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衛立正挺直身板,麵對張國瑞敬了一個標準軍禮,並且大聲說道:“指導員好,三連一排二班班長韓衛向您問好!”


    這個舉動,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唯有張國瑞笑眯眯的說:“原來是韓衛呀,這又不是在部隊,別搞那一套。”


    厲元朗立刻明白,韓衛是複轉軍人,張國瑞肯定當過他的上級,不是叫指導員了麽。於是便問:“張書記原來是……”


    “我在部隊當連隊指導員的時候,韓衛是我手下班長,一晃有四年沒見了吧?”張國瑞頗為感慨的問韓衛。


    “報告指導員,差二十五天四年整。”韓衛規矩的回應,盡管張國瑞提醒他不要搞部隊那一套,他依然我行我素,骨子裏養成對上級的尊敬和服從,不是一朝一夕說改就改的。


    孟令江對韓衛和張國瑞的意外重逢不感興趣,他的眼神早就踅摸在張國瑞身邊的一男一女身上,尤其是那個女人。


    倒不是他有什麽非分之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別是一個心理正常的男人,好看的女人誰都喜歡多看幾眼。


    張國瑞便把一男一女介紹給大家認識,男的名叫高燦儒,水明鄉政法委員,女的叫吳紅麗,宣傳委員。


    這二人又和孟令江厲元朗一一握手寒暄幾句,厲元朗覺得吳紅麗這個名字,和某個人隻有一字之差。對了,金勝老婆不是叫吳紅娟嗎,她們倆難道隻是名字差了一個字這麽巧合,會不會有其他關係呢?


    當然了,這種場合厲元朗不能瞎問,禮節性的握了握吳紅麗溫軟的手。話說這女人三十多歲,手卻嫩的跟個小姑娘一樣柔軟無骨,保養不錯。


    打完一圈招呼,張國瑞板著臉怒視黃文發,訓斥道:“黃文發,孟部長和厲鄉長到了你怎麽也不叫我一聲,我事先早就告訴過你,你的記性讓狗吃了嗎!要不是我及時發現,還蒙在鼓裏呢。縣裏領導來咱們水明鄉,鄉領導沒有一個人出麵接待,外人還以為水明鄉領導架子大,不把縣領導放在眼裏。黃文發,你這個秘書當得不合格,以後注意點,下不為例。”


    黃文發被訓得臉紅一片,尷尬的苦笑,一個歪屁不敢放,站在原地一個勁兒的直搓手。


    從張國瑞的話裏,厲元朗就能發現端倪,馬勝然跟張國瑞不合!


    肯定是馬勝然吩咐過黃文發,自己和孟令江到來不要告訴張國瑞,他是不想讓張國瑞借機搶了買好的風頭。


    大家都不來迎接厲元朗,故意晾著他,你張國瑞憑什麽當老好人,讓厲元朗領你的情。別人把白臉都唱了,你卻要來唱紅臉,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厲元朗心想,看來,水明鄉並不是鐵板一塊,誰都聽馬勝然指揮,最起碼還有張國瑞發出不同聲音。


    這種場合,張國瑞點到為止。說了幾句黃文發,也是說給馬勝然聽的,估計這話的保密性都超不過十分鍾,很快就會傳到馬勝然耳朵裏。


    管他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的便。


    之後,張國瑞熱情邀請孟令江和厲元朗等人去用午餐,用餐地點自然是鄉政府對麵的夜雨花飯店,別的地方,鄉財政所也不給報銷。


    何況全鄉也隻有夜雨花飯店允許鄉政府簽單吃飯,其他飯店根本行不通。鄉鎮府這塊牌子都臭大街了,對外欠飯費快有十萬,一直不給結清,光欠黃的飯店就超過五家,誰還敢賒飯費?除非錢多得沒處花。


    其實,也不是馬勝然不想過來迎接孟令江和厲元朗。


    下馬威是要給的,可是他也得吃飯,總不能餓肚子吧。


    今天一大早,馬勝然得知厲元朗上任,提前安排好一切,便招呼著肖展望、譚剛和劉樹喜一起去“夜雨香”旅店打麻將。


    馬勝然特別喜歡玩麻將,不光是他總贏,而是非常享受贏錢的成就感。


    可是今天卻怪了,肖展望手氣出奇的好,一拿仨贏了很多錢,尤其是經常胡馬勝然點的炮。


    誰不知道肖展望當常務副鄉長時,是出了名的臭牌簍子,玩十次輸十次,從沒贏過。今天是咋啦,手裏抹蜜了?


    “八條。”馬勝然陰冷著臉,看不出一絲笑模樣,打牌也比平時謹慎許多,猶豫半天,才把閑張也是臭牌八條打出去。牌桌上都打出去三張八條了,肖展望門前清報聽,總不會胡這張牌吧?


    馬勝然清楚記得,肖展望上家劉樹喜剛打完八條,肖展望才報的聽,這張牌十分安全。


    萬不成想,肖展望忽然一拍桌子,嘴裏叼著煙喜笑顏開的喊道:“胡了,卡八條,絕張!”


    “你還胡我的牌?”馬勝然老臉都氣成豬肝色,眉頭聚在一起擰成個大疙瘩,雙眼冒火直視肖展望。


    “等等!”譚剛見勢不妙,趕忙衝肖展望擠咕眼睛,提醒道:“老肖,你好好看看自己的牌,別不是詐胡吧。”


    這是給肖展望台階下,馬勝然有點輸急了,肖展望應該見好就收,能胡也別胡了,給馬勝然留點麵子。


    殊不知,肖展望根本不看譚剛,仍舊低著頭看了看手中的牌,大笑著推開,得意說:“你們看看,什麽都不缺,就缺這張八條,卡張,拿錢吧。”


    譚剛隻好把幾張紅鈔票遞給肖展望,而劉樹喜則不是滋味的說著怪話。“肖鄉長升官了,打牌水平也提高不少,和原來就是不一樣。”


    這不明擺著,以前肖展望輸錢是他不敢贏,如今他贏錢是因為當了鄉長,和馬勝然是平起平坐的正科級。


    劉樹喜能想到這點,馬勝然怎會不知道?陰冷著將麵前僅剩的幾張百元大鈔撇給肖展望,氣鼓鼓的一句話不說,開始碼牌。


    “我看今天就到這裏吧,孟部長他們剛到飯店,咱們現在去也不晚,還是等哪天再玩吧。”肖展望手裏攥著一大把鈔票,把牌一推,不玩了。


    “不行,再摸四圈,誰都不許走。”馬勝然怒氣哄哄的說著,沒有動地方。


    肖展望卻說:“馬書記,都玩十二圈了,孟部長來,好歹咱們也該露個麵。再說,你都輸沒錢了,擱什麽玩。”


    “擱命。”馬勝然瞪著血紅的眼珠子,那樣子都要吃人了。“我馬勝然這條老命怎麽也值個萬八千的,這樣,我贏了你給我錢,我輸了,我把命交給你,任你處置。”


    “不就是個玩牌嘛,至於說的那麽嚇人,誰敢跟你賭命,犯法。”肖展望也掛不住臉,有些不滿的賭氣回應道。


    馬勝然瞪著眼睛死死盯住肖展望的臉,而肖展望也不怯場乜斜著眼看他,笑眯眯的神情裏隱藏著不屑一顧。


    氣氛陡然緊張,大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劉樹喜和譚剛見勢不妙,譚剛馬上從中勸解,並暗示肖展望說:“再陪馬書記玩四圈,老肖,差不多就得了,你要是再胡牌,我輸得就隻剩下褲衩子了。”


    這句玩笑話一說出口,在座沒有一個人笑,氣氛這麽緊張,誰還笑得出來。


    劉樹喜見狀,趕緊出去找旅店老板借了一萬塊錢,規矩的放在馬勝然麵前,然後一揮手說:“趕緊的,譚剛,碼牌啊。”


    就這樣,在馬勝然重新有了賭資後,四個人又打了四圈麻將。和以往不同,這四圈牌打得相當沉悶,除了打牌時喊一聲牌的名稱,其餘的閑話一句沒說。


    一個小時多一點,四圈牌打完,馬勝然總算撈回了一些,可他仍舊臉色難看,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走吧,馬書記,我剛給高老板打電話,她說孟令江正喝興頭上,都開始跳舞了,咱們現在就過去,非灌趴下他不可。”


    “滾開!”馬勝然一把推開劉樹喜拽他衣服的手,怒不可遏道:“要去你們去,老子今天身體不舒服,回家睡覺去!”


    隨後,馬勝然一腳將椅子踹翻,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摔門離去。


    “什麽牌品,輸倆錢至於麽。”肖展望直撇嘴,咬著香煙抽了一口,“呸”的吐在地上。


    劉樹喜沒說話,披著衣服坐在椅子上發呆。倒是譚剛說了兩句埋怨肖展望的話:“你也是的,馬書記手氣背不會讓著他點,非得胡牌,還竟胡馬書記點的炮,這不是不給馬書記麵子嗎。”


    “玩牌有輸就有贏,我每次輸錢也都樂嗬嗬的,哪像他那樣,輸不起就別玩。”肖展望嘟囔著對譚剛說:“現在他們酒過三巡了,咱們跟他們拚酒去。”


    譚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並問劉樹喜去不去。


    “你們去吧,我喝酒不行,張國瑞是酒壇子太能喝,我幹不倒他,再把自己喝趴下,還是算了吧。”劉樹喜擺擺手,打起了退堂鼓。


    “走吧,管咋的今天也是老肖高升的大喜日子,咱們總得過去慶祝一下。”譚剛不由分說,拽著劉樹喜跟隨誌得意滿的肖展望走出“夜雨香”旅店,直奔“夜雨花”飯店而來。


    路上,譚剛和肖展望走在前麵,劉樹喜離著有幾步遠一直跟在身後。


    譚剛偷偷問肖展望:“老肖,你今天這麽做是不是故意的?”


    譚剛和肖展望有私交,私底下關係不錯,也沒隱瞞,壓低聲音說:“馬勝然太猖狂了,咱們總不能在他手下一直壓著吧,何況我當上鄉長,是金縣長大力舉薦的,有金縣長給我做後盾,我怕他馬勝然做個球!”


    “噓!”譚剛做了個小點聲的手勢,暗指劉樹喜是馬勝然的鐵杆代言人,還是小心為妙,別讓他聽了去。


    豈不知,他倆的話一點沒糟踐,劉樹喜支著耳朵全部消化進肚子裏,嘴角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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