而且還是實權領導的秘書。齊同飛有個親屬正好在西吳縣,托他辦事,他大包大攬答應下來,結果沒有關係碰了一鼻子灰,現如今和謝克搭上關係,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


    他此時等在外麵就是等謝克到來,一定要親自迎接他,並在同學們麵前給足麵子,把他捧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才好。


    “你怎麽弄成這樣,是不是從豬圈裏爬出來的。”齊同飛沒給厲元朗一點好臉色,甚至還十分厭煩的瞪著他。


    厲元朗有氣強忍住,畢竟同學一場,沒必要弄僵,便笑著說:“來的時候車陷泥裏了,把衣服弄髒了,不好意思。”


    “就是那輛客貨吧,也真是的,快去衛生間洗一洗,誰家聚會不打扮打扮,至少也該穿整齊點吧,哪個像你,別給咱班人丟臉。”


    齊同飛隨即跟門童說,讓他帶著厲元朗趕緊去洗幹淨。


    他倆這邊說話呢,忽然見一輛黑色帕薩特疾馳而來,直接停在門廊裏。


    司機下車打開後車門,手搭涼棚,謝克戴著墨鏡,穿一套淺灰色西裝,紮著同顏色的領帶,大模大樣的從車裏走下來,很有領導派頭。


    同時,副駕駛那邊也打開車門,走下來一位短發美女。戴著黑框眼鏡,穿一身ol淺藍色職業裝,拎著白色小包。彎眉杏眼,高挺鼻梁,紅紅櫻唇,身材玲瓏剔透,就是個子略微矮點,穿上細細高跟鞋,也就一米六五左右。


    “謝秘書,你可算是來了。”為了彰顯關係密切,齊同飛和謝克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隨後,他才看向那位女士,笑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李薇,一定是你。西吳縣團委宣傳部長,未來的女縣長可就是你嘍。”


    男的是謝克,女的叫李薇,厲元朗總算勾起一絲回憶,把他們對上號了。


    看李薇和謝克同車來,厲元朗懷疑他倆是不是兩口子,可他沒說,要不是那就太尷尬了。


    齊同飛和謝克還有李薇站在門廊處熱聊著,絲毫沒搭理厲元朗,倒是李薇看見他,指了指問道:“你是厲元朗吧?咱班的大帥哥大學霸?”


    厲元朗謙虛的擺手說:“李薇,你別笑話我了,就是普通人一個。”


    謝克則用眼瞄了瞄厲元朗,嘴角一撇道:“厲元朗,李薇說的沒錯,上學那會兒,你是咱班學習尖子,全學年都排進前十名,就是高考時沒發揮好,隻考上東河大學,可惜了。”


    厲元朗心裏苦笑,哪裏是他發揮不佳,實在是因為他是算著分數考上東河大學的。


    一是省城離家近,來去方便。二來也是東河大學獎學金豐厚。他家條件不好,他爸供他念大學不容易,多拿獎學金能為家裏減輕不少負擔。


    高考時,他若不是在幾門主科上故意沒寫滿題,丟了一些分數,別說上東河,就是京城大學都不在話下。


    他的苦衷豈是謝克能知道的,也隻有水婷月才最了解他。


    “咱們別在這裏站著了,趕緊入座,謝秘書,同學們就等你了。”齊同飛摟著謝克的肩膀,率先往裏走,而李薇似乎故意落在後頭等著厲元朗。


    厲元朗看著自己一身窘相,不好意思的衝著李薇聳聳肩,說:“你看我這樣子也不雅觀,我先去洗一把臉再上去,你跟齊同飛和謝克先去,我隨後就來。”


    “沒事,我在外麵等一會兒你,我有話問你。”


    厲元朗還很奇怪,他和李薇隻是普通同學,況且多年未見,她找自己有什麽事呢?


    在衛生間裏,厲元朗洗了一把臉,又把泥點子擦幹淨,褲子濕淋淋的出來,歉意的對李薇說:“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哪的話,咱們是老同學了,不用那麽客氣。”李薇想了想問:“厲元朗,我以前聽說你在甘平縣委是縣委書記秘書,現在應該高升到鄉鎮大員了吧?”


    原來是這事,厲元朗心裏有譜了,卻仍沒說實話,又把和齊同飛說的那些複述一遍,還隱晦的問李薇是不是和謝克一家。


    “嗨,你誤會了,謝克我倆就是同學,在一個地方工作,正好我是搭他車來的,他今天是特意坐葛縣長的專車,顯擺唄。”李薇說完,又問厲元朗一開始仕途那麽順利,怎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她很好奇。


    女人就是好奇動物,李薇也不例外,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厲元朗就把他的經曆大致講述一遍,李薇頗為同情,一個勁搖頭:“可惜,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前途,因為領導病逝,耽誤了你的前程。”


    二人邊說邊聊,很快走進貴賓五號廳,這裏擺了兩張大桌子,厲元朗一看,齊同飛說的沒錯,大致踅摸一圈,至少在四十人以上,人真是夠全的。


    雖然是兩張桌子,可是厲元朗發現,待遇卻分出個三六九等。


    最裏麵的那張圓桌,坐的都是光鮮亮麗混得好的,最外麵穿戴打扮則相對普通一些,估計都是普通人士。


    大家都很自覺,混好的坐一桌,混差的坐一桌,沒人僭越亂坐的,因為那會引起白眼或者言語攻擊和諷刺。


    厲元朗也沒挑,直接坐到差同學那張桌子,還是最不起眼靠門口的最末一位。


    李薇也想坐他旁邊,卻被齊同飛過來叫走,還說:“李部長,咱們這幫同學們裏麵,不算做買賣的,要講從政的話,除了謝克就是你了,怎麽能讓未來的女縣長坐到這邊來。你上座,坐在謝秘書旁邊。”


    李薇本不想去,架不住齊同飛再三邀請,隻好衝厲元朗歉意一笑,去了那一桌。


    見人基本上到齊了,齊同飛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張紙念出他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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